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的態度很誠懇，但鐵棠終究沒有坐下去。
他不知道這位侯爺的秉性、為人，生怕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得罪了他。
“侯爺，下官是代表清水郡，前來稟明兇手。”
饒是忠勇侯這般不苟言笑之人，此刻也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少頃。
他停下笑聲，輕輕擺了擺手：“你姑且說說。”
四周的幾位親信、隨從，以及身穿龍紋蟒袍的幾位官員，都搞不清楚侯爺何故發笑。
對方前來稟報桉情，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整個天山城，除了忠勇侯、鐵棠以外，沒人知道真兇是誰。
鐵棠理了理自身衣袍，一臉正色，拱手說道：“摧毀古城牆的真兇......乃是清水郡人氏，此人姓鐵名棠，如今在監察郡邸任職監察使。”
一開始眾人還聽得津津有味，可越聽越感覺哪裡不對，突兀地有人反應過來......
鐵棠？
這不就是他自己麼？
“哈哈~”
“有趣，有趣。”
忠勇侯鼓掌大笑，探手一招，頭頂金榜的排名快速變動，清水郡瞬間從排名墊底，變成排名第三，與排名第二的天山郡，都是8分。
天山郡第一輪的比鬥之中，與安泉郡的三人獨戰，獲得了完勝，贏取4分，在五人團戰勝了四場，又加了4分，總計8分。
而清水郡原本是負4分，此刻在文鬥環節，找到了真兇，等於是完勝，一舉獲得了12分，大幅縮小了第一輪的差距。
除了天山郡以外，排名第四、第五的長都、寧靖二郡，目前為止都是6分。
其他七郡的人手，因為要避嫌緣故，被關在了江山社稷圖裡，無法離開。
真正去外面找尋線索的，只有三人。
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金榜的變動，而清水郡排名、分數的變化，已經揭曉了答桉。
一步未曾離開的清水郡.......早已知曉了真兇是誰，卻一直都沒有說。
天山郡的郡守是最氣的！
他不是氣這輪大比失敗，他是氣別人不告訴他真相。
無論是忠勇侯還是清水郡，顯然早已得知真兇是誰，卻一直隱瞞。
忠勇侯他自然不敢得罪，可清水郡.....那就沒有那麼多好臉色了。
相比天山郡複雜的心情，其他六郡的人手，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清水郡到底是如何得知真兇的？
他們分明沒有出去過。
真兇到底會是誰？
“清水郡瞞而不報的原因不多，但有一個很大的可能性......”
“你說說看。”
“在得知真兇以後，清水郡還敢瞞而不報......大機率兇手是他們自己人。”
其他郡的人也不是白痴，裡面也有許多智慧出眾之輩。
哪怕此時他們什麼都不知曉，但僅憑目前所知的情報......也能揣摩一二。
而這個可能性，無疑極為符合清水郡的舉止。
否則知曉真兇以後，稟報上去肯定有不少功勳、獎賞，都是白得的東西，沒道理不要。
難道說清水郡提前知曉了文鬥的比試內容？
不可能！
忠勇侯明顯是臨時起意，若非四郡郡守同時提交了同一個關卡，文鬥的內容大機率不是如今這樣。
那麼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
真兇要麼就是清水郡中人，要麼就是與清水郡相熟，否則對方不可能瞞而不報，那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好處。
“但也有一點不通。”
“確實，修為實力不通。”
“哪怕是李清婉，也只是天巫境的修為，想要如此輕描澹寫，一舉摧毀三面城牆，也根本不可能做到。
至於其他人.....更加沒有這個實力。”
“整個天山城，有能力輕易摧毀城牆的......好像只有一人。”
“你是說.....侯.....”
“嘶~別說了，別說了。”
眾人猜測的目標越來越遠，只因有一點他們在最開始就想錯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認為——
摧毀古城牆的人，修為實力必定非常高明，大機率已經超出了神巫秘境。
只有仙神之流，才可能在不動聲色之下，輕易摧毀三面城牆。
實力不夠，根本就撼動不了城牆半分。
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牢牢鎖死了所有人的主觀意識，以至於他們根本不可能找到兇手是誰。
鐵棠在看到金榜變幻之後，知曉這一輪清水郡的文鬥已經結束，便想要告辭離去。
不過忠勇侯卻是攔下了他，並揮手驅散了四周所有人，僅剩他們二人留在原地。
“侯爺這是......”
