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臺上，於謙對著依照軍令匯聚而來的軍卒喊話。
“想必大家，這段時間以來聽過不少小道消息。”
“裡頭確實有一部分是真的。”
于謙注視著面前的三萬將士，大聲道：“土木堡之戰，我大明二十萬精銳，六十六位在廷文武，全軍覆沒！”
聽聞此言，那些負責在人群中傳話的傳令兵都愣住了。
他們都是只負責傳遞命令的騎士，按道理來說，無論是再怎麼離譜的命令，都不應該愣住才對。
實在是於謙這一開口，說出的訊息太過於顛覆。
讓他們短時間內，有些接受不了。
“按照我的原話傳下去吧。”于謙面色平靜的道：“贏了就是贏了，敗了就是敗了。我大明這一次確實是慘敗，無需修飾，無需遮掩，是如何就是如何。”
負責傳令的騎士這才回過勁來。
神色極為複雜，縱馬在人群中狂奔，口中竭盡全力的大吼，把原話傳進了每一個將士的耳朵裡。
人群騷動！
無數竊竊私語聲，驟然爆發！
自前段時間以來，京城裡頭就一直有小道消息，據說是前線出了問題。
皇帝被奸人所害，打了一場敗仗。
但具體是如何，由於古代消息閉塞，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更多的是流言蜚語與小道消息，四處橫飛。
也就只有那些有關係的富人，或者達官貴人的家眷，才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具體情況。
然後跟瘋了似的逃走，南下。
能在京城裡混，還能活下來的，要麼是背後有人，要麼是腦子聰明，傻子早就被吃幹抹淨死翹翹了。
大家夥看他們的模樣，哪裡會反應不過來？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小道消息裡頭，估計有一部分是真的。
卻也沒想到……
于謙居然會如此光明正大的，把這件事情拿出來。
然後承認了！
更沒想到……
大明居然會輸得如此悽慘！
“怎麼可能？！”
“二十萬精銳，怎麼可能會這麼快就全軍覆滅？！”
“六十六位在廷文武，難道都是吃幹飯的不成？”
“不對！這不可能！”
和那些吸血蟲有著一樣的共同點。
在場的諸位將士，也不敢相信大明會如此慘敗。
惶惶大明，日月不落！
這句話可是深入人心。
于謙靜靜的等待著面前的騷動爆發。
只是讓各處的軍官自行處理比較過分的那些騷動，以免引發全軍的暴亂。
等到情緒宣洩的時間點過去。
他這才咳嗽了一聲，傳令兵頓時縱馬狂奔，跑去警告全軍。
沒多久，空曠的校場再次冷靜了下來。
這次，所有人都沒那麼淡定了。
于謙雙眼中帶著一縷縷血絲，堅定的道：“我們的皇帝，無上的天子，也崩於亂軍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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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間。
彷彿有一道驚雷落於人世間。
在所有人的腦袋上炸響。
整個校場內，隨著傳令兵把訊息傳開來。
就像是用鍋蓋強行壓住的沸水。
徹底炸開了！
人群喧鬧，隊伍渙散，有人不願相信的對著於謙狂吼狂叫，嘴裡說的話，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有人崩潰，跪倒在地，雙目無神。
就像被人抽走了脊椎骨，被人奪走了精氣神。
哪怕是那些，原先還在勉強保持冷靜的軍官，現在都有些繃不住了。
甚至有個別少數，抽刀子出來，打算給自己來上兩刀，以此來宣洩內心的絕望的情緒。
皇帝，在這年頭，無論是對於尋常百姓而言，還是對朝堂上的大人物而言，都有著極重極重的心理地位。
皇帝崩於亂軍之中，對於在場諸位將士而言，就像天塌下來似的，就像狂熱信徒看見自己的神明隕落了似的。
其中打擊，無與倫比。
于謙早就猜到會有這一幕，雙眼盯著面前的場景，絲毫沒有勸阻。
足足等了半炷香的時間！
等到鬧劇過去，空氣裡多出了一絲絲血腥味。
于謙這才讓傳令騎士傳遞命令，整頓全軍的秩序。
這段時間以來，于謙一直在對這支軍隊投入心血，此時終於得到了回報。
沒多久，騷擾終於徹底平息了下來。
看著面前重新恢復秩序的軍隊，于謙緩緩吐出一口氣。
“如今形勢之嚴峻，乃是我大明立朝以來，最嚴峻的一次。”
“瓦刺勢大，必將南下，三關主要整頓殘兵，怕是無力抵抗，更無法馳援我等。”
“不日，瓦刺便會兵臨城下，偌大京城而今只剩下我等了。”
“郕王殿下讓我帶一句話給大家。”
“若是大明京師被攻破，我們的妻子會淪為玩物，我們的兒子會淪為畜牲，臉上被刺上奴隸的字樣，幾百年不得翻身，受到異族的奴役。”
“一如當年，燕雲十六洲！”
雙眼逐漸兇狠，于謙視線掃過面前林立的將士。
給他們一點喘息的時間。
等他們接受自己話語裡的資訊。
讓傳令兵稍微喘口氣，免得不小心把馬跑死了，或者傳錯了話。
“如今我們的家園，只有我們能守護。”
“我們的家人，就在我們的身後，只有我們，才能保護他們。”
“瓦刺雖然野蠻，但不可否認，他們很強！他們擊潰了我們的二十萬精銳！”
“若是反抗，我無法向在場的任何一位保證，你們能活下來。”
“但為了我們的家園，為了我們的家人……我們退無可退。”
于謙昂首挺胸，一步步走向前。
“我可以向你們保證！我絕不會後退！我絕不會逃跑！”
“我於謙，在此立下血誓，我將誓死駐守京城，絕不後退一步，誓死守衛大明江山！誓死守衛大明百姓！”
“否則，人神共棄，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完，于謙話音一轉。
聲音變得微弱了許多。
“現在，做出你們的選擇吧。”
“與我一同留下，誓死守衛京城，守護我們的家人！捍衛大明的尊嚴！”
“還是離去，如今場外便有戶部的官員等候，若是有不願意停留之人，可以直接離開，從軍戶轉為民戶，不會有任何額外影響、懲罰。”
這話一出。
人群頓時騷動了起來！
許多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沒多久，忽然有一軍官朝著校場之外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