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聊下來，最後朱鈺發現哪哪都是問題，自己開源節流的想法，表面看似可信，可一旦真拿出來說事兒，問題簡直不要太多。
哪怕憑藉自己的權利和地位，強行把自己的想法硬推下去，也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一切都得從長計議，否則哪怕是老司機，都得翻車翻到溝裡去。
朱鈺學到了很多，看到了許多自己以前從未注意到的領域，若隱若現間，對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有了更深的瞭解。
兩人分開後，他重新將自己的精力投入到改進火藥、槍械、鍛造工藝這三個方面。尤其是槍械。
原因無他，朱鈺發現當前的大明，種種利益盤根錯節，每塊蛋糕上面，都有數不盡的人留下自己的旗號。
以自己如今的知識水平，實際掌控的權利，很難去落實大刀闊斧的改革，哪怕是再好的想法，最後都會變成鬧劇。
不如乾脆先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做新蛋糕上面，等到京城守衛戰過去，再依靠于謙的軍力、權力，慢慢的實現自己的想法。
到時候有個於謙在旁邊當軍師，情況肯定會比現在好太多。
滿朝文武，遍地人才，例如金濂就是個大聰明，可惜就可惜在，他們都有自己的私心，只有於謙才值得絕對的信任。
皇帝研究自家的同時，戰爭依舊在繼續。
喜寧沒日沒夜的忙碌著散播謠言，短短幾天時間便初見成效，京城大街小巷許多人議論紛紛。
尤其是在酒樓飯館之地，流言蜚語傳的更是囂張，有人甚至大聲道：“于謙便是下一個董卓！”
然後，他就直接被飯館的掌櫃叫小二打出去了，之後不到半個時辰，此人便出現在錦衣衛的大牢裡。
盧忠對這些莫名出現，很快便聲勢浩大的謠言很是警惕，經過糾結後，還是來到了郕王府。
“陛下，遵照陛下的旨意，微臣這段時間以來，始終在京城內各處巡查，發現民間輿論似乎有些不對。”
“自打幾天前以來，許多人對於大人議論紛紛，有關於大人的流言蜚語飛快傳播，如今甚至連街邊的醉酒鬼，偶爾都會說上兩句。”
“哪怕是再轟動的訊息，都不可能傳播的這麼快，這背後肯定有人在推波助瀾，微臣嚴加審訊，發現可能和瓦刺有所關聯。”
朱鈺坐在書桌後頭，處理奏疏，聽聞此言後，倒也不覺得意外。
換位思考，換成他是瓦刺國師，必然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打贏戰爭，那麼離間計這種成本低效果好的計策，當然是不可能放過。
事實上，朱鈺不僅提前考慮到了這種情況，甚至還覺得離間計來的有點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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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京城處於戰爭籌備狀態，九門還未被徹底封鎖，瓦刺其實有機會派人進城，和內鬼取得聯系。
換做是朱鈺，肯定會趁著這段時間下達指令，讓內鬼在城內煽風點火，根本就不需要拖到這會兒，早就能在輿論場上攻擊于謙了。
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放下手裡的奏疏，朱鈺懶得去管這些人散佈了什麼流言蜚語，好奇問道：“朝中文武百官，有人摻合進去了嗎？”
這些才是真正的大魚。
其他的，不過是一些小魚小蝦米，讓錦衣衛自己處理就好了。
根本不值得他浪費哪怕一點的時間和精力。
盧忠想了想，搖搖頭又點點頭。
“回稟陛下，朝中文武百官，日前並未有所非議，許多文武態度與先前相同，並未發生異常變化。”
意思就是，該罵於謙的人，還是一直在罵於謙，之前沒有罵於謙的人，這會兒依舊在為自己的其他利益奮鬥，沒有傳過來攻擊于謙。
這並不能排除文武百官裡面，有內鬼的可能性，但大概也能判斷出來，瓦刺對這次離間計，估計不怎麼上心。
否則不可能只是發動民間內鬼，多少也得發動幾條大魚，在文武百官之間，煽風點火一番。
“不過除了文武百官之外，底下有些小吏員曾議論紛紛，微臣一路順藤摸瓜，抓住了幾個鐵證如山的內鬼。”
“目前正在順著這幾個內鬼，試圖抓出他們背後的靠山。”
盧忠笑道：“如今大戰爆發，瓦刺人再不動用這些內鬼，等我們打贏了，以後就沒機會再用了。”
“想必要不了多久，就能抓住狐狸尾巴撈出幾條大魚來。”
顯然，在這位新任指揮使的帶領下，錦衣衛的效率很高，讓他感到很自豪和驕傲。
聽聞此言，朱鈺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
“很好，若你真能抓到幾條大魚，朕絕不會吝嗇。”
盧忠深深彎腰一拜：“這些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一場離間之計，暫時就這樣被壓下去了。
在皇帝的堅定之下，這種小伎倆也就是在民間掀起一些波瀾，難以發揮出大用處。
為了安撫住于謙，朱鈺等到盧忠離開時，還特地寫了一封信，大致表明城內的輿論情況，同時堅定地表示自己會絕對信任于謙。
接著就讓盧忠親手將這封信送給于謙。
以此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未來的事情誰也把握不住，但至少現在，朱鈺絕對信任于謙！
絕不會因為這些流言蜚語，產生絲毫的動搖。
于謙收到信後，眼眶都紅了。
對他這種忠臣而言，還有比這封信更能打動人心的嗎？
如此信任，哪怕是普通人之間，都能讓人觸動。
何況是無上天子，九龍至尊，對大權在握的權臣如此信任。
別說是於謙了，就連當場看到這封信內容的石亨、範廣，都是內心觸動不已。
尤其是範廣，那叫個羨慕，恨不得以身代之。
至於石亨，更多是可惜，可惜自己來的太晚，可惜自己的位置太低。
若是自己在皇帝最虛弱的時候，代替于謙的角色，出現在皇帝面前……
如今受盡恩寵，得到皇帝無條件信任的人，就是自己了！
——石亨在這方面，多少是有點沒自知之明了。
哪怕他的想象成真，朱鈺也只會更加警惕，絕不可能會信任他。
人與人之間，是真有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