“我知道留下掌印的是誰，也知道那道掌法是什麼，當日也是你出手之後，我才有所察覺。
現在我已經可以確定.....你修煉的功法，應當是霸體之法？”
鐵棠雖然感到有些驚訝，但並沒有隱瞞的想法，因為這並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修煉的是莽牛五相圖。
“侯爺高見。”
“嗯？”
忠勇侯在得知真相以後，竟然顯得有些驚訝。
哪怕這是他早已猜測到的事實，可真正從鐵棠口中說出，還是感到詫異。
“多少年了，你是第一個修煉霸體之法，還能登臨絕巔之輩。”
忠勇侯的話語極為驚人，也讓鐵棠獲得了不少線索。
“你是否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與周圍人的不同？”
“你可知曉.....霸體之法到底是何法門？”
鐵棠沉吟片刻，他也有許多疑問想要獲得解答，便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我感覺自己已經走上了一條不同於當世的道路，至於霸體之法.....恕鐵某孤陋寡聞。”
忠勇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兩掌摩挲了一陣，而後一根手指輕輕點選自己左掌。
“霸體之法，具體叫什麼名字，恐怕已經無人知曉。
作為七十二竅之法，這門功法的名氣卻是極高，甚至隱隱與其他七十二竅之法區分了開來。
你可知為何？”
“因為難煉？還是說煉得過程會死人？”這是鐵棠的猜測。
正五相還好，可逆五相的每一步，都是陰森詭異，資質不足活生生把自己煉死，也毫無為奇。
“都不是！”
忠勇侯一言否決，鄭重說道：“霸體之法之所以與其他功法有著差異。
第一，是因為霸體之法......乃是天地間‘第一門七十二竅之法’！
它開闢了七十二竅法的先河，給後來者拓寬了修煉之道，使得更多驚才豔豔之輩，藉助霸體之法，開創了新的七十二竅之法。
第二，是因為已經有很久很久，甚至可能除了創法者，沒有人依靠過這門功法，登臨絕巔之境。
以至於最開始修煉霸體之法的那群人，都以為這門功法是無字天書，是不可能修煉成功的法門。
直到後來有人另闢蹊徑，找到了新的道路，開創出了新的七十二竅之法，才坐實了它開山鼻祖的地位。”
天地間第一門七十二竅法麼？
鐵棠稍一回憶，立即想起了當日巨人所說。
“我這門功法，開創了古今先河，以後世間的巔峰之法，必定以吾之法為例，不知還要多久才能有人跳脫出來。”
這段話是巨人親口所說，不會有錯。
這麼看來......十絕霸體的確是世間第一門七十二竅法。
而且。
在經過了不知多久的歲月洗禮之後，如今的世人，依舊沒有跳出七十二竅法的框架。
即便新的七十二竅法有許多，可功法的理念、思路、大道軌跡，都是沿著十絕霸體開創的道路前行。
只是分支不同而已，總體的框架並沒有發生改變。
等等.....
似乎有一人，可能已經跳出了七十二竅法的限制，到達了新的天地。
鐵棠想起了那位霸絕天地的人皇。
他曾經聽人說過，人皇在肉身秘境修煉的法門，與當世所有人都不同。
其他人哪怕是修煉七十二竅之法，都需要走過五步，才能登臨絕巔。
而那位驚才豔豔，才情無雙的大商人皇，似乎只用了一步，就走到了肉身秘境的盡頭。
一步三百六十竅！
打破了古往今來的功法限制，開創出了新的天地。
但這種法門.....無疑難煉之極，甚至可以說是世間最難習練的功法，沒有之一。
恐怕除了當今人皇之外，再沒有任何一人，煉成過那門功法。
關於人皇之法的傳說，鐵棠也從未聽聞，根本沒有在世間流傳。
“想起了什麼？是否可以說說？”忠勇侯的話語，將神馳天外的鐵棠拉了回來。
他連忙擺手：“沒有，只是沒想到我修煉的這門功法，還有這種來歷。”
“霸體之法因為其特殊性，導致習練的人越來越少，雖然一直沒有真正失傳，但也沒有因為此法而真正揚名天下之輩。
你能以霸體之法登臨絕巔，將來也許會走出不一樣的道路。”
鐵棠想起了巨人，緊張不安地問道：“侯爺可知......這門功法的創法者，是否還在世上？”
“哦？看來你是想到了什麼。”忠勇侯的笑容頗為玩味，他知道鐵棠肯定隱藏了一些什麼。
不過人各有私，對方不說，他也不會強行逼迫。
“最早發現功法的那群人，一個都沒有煉成，連他們都不知道創法者是誰，我們這些後世之人，自然更加不可能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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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按我推測......‘他’多半是死了。
倘若還在世間，無論藏在哪裡，也不可能不被我等知曉。”
鐵棠很失落。
非常失落。
但還要假裝不在意，儘量控制臉部表情、血液流動，不讓忠勇侯看出端倪。
巨人真的死了麼......
那等鯨吞雷劫液的狂暴之姿，那等雄壯偉岸的無匹肉身，也會遇到不可敵的對手麼？
鐵棠不信。
卻不得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