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
晚霞正好。
“咕~咕咕~”
一頭毛色黑到發亮的烏鴉，從樹梢振翅而落，降身於地上的一位男子臉上。
“咕~”
烏鴉鳴叫了一聲，鋒利的嘴喙還殘留著絲絲血痕。
它埋首理了一下毛髮，明亮黝黑的童孔緊盯爪下，那緊閉的雙眸被眼皮覆蓋，露出兩個凸起的眼珠。
嗖！
烏鴉俯首，嘴喙如鉤，要啄食爪下人族的眼珠。
只聽‘鐺’的一聲響。
黑色身影被震得倒退數丈，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幾滴黑紅血液殘留在那人臉上，慢慢滑落到眼眶之中。
腥臭的烏鴉血順著眼皮縫隙滲透進去.....
那股溼潤的感覺，讓鐵棠陡然睜開雙眼，甦醒過來。
他隨手抹去臉上血痕，稍一感應，便隨手甩掉了血跡，朝四下打量。
“回來了麼.....”
喃喃自語間。
鐵棠看到了躺在數丈之外的風冰瑤。
“風姑娘......”
他大踏步走過去，試圖搖醒對方，並繼續探視四周。
不出意外的話......
王亥也在此地，這是個危險人物，不得不小心。
只不過。
似乎意外出現了。
方圓數十丈，凡鐵棠目所能及之處，只有茫茫草地與稀稀落落的幾株大樹。
根本沒有王亥的影子。
“難道他比我還早醒過來？這是不可能的事才對，就算他比我早醒，怎麼可能就此離去？”
想到此處，鐵棠趕緊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
儲物戒還在，內裡的東西也一應俱全。
鐵棠大喜。
“真的回來了.....至少現在不會是龍漢時代。”
雖然找不到王亥身影，鐵棠還是警惕地觀察四周，靜靜等待風冰瑤醒來。
現場殘留的痕跡，似乎是經過了一連串的大戰。
本該茂盛的密林，此時卻到處都是橫七豎八斷裂的古木。
“這裡....是清水城外！”
“是先前我與他交手之地。”
鐵棠很快認出周圍環境，因為個中留下的許多痕跡，還有他的巫法、神通殘留。
這點並不難分辨。
“好，終於回來了！”
確認了是在清水城外，鐵棠知道自己終於回到了大商時代。
即便龍漢時代也很不錯，甚至比大商還要好上許多，如果在龍漢時代修煉，他的速度會比現在更快。
可龍漢.....
終究不是屬於自己的時代。
呆在過去的歷史之中，反而隨時有性命之憂，並不是一個好去處。
片刻之後。
風冰瑤也緩緩醒來。
她從鐵棠口中得知二人回到了大商，那冰冷的面孔，也有了一絲喜色。
不過很快，她就提出了一個問題。
“時間！”
“我們得儘快確定時間。”
他們去往龍漢時代，經歷了差不多兩個多月，再回到大商，誰也不知道今朝是何時。
鐵棠指著遠處斷裂的樹木以及崩裂的大地，道：“放心，從這些戰鬥波動來看，我們應該沒有離去太久。
甚至.....”
他越看越不自信，走到前方仔細檢視，得出了一個驚人結論。
“這些....都是發生不久的波動，恐怕只有幾個時辰之差。”
兩人按下心中疑惑，沒有急於離去，而是在附近搜尋王亥的身影。
一柱香過後。
鐵棠、風冰瑤再度匯合，雙雙搖頭。
“這裡沒有他！”
“以他的肉身之力，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超過我，我必定是早於他醒來才對。”
可鐵棠知道。
他醒來之後，周圍根本沒有王亥的身影。
風冰瑤提出了一個設想：“我們當時是從十絕葬地回到過去，回來的地點，理應也是大商時代的葬地之中。
有沒有可能......他此刻就在葬地？”
“他沒道理與我等不同才對.....”鐵棠也有些不明白個中緣故。
“算了，先回城，暫且不管他。”
嗖！嗖！
兩人化作流光，速度快如奔雷，百里之距轉瞬即至。
清水城近在眼前，燈火通明，紅光映天。
入城之前。
鐵棠飛落下來，隨便找了個路人詢問。
“敢問老丈，今朝是何年何月？”
那老者發白如雪，聞言詫異道：“而今是人皇曆八百三十年，今日乃是大年初一，你如何連這等都不知？”
大年初一？
鐵棠、風冰瑤俱是渾身一震。
這豈不是說.....
