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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精力充沛的講武堂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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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小書房中的朱高熾雙手一顫。

不等朱允熥開口問話,他就已經轉過身看向走到了兩人近前的孫成。

朱高熾張張嘴,最後還是忍住,轉過頭看向站在書桉後皺著眉頭的朱允熥。

這時候朱允熥亦是疑心大起。

講武堂設立至今,也有兩三年的時間,每歲都會從軍中輪番遴選將校士卒入學。

授課課業內容,則是由五軍都督府的那幫開國功勳武將們總結出來的。

這些人都是跟隨著老爺子南征北戰,戎馬大半輩子,刀戈血雨之中走出來的功勳武將,平生的征戰經歷,便足以書寫成一本本對兵家而言價值萬金的兵書來。

而講武堂平日裡,也都是由五軍都督府在京功勳老將們主持授業。並進行分隊實戰操練,整頓歷練入學武生。

中原之地自古以來,老將們視若珍寶,藏為傢俬的軍陣經驗,在此時被廣為傳播至軍中年輕一代,效果是斐然的,亦是肉眼可見的有著改變的。

匯聚多家之言,這兩年軍中更是踴躍出了不少璀璨的新一代將星。

只是。

平日雖然因為都是武人聚集的講武堂,也有武生之間相互看不順眼而導致衝突乃至於私鬥,可從來都沒有出現上升到暴動的事情發生。

朱允熥一番思索之後,沉聲開口:“因何事而起,現如今有何損傷。”

“屬下接到訊息的時候,講武堂內已經是數十名武生負傷流血,現如今恐怕只會更多。”

孫成臉色凝重,語速飛快。

講武堂不是國子監,那裡面聚集著的可都是軍中的悍將勐卒,他們最會的就是如何擊敗對手,殺死對手。

如果像國子監裡那幫收入縛雞之力的儒生一樣,他堂堂錦衣衛千戶,也斷然不會有這般擔憂不安。

那幫儒生打的再過分,也死不了幾個人,最多不過是身上都幾塊淤青,又或者是多幾個牙印罷了。

孫成緊張此刻講武堂裡的情形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語速愈發的快速解釋道:“按照傳回來的訊息,是後軍都督府的人和上直親軍衛的人起了口角之爭,隨後前軍都督府也參與了進來,幫腔後軍都督府的人。

再然後兩方就從口角之爭發生成了私鬥,再來後不知為何中軍都督府帶著左軍都督府及右軍都督府全都參與了進來。

今日在講武堂裡的老將軍們彈壓不住,場面一直失控,若不是值守講武堂的官兵將營門給關上,都要打出講武堂了。”

孫成一邊解釋著事情的起因,一邊不斷的觀察著太孫的臉色變化。

而這個時候,朱允熥的臉上可謂是一片陰沉。

一幫吃飽了撐著的混賬!

精力充沛的沒有地方發洩,定然又是因為誰也瞧不上誰,起了口角,然後演變成了現在的暴動局面。

五軍都督府裡,向來都是以後軍都督府的人最是悍勇。

蓋是因為後軍都督府負責的是大明整個北線的九邊軍隊。

後軍都督府擁有著大明最悍勇的將領,最兇勐的士卒,也擁有著最龐大最精銳的軍事力量。

常年征戰九邊塞外的後軍都督府麾下,哪一個不是眼高於天的軍中豪傑。

而上直親軍衛,則是常年駐守應天,護衛皇帝安危的帝王親軍。

擁有著最精良的裝備,最完整的武備,最全面的軍中體系。

皇帝親軍的身份,讓他們有著超然獨立於五軍都督府的特殊地位。

也正是因此,就導致了上直親軍衛常年看不上五軍都督府的同袍們。

雖然,很多時候上直親軍衛是從五軍都督府番下遴選的。

至於說今天後來帶團參戰的中軍都督府,亦是性質特殊。

凡應天周邊直隸一地的衛所,大多都是隸屬於中軍都督府,府下衛所數量龐大。

同樣又因為有著京軍的稱謂,亦是趾高氣揚,眼裡瞧不得其他人。

好嘛!

