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皇帝無情,翻臉如翻書。
今日看來,這些大臣又好到哪去?
過河拆橋,上屋拆梯,效率比皇帝還高。
朱鈺掃視下方眾臣,這些人,真有意思。
前腳還在說於謙乃是力挽狂瀾的大功臣,後腳就擠出一個槍頭來,說於謙是權臣,顛倒黑白,不殺不行。
好話賴話都讓他們說了,他這個皇帝還說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
貌似現如今的於謙,還真很像權臣。
或者說,他就是!
看看,如今于謙大軍在握,整個京城的精銳軍隊,一半直接服從他的命令,剩下的一半都處在他身邊人掌控之下。
于謙一聲令下,石亨、範廣、楊洪等人,又有幾個會不聽令?
這是軍權,是武將方面的權利。
而在文官這邊,於謙可有少保之位!
論面子,哪怕是文官之首王直,都不是于謙的對手。
實在是少保榮譽太大太大,大到了王直根本兜不住的程度。
而裡子,正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於謙是個正直的性格,自然能吸引到許多同樣正直的大臣。
石璞便是個最好的例子,作為工部尚書,他甚至想辭掉自己的職位,前往兵部為於謙打下手。
絲毫不掩飾自己是於謙狂熱粉絲的事實。
像這樣崇拜于謙的人,大明朝廷裡,文武百官內,數量不算很多,卻也絕對不少。
並且其中有一部分人,處在相當重要的職位之上。
作為戶部尚書,金濂私底下與於謙的私交,便是極為不錯的。
說是小半個于謙粉絲,也不為過。
一旦于謙出事,他大機率會選擇站在於謙這邊,支援于謙。
算上這兩位,還有其他支持者。
于謙在這奉天殿內,便至少有三大部門支援!
在這奉天殿外,以他力挽狂瀾,挽救大明於危難之際的名聲,怎可能缺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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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是遍地都是狂熱粉絲。
這麼一看,于謙文武雙全,在文官武官兩大利益集團裡,都有一席之地,並且實際權力也是一點不小。
這不是權臣,還能是啥?
可以說,此時此刻的於謙,比起歷史上的董卓,曹操之流,絲毫不遜色,還有許多超越之處!
畢竟董卓與曹操之流,可沒有他這麼大的功勞,沒有他這麼好的名聲,更沒有他這麼多支持者!
朱鈺內心恍然大悟,難怪御史會站出來控告于謙,原來如此!
在文武百官眼裡看來,于謙的權力實在太大,堪稱隻手遮天,皇帝怎可能容許他繼續活下去?
所謂的少保之位,即是無上榮耀,又何嘗不是捧殺?
于謙成就少保,等同於直接超越了所有文官武將,某種程度上,和底下的利益集團脫鉤了。
再加上他先前所觸犯的忌諱,也就是廢立皇帝之事。
恐怕此時在文武百官眼裡看來,他這位陛下已經迫不急待想要殺於謙了。
不過是出於種種考慮,不好這時候直接動手,這樣無論是面子還是裡子都不好看。
於是就有御史主動站出來,將自己化為皇帝手裡的尖刀!
皇帝若有心,便能用御史這把刀刺穿于謙胸膛,給他來個透心涼心飛揚!
挺身而出的御史會因此而死,也會因此千古留名,死後甚至可能會有人為其立功德碑,算是這輩子血賺了。
而要是皇帝沒這份心思,或者現在還不想和於謙徹底撕破臉皮。
御史作為言官,本來職責就是當誰都敢咬的瘋狗,他們也不吃虧。
哪怕惹怒了皇帝,被皇帝處死,他們也能撈到一份好名聲,算是不虧。
於是在種種因素的交織之下,奉天殿上就出現了這樣一幕離奇的場景。
前腳于謙剛剛立下大功,得到少保榮耀。
後腳就被人彈劾,招招致命,就是衝著弄死於謙來的。
不是底下的人太離譜,腦袋缺根筋。
實在是這些人太精明,聰明反被聰明誤,真以為皇帝和於謙之間,是不死不休的關係。
看透這些後,朱鈺內心很是無奈。
“明明朕已表現的極其信賴於大人了,和他的關係更是親密無間。”
“怎麼在這些文武官員看來,朕和於謙就成了不死不休的關係呢?”
“朕居然會想殺於謙?還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朱鈺心裡直搖頭。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文武百官們的想法。
畢竟在他們看來,于謙實在沒理由不死,皇帝實在沒理由不忌諱于謙。
眼下,這麼個莫名其妙的麻煩擺在了自己眼前。
需要朱鈺選擇的時候到了。
究竟是保持沉默中立,默許瘋狗撕咬于謙。
還是怒斥御史,甚至降下懲罰,將此人關進大牢裡。
又或者是支援御史,徹查于謙。
乃至於藉此機會,找個由頭,學習先前奉天殿的經驗,直接在這殿堂把於謙打死,亦非做不到!
朱鈺沒有立即決斷,而是先給自己畫了條底線。
于謙不是董卓,更不是曹操,於謙是自己的諸葛亮!
除非於謙先背叛,否則朱鈺絕不會先背叛于謙。
御史這把刀,絕不能用,也確實不想用。
朱鈺轉頭望向俞士悅,心裡還有一點疑惑不解。
“御史點名于謙可以理解,他是想以死證道,讓自己青史留名。”
“可又為何專門點了一句俞士悅?”
“難道這背後有什麼貓膩不成?”
這通操作,朱鈺有點看不太明白。
好在,他是皇帝。
看不明白,主動試探就好。
不管是什麼牛鬼蛇神,不管是什麼陰謀詭計,試一試,不就清楚了嗎?
“俞大人,求榮得榮,求辱得辱,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朕給自己立下的底線。”
“俞大人確實在城牆上,守了五天五夜,不曾卸甲,這份苦心難得,俞大人有何想要的獎賞嗎?”
俞士悅一聽這話,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眼下擺在他面前的局面,實在太兇險了。
一個處理不好,要掉腦袋的。
還不是他一個人掉腦袋,是他全家都要掉腦袋!
這御史,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