他們在龍漢待了兩個多月時間，大商時代的時間卻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他們離去的時間。
如此一來，兩位絕巔都開始懷疑自身先前的經歷。
那會不會是一場夢境，一個幻覺？
其實根本沒有人回到過去，只是因為某種神通、巫法，矇蔽了他們的感知？
很快。
兩人各自飛速確認了一番，四目相對，異口同聲。
“不是幻境！”
“不是幻覺！”
首先是風冰瑤，她因為給予了鐵棠一分造化，本源之力受損，這是無法用任何神通、道法矇蔽的。
除非出手之人的實力，還要超過造化本源之力。
其次是鐵棠。
他吐出了太巫寂滅典，這本古籍煥然如新，封面上雖然依舊無字，卻也沒有了那些斑斑血痕。
這證實了人皇曾經出手的痕跡。
除此之外，他腦海中的面板，依舊化作了深藍圖錄，覆蓋整片意識海，就如同在離去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最主要的是......
兩人都修煉了屬於遠古時代的過去法，圖騰之道已然小成，這股力量潛藏在體內。
真實不虛！
唯一還有疑惑的一點......
就是王亥並不在此地。
鐵棠與風冰瑤思緒萬千的踏入清水城內。
這裡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離去時的模樣，城中百姓還在歡慶春節到來，個個神色帶喜，拖家帶口的在街上遊玩。
而對於二人來說。
恍如隔世！
走沒多遠，陸續有捕快、官員認出了鐵棠，紛紛躬身施禮。
鐵棠簡單回應了幾句，便按下心中種種疑惑，要趕回郡衙處理公務。
他還記得.....
走之前的清水城，可不是一片安穩。
相反。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嗖！
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攔下了鐵棠。
“你二人如何會在此地？”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有著天鵬陣師之稱的方鵬翼。
鐵棠、風冰瑤入城沒有多久，他們的氣息就被方鵬翼所感知，是以立刻就趕了過來。
“萬老弟說你們被那無極門的高徒暗算，失陷在石棺之中，不知去向，他還在追尋。
莫非他看錯了......”
鐵棠皺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內裡另有緣由，且稍後再談。
前輩若是能夠聯絡到萬前輩，不妨先讓他回來。”
方鵬翼滿臉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我試試吧。”
龍漢時代的經歷，太過匪夷所思，無論是鐵棠還是風冰瑤，都已商定不要輕易告訴別人，包括至親之人。
知道的人太多，很可能會引來額外的因果，使得自己，乃至他人遭遇大劫。
三人踩踏祥雲，幾個瞬息就回到了鐵府之中。
而方鵬翼愈發感覺怪異。
他畢竟是實力非凡的天鵬陣師，即便來得只是法身，眼力同樣高明。
對於鐵棠、風冰瑤來說，似乎離開了很久。
但對於方鵬翼來說，兩人走了還不到幾個時辰。
就這麼短的時間內。
這兩位身上似乎多了一絲非常玄奧的韻味，這股韻味充斥著粗獷、蠻橫、強悍、野性，似乎與如今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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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
這是兩人身上的圖騰大道所散發的氣息。
回到鐵府之後。
鐵棠很快就梳理了目前狀況。
護城大陣自然還沒有落下，因為打造星辰幡的萬修賢已經追尋神屍而去。
龍榆、嵇英哲等人則是在收繳清水城內各大世家的財物。
李清婉、仇正陽、何長生等人則是在運城等地處理瘟疫事件，這個問題很大，死傷的百姓可能已經超出了想象。
除此之外。
還有李庚、天問二人。
想到此處，鐵棠當即拍桉而起，急切問道：“李道長在何處？”
方鵬翼拍了拍他肩膀：“你且安心，他無性命之憂，只是被屍氣所害，受傷過重，一時恢復不得。”
“我去看看他！”
鐵棠感覺非常微妙，因為李庚受傷對他來說，好像過去了很久，包括方鵬翼等人都是如此。
可對他們來說.....一切不過是剛剛發生。
嘎吱！