今天這是三幫人都要打成豬腦子才行了。

朱允熥心中隱隱生怒,沉聲道:“西城那邊大營裡的人呢。”

西城多兵營,營中皆有坐鎮將領。

孫成當即回答:“講武堂左近幾座大營都派了人出來彈壓,只是……都不曾讓人進到講武堂裡直接彈壓暴動。”

“混賬!”朱允熥低喝一聲,然後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苦笑一聲:“還算他們有點良心,不曾放任那幫武生衝出講學堂,禍害到了城中百姓。”

朱高熾此刻也聽清楚了講武堂那邊的事情,小聲開口:“這時候該派人進去鎮壓武生了吧,免得等下鬧出人命來。”

“派羽……”朱允熥眉頭一沉,話頭剛起便又被立馬壓住,雙目鋒芒霎時綻放開來:“命錦衣衛圍住講武堂,入內鎮壓暴動武生。”

這時候,整個應天城大概也只有錦衣衛這麼一直軍隊是相對獨立並且不偏不倚的了。

雖然錦衣衛同屬於上直親軍二十六衛,但因為錦衣衛的本身權責因素,可以說孤立於整個應天朝堂。

孫成當即領命,看了一眼太孫的臉色之後,方才乾脆利落的請辭轉身離去。

而這時,朱允熥才微微一嘆,隨後竟然是輕笑了起來。

朱高熾目露不解,好奇的外頭看向對方:“講武堂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還有心意笑出來?這會兒過去,要是再看到幾條人命,可就要出大事了。”

還是以國子監來說,就算是因為監生們鬥毆致死,了不得也就是官府層面的辦桉處理罷了。

講武堂牽扯的可是整個大明軍方各派的關係。

尤其是那幫血氣方剛的軍中將校士卒,要是聽說自家的人被打死了,回頭可不得衝進講武堂給整個學堂都揚了。

朱允熥卻是面色放鬆,輕聲道:“都是一群血氣方剛的兒郎,原本我以為這樣的事情早就該發生了,沒想到足足安靜了兩三年,現在才出了這檔子事。”

朱高熾輕咦疑惑道:“你對這件事並沒有感到意外?”

朱允熥冷哼一聲:“要是一直不出這種事,我倒是要小瞧了他們。軍中歷來只爭第一,要是他們這些被遴選出來,作為大明軍中新一代統兵將領來培養的人,都沒有爭第一的心氣,我大明何以爭霸這蒼穹之下。”

朱高熾張著嘴搖搖頭,覺得自己還是做燕世子的好。

明明一件影響很不好的暴動事情,到了熥哥兒的嘴裡,就變成了應該有的事情。

這可不就是和老爺子的秉性一樣。

武人就該爭第一。

這也就是只有大明的君王、儲君,以及如中山王、開平王和自己老爹這些軍中統帥們,才會有這等思想。

“喂,想什麼呢,還走不走啊?”

耳邊傳來一聲呼喊。

等到朱高熾再抬頭的時候,就看到朱允熥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小書房門口,正回頭目光疑惑的盯著自己。

“哎哎,走走走。”

……

華蓋殿偏殿。

即便如今外頭已經漸漸酷熱起來,東宮小書房也放了消暑降溫的冰塊,可華蓋殿裡仍然是一切如初。

朱元章正穿著件半袖,斜靠在藤椅上翻閱著奏章。

太子朱標站在偏殿門口,側耳傾聽著從殿外趕回來的孫狗兒的稟報。

少頃。

朱標眉頭皺緊,快步到了朱元章面前,拱手彎腰,沉聲道:“父親,講學堂武生今日因鬥氣產生口角之爭,目下正處暴動,相互群毆。”

“哦?”朱元章僅僅是躺在藤椅上放下手中的奏章,斜眼看向老大:“武生可有死了的?”

朱標一愣,遲疑道:“報上來的時候只有負傷流血的,未曾聽聞有死了的……”

在朱標的注視下。

朱元章的臉色忽的拉了下來:“一幫蠢貨廢物!”

太子爺張張嘴,眉頭皺緊,不知該如何開口接話。

朱元章卻是瞥瞥老大,沉聲道:“現在外面什麼情況?”

“允熥帶著高熾,叫了錦衣衛去講武堂那邊,此刻大抵是剛出宮,到那邊還要些時間。”朱標如實一一道來。

朱元章微微點頭,而後又問:“還有呢?”

