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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長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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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桃花塢之後,蕭逸峰才開始漸漸意識到,帶著蕭景雲一路同行是個多麼大的錯誤……

這小姑娘自恃武功還不錯,專愛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只可惜平日待在家中並無這樣的機會,這次出門,蕭景雲便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趁此機會扶危濟困、大顯神通。見到街頭的惡霸欺行霸市、強買強賣,她蕭景雲要挺身而出;見到路邊的小偷去摸行人的衣袋,她蕭景雲也要過去管一管。只可惜她年紀尚輕,又是身量纖纖的女子,也沒有什麼實戰經驗。慕容馨以弱勝強的絕學“萬壑千巖”雖然厲害,但蕭景雲習武時用心不專,學了幾年之後仍是不得要領。

所以,她行俠仗義後的結果往往就是……

惡人不但沒有被打倒,反而是她這個“女俠”狼狽地落荒而逃……

雖是如此,可蕭景雲卻絲毫沒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她心裡清楚得很,反正蕭逸峰武功好,無論她把事情弄得有多糟,她哥哥都會來幫她善後的。蕭逸峰素來不愛多管閒事,可這些事情是自己的妹妹惹出來的,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應付了。

蕭逸峰心中叫苦不迭,卻又完全拿她沒辦法,只得牢牢地看住自己的妹妹,無奈道:“蕭女俠,你能不能先歇一歇?你若是再這麼不分輕重地鬧下去,還沒到鳳鳴島,我們就得惹上大麻煩。到時候別說是去給外公拜壽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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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麼能這麼說?”蕭景雲心中不服氣,反駁道,“娘從小就告訴我們,習武之人身負絕技,與常人不同,不能只想著獨善其身。我武功雖沒有你們好,但我就是看不慣這世間的不平之事!憑什麼無辜善良的人總是被欺負?憑什麼那些趾高氣揚的惡人就能橫行鄉裡?若是我蕭景雲沒看到,那也就罷了;但只要我看到了,我就不能不管!我之所以跟著娘習武,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天下人拔劍,剷除這世間所有的不公平!”

聽罷妹妹的一番豪言壯語,蕭逸峰不禁默然。到底是十六歲的女孩子,愛憎喜怒都太過直接分明。如今雖還算是太平盛世,但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也讓他心驚。他雖曾周遊各地、行走江湖,但畢竟是出身豪富之家,又身懷武藝,從未受過半點苦楚,也不曾留心過那些普通百姓的不幸遭遇。

他從來都不曾想過,有的人家竟會連下鍋的米都沒有一粒,明知是高利貸也要去借,最後被高高壘起的債臺逼得走投無路……

他也從未想到過,有些跋扈的商販串通官府,用極低的價格去強制收購貨物。在市集上謀生的百姓們稍有不從,或是被尋個罪名投入大牢,或是被他們生生地打成殘廢……

類似的事情並不少見,對於無權無勢的百姓來說,這就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生活。不過,對於蕭逸峰來說,這樣的生活畢竟是太過遙遠。也許是知道自己無力改變,所以,對於這世間的殘酷與黑暗,他並不十分敏感。

而蕭景雲呢,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有著最清澈明亮的雙眸。在她的眼裡,容不下這些俗世的一絲汙垢。可是,她畢竟涉世未深、胸無城府,性情又是那樣的熱情直率。蕭逸峰終究是擔心她,以她這樣的性子,日後恐怕引來了禍端還不自知。

見蕭逸峰一直不說話,施映寒過來打了圓場:“景雲妹妹說得也有道理。小小年紀便能心懷天下,到底也是件好事。我們習武不只是為了強身健體,也不是為了去爭什麼第一第二的虛名。若是能為這世上除掉幾個惡人,也不算辜負了這一身的武藝了。”

聽施映寒這樣幫著她說話,蕭景雲馬上轉怒為喜,對蕭逸峰道:“怎麼樣?你看,師姐也是這樣說的吧?”

看著面前這樣純淨明朗的女孩子,蕭逸峰也不忍心再責怪,笑道:“你說得倒是輕鬆。一時興起便去找人打架,打不過了你就一溜煙兒地跑了,到了最後還不是得我們替你收拾殘局?想當俠客去懲惡揚善,也要有一身的好武功才行。你呀,先學上幾年再說吧。”

被蕭逸峰一語道出短處,蕭景雲赧然一笑,也不再反駁。從此之後,她倒是真的安分了不少,不再輕易與人動武。蕭逸峰這才稍稍放心,暗自舒了一口氣,心中想著現在終於可以儘快趕赴長安了。不過,還未出寧州城,他卻發現隨身帶的盤纏已經所剩不多了。

他們隨身所帶的錢原本不少,前去鳳鳴島一來一回都綽綽有餘。可是這兩日裡,蕭景雲出手太過闊綽,不僅吃遍了寧州城裡最好的酒樓,逛遍了街市上的店鋪。而且,若是遇見了遭遇不幸的人,她也多半會拿些錢來贈予他們。她不是個精於計算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花掉了多少錢,只是一直開開心心地以此為樂。直到發現蕭逸峰與施映寒都面色陰沉地看著她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又惹禍了。

好在,蕭家在寧州城中設有鏢局。因不便再回家取錢,蕭景雲便自告奮勇地到靖遠鏢局裡先借些錢來。只可惜,蕭景雲平日裡甚少出門,手中又沒有證明身份的信物,靖遠鏢局中也無人認得這位二小姐,竟將她生生地給趕了出來。蕭逸峰得知此事後,笑得是前仰後合,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笑什麼?”蕭景雲不滿道:“有本事,你去取些錢回來?”

蕭逸峰當即應允。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難事,靖遠鏢局中的人就算不認得他,也會認得他身上的佩劍“紫電”。果然,蕭逸峰此行十分順利,鏢局中人見是少主有所需求,自然都是百般殷勤。

因有前車之鑑,這一次,蕭逸峰再不敢將錢放在蕭景雲手中了。蕭景雲雖不滿,卻也是嘟著嘴沒再說什麼。因在寧州城中停留得太久,蕭逸峰決定即刻啟程先趕往長安。

古道西風,殘陽如血,飛奔的馬蹄揚起陣陣煙塵。路邊已有一顆顆小草鑽出泥土,長出了嫩綠的新芽。這是只屬於春日裡的、任憑誰都無法阻擋的勃勃生機。

穿過這一望無際的茫茫原野,蕭逸峰忽然想起,那日秦菀青從桃花塢返回長安時,走的可也是這一條路?

時隔數月,他卻相信這個堅強的女子依然在倚玉樓中勇敢地生存著,就如同石縫中迎風傲立的柔韌春草,散發著由內而外的耀眼光芒。

他要告訴她,他已經找到瞭解藥的配方,只要備齊了那些稀有的藥材,解毒就有了希望。

他要讓她知道,人生並非永遠是那樣黯淡無光、悲傷絕望。終有一天,她會重新獲得自由——

如矯健的飛鷹般,自由地翱翔於九天之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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