鍊鋼廠的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得過上幾天時間，才知道這些大臣們辦得怎樣。
朱鈺洗漱過後，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國事上，花了整整一天時間，專心處理奏疏。
期間碰到過不少問題，可惜這回沒有個於謙在旁邊解釋，需要自己琢磨。
只能多加利用錦衣衛，儘可能獲得更多的情報，這樣哪怕做出錯誤的決定，也不至於大錯特錯，錯的離譜。
而那些實在沒把握的，又不要緊的，就暫時放下，等到以後有把握再處理。
至於是否要參考其他大臣的意見？
朱鈺覺得最好還是不必，其他大臣可不像於謙，哪怕並非心懷不軌，所說的意見多半帶著點私貨。
以他現在的境界，很難分辨出哪些是真正的圭皋，哪些是私貨，容易全都吸收進去。
指不定就得鬧出什麼岔子來。
他現在是皇帝了。
不是普通人，不是兵王。
所做出的決定，不止影響自己一人。
隨便說出口的一句話，甚至就有可能導致許多人掉腦袋！
必須得慎重慎重再慎重才是。
而就在這時，朱鈺卻收到了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訊息。
“錦衣衛緹騎發現了瓦刺先鋒部隊的蹤跡。”
“約有一萬人左右，都是騎兵，如今已到京城一百裡外，正在安營紮寨。”
看著眼前的傳令兵，朱鈺眉頭緊皺，剛剛因鋼鐵生產工藝得到大幅度改進而產生的喜悅，瞬間煙消雲散。
他帶著興安，在錦衣衛的保護下，登上了城牆。
守城將領，是一位錦衣衛，貌似是錦衣衛指揮使盧忠的副手，至於盧忠本人，不知是跑到哪裡去了，估計是在為自己最近下達的幾道命令勞心勞力。
見過面後，朱鈺拿出千里眼，也就是望遠鏡，朝著遠處眺望。
果然看見在天邊，有一道黑線，密密麻麻的蠕動著，逐漸變粗。
這是騎兵大營逐漸成型的跡象。
同時也是遠處敵人數量迅速增加的鐵證。
“這一天終歸還是來了。”
頭上的屠刀，終歸還是落下來了。
“瓦刺大軍，兵臨城下。”朱鈺放下手裡的望遠鏡，眼神凝重，臉色深沉。
于謙已經在第一時間堅壁清野，但必然還是有很多地方無法照顧到，同時各大縣城、府城能夠容納的人口有極限。
必然會有許多大明子民，流落在外。
在接下來的戰爭裡，想必很快就會見到他們的身影。
他們會被當成炮灰兵，奴隸兵，第一時間被頂上前線，用於消耗大明軍隊的彈藥，以及遍佈整條防線的一道道陷阱。
朱鈺雙手死死的握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頭去。
戰爭是殘酷的，尤其是古代戰爭，分外的殘忍無情。
那些都是漢人的子民，都是大明的子民。
朱鈺卻救不了他們，還必須得把他們屠殺殆盡，否則代價會慘烈到令人無法想象的程度。
京城一破，鬼知道瓦刺會如何？
這些野蠻的瘋子，就算最高層願意擺出緩和的態度，收納漢人文臣武將，化為己用。
底下的瓦刺賊人，也絕不會把漢人當人看，只會把漢人當成兩腳羊，當成長著一副人樣，價值不高的畜生，能夠隨心所欲支配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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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幾十萬人，一旦被攻破，不知會有多少人被虐殺，多少人被欺凌，多少人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多少人成為奴隸，地位連畜生都不遠遠不如，任由瓦刺賊人羞辱支配。
朱鈺深吸了一口氣，沉下心來。
他並非是沒見過戰爭殘酷的人，只是如此大規模的古代戰爭，依舊讓他感到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彷彿看到數以萬計的冤魂、惡鬼遮蔽了面前的整片天空，猙獰的咆哮著，嘶吼著。
朱鈺下了城牆，正好和於謙派來的傳令官碰面。
這回傳令官帶來的情報，就要詳細很多。
“眼下駐紮在遠處的，並非是瓦刺大部隊，根據斥候回報，應當是少量騎兵部隊先行過來探清虛實。”
“數量大約在一萬左右，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一旦他們探明了虛實，瓦刺大軍最遲三天便會抵達京城三十裡外。”
像這種大規模的攻城戰，少有計謀發揮的餘地，更多是兩方人馬硬碰硬，誰更強誰就能贏，誰更弱誰就變成死人，或者生不如死。
距離瓦刺探清虛實，大概就是這幾天的功夫了。
也就是說，最多不過十天，瓦刺大軍便會出現在京城之外，最多不到三十裡地的地方駐紮。
屆時，只要登上城牆，無需藉助望遠鏡，就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瓦刺大軍如同烏雲一般，密密麻麻的填滿了整片視野。
朱鈺心情變得更加沉重，沒有再繼續觀望下去，回到郕王府，第一件事是詢問糧食的儲備量，第二件事就是關心鍊鋼廠的進度。
這才過去多久，他自然不指望鍊鋼廠真的有什麼實際的進度，不過是藉此來宣洩內心的壓力罷了。
之後幾天時間裡，京城內偶爾會莫名走水，更有流言蜚語傳得滿天飛，民間甚至傳言皇帝已經跑了，現在龍椅上的是個傀儡，文武大臣都是假貨。
這等謠言，明明是如此的荒誕，卻傳播的飛快，只能是讓錦衣衛嚴加管控，抓捕幕後推波助瀾之人，同時對百姓禁言處理。
沒辦法。
現在也只能這樣做了。
總不能任由自己的輿論場，被內鬼霸佔去吧？
哪怕知道此法有不少弊端，更會產生後遺症，也只能硬著頭皮做了。
沒有其他的選擇。
期間朱鈺上了一次早朝，南遷派鬧得更厲害了。
不過有了上次的經驗，朱鈺知道這些傢伙都是慫貨，真要是發起狠來，只要自己不在皇宮裡頭，沒被他們控制住，他們拿自己沒辦法。
也就任由他們鬧，反正只要朱鈺咬著牙不放，這些文武大臣，總不能自己跑了吧？
除非他們是想要被株連九族了！
而就在第六天的下午。
天邊出現一條黑線，從東到西，佔滿了整個視野。
瓦刺大軍，姍姍來遲，終於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