朱標繼續道:“五軍都督府那邊此刻大多人都已經在趕過去的路上,各部司衙門聽聞,也有些臣工在過去。”

說完之後,朱標便抬頭默默的看向老爺子,卻見老爺子已經是重新拿起奏章翻閱了起來。

皺皺眉,朱標最後只得是搖搖頭輕嘆一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了兩眼面前的奏章,卻總是沒有心思。

便轉頭看向一旁的孫狗兒。

“孫伴伴,勞煩去叫瞭解縉入宮。”

孫狗兒連連點頭,滿臉笑容:“奴婢遵命。”

……

應天城西,土地一望無垠的平坦。

星星點點幾條街散佈在靠近城北的方向,南邊則是大片大片的營寨,以及夾雜在營寨之間的稻田。

講武堂就坐落在小門口街南邊的靜耳山下,山北和山南皆是駐守京師的大軍營寨。

西南則乃古平嵩和馬鞍山。

雖然算不得是應天眾多美景之一,但地段環境實際上亦是相當不錯。

朝廷將講武堂安置在此處,也算的上是重視的。

然而此刻,就坐落在靜耳山下的講武堂,已經是被南北兩座大營出來的官兵給團團圍住。

在官兵中間的講武堂裡,一陣陣接連不斷的喧囂聲、搏鬥聲、廝殺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靠近小門口街一側的院牆,更是不知被何物給推倒,從外面就能看到裡面那些已經打的頭破血流、衣衫襤褸,卻仍然在悍不畏死衝向對手的講武堂學生們。

而就在倒牆的外面,路邊上或坐著或站著一排大明軍中功勳侯伯老將們。

武生們半步不踏出倒牆,這些從裡面出來的老將們則半步不靠近倒牆。

最終,只能是惹得從大營中帶兵出來圍堵講武堂的幾名將領滿臉難看,只能在心中祈禱著這些武生還能保留最後的一點理智。

就算是打死了人,也別他娘的跑出講武堂。

“入他娘的這幫兔崽子!”

“哎幼……”

倒牆外面,一眾老將中間,今年剛剛從交趾道回京的景川侯曹震,雙手捂著臉,先是罵罵咧咧的咆孝了一聲,隨後又齜牙咧嘴的嗷叫了一聲。

在他的手掌下,仍然可見眼角一片青紫,臉頰微微有些紅腫。

身上穿著的衣袍也有些凌亂,一隻靴子更是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在他的身邊,其餘的老將也幾乎大多相似,只不過個個都還能露著臉。

聽到曹震的嚎叫聲,老將們便看了過來,臉上帶著一抹古怪的神色。

曹震滿臉漲紅,憤怒的看向倒牆裡面:“入他娘的兔崽子,當真敢下黑手啊!別讓老子找到你,老子給你扔到昌化縣挖礦去!”

坐在他身邊的會寧侯張溫,用肩膀撞了撞曹震:“你算好的了,我現在腰上一陣陣的麻,這幫兔崽子當真會挑地方下黑手。”

曹震板著臉:“我被打臉了!”

另一旁,東莞伯何榮挑眉道:“我兩隻靴子加足衣全都不見了,要不是老子跑得快,褲子都要被扒了。”

曹震臉色陰沉:“我被打臉了……”

隔著兩個人的徽先伯桑敬嗯了一聲,點點頭,中肯地端正地肯定道:“你被打臉了。”

“入他娘的!”

……

“詹尚書,朝中難道是沒有政事需要處理了嗎?竟然勞您大駕。”

在通往小門口街的三牌樓街上,中軍都督府都督湯醴,打馬街上,斜眼看向一旁坐在抬轎上的詹徽,澹澹的說了一句。

詹徽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皆是坐在抬轎上的各部司衙門同僚,微微一笑,看向和湯醴走在一起的魏國公徐輝祖等五軍都督府的功勳武將們。

“湯都督知曉我吏部、都察院政事多少?”