古色古香的房門被推開，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
天問坐在床邊，不斷翻閱一本古籍，想要找到拔除屍氣的手段。
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李庚，上半身纏滿紗布，鮮血滲透出來，染紅了白紗。
見到鐵棠進來，天問當即起身問道：“我就知道，以你們二人的手段，豈會被那什勞子趕屍人擒住，你們沒事吧？”
“這個....無恙。”
鐵棠二人之前的打鬥傷勢，早就好了不知多久了。
天問氣憤填膺道：“這惡賊倒真有幾分手段，無極門的趕屍秘術歹毒無比，這些屍氣入了牛鼻子體內，連我的大日如來法身都無法驅散。”
王亥的手段，鐵棠早已領教多次，知曉他本身的實力，其實並沒有那麼厲害。
李庚其實也不是被王亥所傷。
他是被王亥召喚出來的殭屍所傷，那些殭屍才是王亥壓箱底的手段。
想到殭屍。
鐵棠就想起了旱魃。
那是真正所向無敵的恐怖存在，她的實力太過超凡，無愧古之屍祖之名。
“李道長如今什麼狀況，你在看什麼書？”
天問將書籍合起，展露封面，上面寫著《鸝砭軒箴言》五個大字。
“沒什麼，就是一些記載殭屍的書籍，想看看有沒有辦法。”
他隨手將書籍扔到桌上，坐在床邊看著李庚，道：“我對殭屍所知不對，這裡面也沒多少有用的東西。
倒是記載了幾位號稱殭屍之王的幾個存在，我看著挺有意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風冰瑤心中一動，隨口問了一句：“都有些何人？”
天問不在意地說道：“估計都是些野史，不見得為真，好像有什麼旱魃、贏勾、將臣、後卿、諸比之類的.....
其中旱魃、贏勾我倒是知曉，在我佛門典籍中也有記載，似乎來頭很大，算得上殭屍始祖。
但是後面的幾個名字，什麼將臣、後卿、諸比這些....我聽都沒聽過。
對了。
其中還有一個姓王的你敢信？
好像叫什麼王亥。
也不知道王氏族人知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個殭屍祖宗。”
天問說得喜笑顏開，根本沒當一回事。
可聽在鐵棠、風冰瑤耳中，卻是如遭雷擊，久久失聲不語。
巧合？
同名？
不對，不對。
鐵棠還深深記得。
在沒有回到龍漢時代之前，他們被王亥困在了十絕葬地之中。
那時候的王亥.....
曾經說過。
要將二人煉成殭屍，甚至還幫他們一人取了一個名字。
將臣，後卿。
這.....都是巧合、重名嗎？
未免。
也太巧了。
天問見二人不發聲，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疑惑地看著他們。
“怎麼？我哪裡說得不對？這都是書上寫的，肯定是誰胡亂編的，不用當真。”
“在哪裡？”
鐵棠上前一把拿起那本書籍，遞給了天問，讓他翻到有記載這些名字的書頁。
“嗯？有問題？”天問顯然察覺到了不妥。
不過鐵棠沒有解釋，只是讓他先指出書中記載所在。
片刻之後。
天問停下翻動，在《鸝砭軒箴言》上半部分停了下來。
“殭屍始祖有一，名曰：‘犼’，乃先天而生，傳聞是天地間所誕生的第一頭殭屍，其肉身霸絕天地，橫掃世間，後被地皇伏羲以先天八卦圖所降伏。
古之屍祖有四，名曰：‘旱魃、贏勾、將臣、後卿’，自遠古誕生，無人知其來歷。
殭屍稱王者有三，名曰‘王亥、諸比、猰貐’，傳聞自遠古末期誕生，稱尊一時，為禍一方。”
關於幾位殭屍霸主的傳聞，上面記載得很少，只是寥寥幾筆提及了幾個姓名。
上面真正被普羅大眾所知曉的名諱，只有旱魃、贏勾二人。
其他名字，包括那位先天而生的殭屍始祖‘犼’，也沒有多少人知曉。
甚至連天問、風冰瑤這等師出名門之輩，也從來沒有聽過。
至於王亥......
那到底是重名，還是什麼？
鐵棠與風冰瑤對視一眼，互相傳音。
“你怎麼看？”
風冰瑤沉吟之後回應道：“王亥出身無極門，乃是趕屍一脈，我們對殭屍的瞭解，不及他們九牛一毛。
這本書記載得若為真，趕屍一脈必定知曉。
換句話說。
王亥也知道。
那他的名字，可能是重名，可能是師門長輩故意給他取得名字，都有可能。”
她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但距離二人真正的心中所想，還有很大差距。
鐵棠試著問道：“有沒有可能......王亥就是王亥？”
“沒有可能！”
風冰瑤斷然否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