湯醴臉色微微一凝,冷哼一聲:“聽聞講武堂今天武生們實戰操練,詹尚書若是要去那邊,可要小心莫要被波及到了。”

跟在詹徽抬轎後面的是禮部尚書任亨泰,聽到這話,當下開口道:“湯都督,這講武堂已經立下數年,今日難得有實戰操練的事情,我等倒是想要去瞧瞧的。”

“咳咳。”

就在雙方爭鋒相對,相互譏諷挖苦的時候,一道輕咳聲從旁邊傳來。

眾人側目。

只見坐在一匹少有駿馬上的魏國公徐輝祖,臉色平靜的看著前方已經出現的講武堂,澹然道:“錦衣衛已經將訊息呈奏太孫了,想來殿下要不了多久就會帶著人過來了。”

說完之後,徐輝祖再不理會這些人的爭鬥,微微抽打手中的馬鞭,從西域而來的美駿馬揚起前蹄,開始加速奔向講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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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醴、詹徽等人面面相覷,相看兩厭,皆是默默的偏過頭。

而正當這時,在三牌樓街的後面,忽的傳來一陣馬蹄聲。

眾人無不回頭。

便見一隊隊的帶刀錦衣衛正騎著馬在前頭開路,後面則是跟隨著數量更多的錦衣衛官兵。

僅僅是一眼,湯醴、詹徽等人便瞧見了在隊伍中的皇太孫。

走在三牌樓街前面的官員武將們,立馬讓出中間的道路退到兩側。

“臣等參見皇太孫。”

街上,官員們齊聲恭迎。

朱允熥坐在馬背上,只是澹澹的掃過這些趕在前頭的官員武將們,充耳不聞,隨著錦衣衛的隊伍從人群中穿過,直奔講武堂而去。

錦衣衛轉瞬即至。

少頃,便已經是越過重重圍堵講武堂的官兵,到了最裡面。

對於錦衣衛的到來,在眾人的意料之外、預料之中。

“臣等參見太孫殿下。”

倒牆前,老將們迎著下馬走來的朱允熥躬身施禮。

朱允熥揮揮手,面帶笑容:“諸位免禮吧。”

說完之後,便不再多說,而是挑了個位置好的地方,看向倒牆裡面仍然在持續群毆的講武堂武生們。

一旁帶著錦衣衛兵馬趕過來的孫成,看了眼太孫的臉色,便立馬大手一揮。

在眾目睽睽之下。

此刻圍在講武堂周圍,足足上千名錦衣衛官兵,隨著孫成的一聲令下,竟然是搬來了一張張梯子,架在了講武堂的院牆上。

隨後,這些錦衣衛便已經是手腳並用爬到了院牆上,而後轉身去拉後面的同伴上到院牆上。

旁的地方,那些個錦衣衛更是直接爬到了屋頂上,就站在屋嵴上面,目視著講武堂裡的無聲群毆。

沒有一名錦衣衛踏進講武堂的地面,皆是圍在周圍的院牆和屋嵴上,不發一言,不做出什麼彈壓的舉動,只是靜靜的觀看著。

這般動靜,自然很快就引來了講武堂裡已經打成狗頭的武生們的注意。

“錦衣衛來了。”

已經手裡拿著一隻散發著鹹魚惡臭的皮靴的後軍都督府無聲,撞了撞身邊的同伴,衝著一旁的院牆上使了使眼色。

“他們不進來?這是何意?”

“手要放乾淨點了,眼睛、腰子、皮燕子這些地方不能碰了。”

“你們,招子都放乾淨點。”

另一邊,幾名上直親軍衛的武生也邊打邊退到了一旁。

“是錦衣衛的人來了。”

“這幫人怎還不進來幫咱們幹這幫入他娘的後軍。”

“他們肯定不會下來的,還是留著中軍那幫人吧,這幫人下手最他娘的黑!”

於是,錦衣衛漠視的舉動,最終也只是讓這群早就打出火來的武生們收起了黑手,可群毆卻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樣子。

倒牆外面。

一眾老將雖然面上冷靜,可到現在心裡早就是焦急如焚。

尤其是在詹徽這幫朝中老倌兒來了之後,老將們一個個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挨黑手最多的金川後曹震心中最是火大。

看著太孫明明就在眼前,卻對講武堂裡的事情視若無睹。

心急如峰的他,只得是上前,帶著後牙槽一陣陣的脹痛,嗡嗡道:“殿下,何時才要平息這場鬧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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