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離開去檢查，診室裡又進來一對年輕的母女。
媽媽看起來非常年輕，二十六七的樣子，女兒差不多5歲，長得跟洋娃娃似的，非常可愛。
李惜陽笑了笑道，“小朋友，哪裡不舒服嗎？”
女孩怯怯的看了眼李惜陽，然後趕緊躲到媽媽身後。
年輕媽媽笑著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蓉蓉別怕，醫生哥哥是好人，是給咱們看病的。”
安撫了一句，年輕媽媽就和李惜陽說起了具體情況。
原來小姑娘昨天在學校裡玩輪滑摔了一跤，當時就是手掌擦破了點皮，也都沒當回事。
可是今天早上才發現，這孩子吃飯拿勺子的手都在抖。
這可把媽媽嚇壞了，心想該不會是骨折了吧，
於是急急忙忙帶著孩子來醫院了。
這不，剛才等隊排號的時候，她還喊疼呢。
李惜陽大概瞭解了情況，點頭道，“行，我先檢查一下。”
“蓉蓉是吧，能不能讓哥哥看看你的手？”
小姑娘躲在媽媽的懷裡，兩隻肉都都的手將她媽媽的衣袖抓的死死的。
“蓉蓉，不怕哈，你看這個醫生哥哥長得這麼好看，醫術也一定很厲害，給他看一下你的手就不疼了！”
被家屬當面誇好看，還是講給一個孩子聽的，李惜陽也是哭笑不得。
不過似乎有用，只見小姑娘眨著大眼睛，盯著李惜陽看了一會兒，然後真的伸出一隻肉都都的手到李惜陽面前，“那…那好吧，只能看一會兒哦！”
小家夥奶聲奶氣，可愛至極。
李惜陽笑著點頭，“好，就一會兒。”
小心翼翼的接過小女孩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然後用大拇指一點一點地觸控著小女孩的掌部以及腕部的地方。
通常情況下，人在重心失衡摔倒時，出於本能反應，都是手掌先著地，所以這小女孩最有可能受傷的部位就是腕骨，其次才是連線恥骨和橈骨的前段。
李惜陽在女孩手掌根部緩緩打圈，然後逐漸用力，外表看著很像在按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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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嗎？”李惜陽柔聲問道。
小女孩想了想，“有點疼，但又不是很疼。”
“那醫生哥哥再給你多按一會兒好不好？”李惜陽試探的問道。
小女孩看了李惜陽一眼，又看了媽媽一眼，有點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小模樣把診室裡的幾人都逗笑了。
年輕媽媽用手指點了點小女孩的臉頰，調侃道，“怎麼，害羞啦？”
小女孩立刻把頭埋進媽媽的懷裡。
之後李惜陽又觸診了一會兒，心裡大概有了眉目。
小女孩的腕骨沒有骨折，也沒有脫位，應該是單純的肌腱和軟組織挫傷。
“放心吧，沒有骨折。”
聽李惜陽這麼說，年輕媽媽才松下一口氣。
“我給你開點雲南白藥，回去給孩子擦一擦，過幾天就沒事了。”
“好好，謝謝醫生。”
臨走前，小女孩似乎對李惜陽放下了戒心，反而羞澀的衝李惜陽擺手，“醫生哥哥再見！”
李惜陽看著小女孩跟著媽媽離開的背影，搖頭笑了笑，“還真是夠可愛的呢。”
之後又接診了一位急性腸炎患者，
剛剛送走病人，先前的那對夫妻又回來了。
剛一進來，男人就佩服道，“醫生啊，你可真厲害，我這尿酸是真的高啊。”
李惜陽並不意外，伸手接過對方手裡的化驗單。
血尿酸值確實比正常值要高一點，不過還好。
“醫生啊，我老公他這病到底嚴不嚴重啊？”家屬始終愁眉不展。
李惜陽安慰道，“別擔心，尿酸確實高了點，但可以吃藥控制。”
“那就好，那就好！”
不用做手術，夫妻倆都松了一口氣。
那男人撓了撓頭，又埋怨道，“剛才做檢查的時候，那個醫生的手可真重，我的腳現在還燙呢。”
李惜陽蹲下身子，看了一眼。
擺了擺手道，“沒事兒，痛風的特點就是腫脹的部位發紅發燙，不要緊的，你現在只是初期，也沒長痛風石，腎功能也沒有異常，吃藥就能控制的，
但記住，以後不能再喝酒了。”
“啊？”
“啊什麼啊，你還要命不要，沒聽醫生之前說，你再喝酒腎都得出問題。”
女人正好藉此讓老公戒酒，感覺這一趟真沒白來。
男人哭喪著臉，但也只能點頭答應，“好吧，以後不喝了。”
女人幾番感謝之後，推著老公離開了。
正準備叫下一個號，蔣蘭突然推門進來了。
“李醫生，婦產科許主任讓你過去一下。”
“什麼事？”
“說是緊急會議，腦外也去聯合會診了。”
腦外？
李惜陽意識到這事不簡單。
可他現在還在坐診，外面還排著隊伍呢。
“李醫生你趕快去吧，我幫你坐診！”錢敏突然開口。
李惜陽看了她一眼，“也好！”
對方跟了他不短的時間，對於後者的能力，李惜陽還是知道的。
“那你來坐診，有什麼問題打我電話。”
“好！”
出了診室，李惜陽直奔婦產科大樓。
到了會議室，許夢華主任和董琳都在，還有幾個不太熟悉的生面孔。
許主任見李惜陽來了，也是微笑道，“小李啊，快坐，就等你了！”
其他幾人也將目光落在李惜陽身上，對於這位風頭正勁的急診科醫生，眾人也是好奇。
“行了，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這次的患者一位顱骨相連的連體嬰兒。”
連體嬰兒？
李惜陽心頭一驚。
他猜想到會是什麼棘手的病人，但這連體嬰卻是沒想到。
連體嬰兒是發生在同卵雙生基礎上，受精卵早期分裂不完全造成的。
同卵雙生是指受精卵在卵裂時，由於自身或者是外界某些隨機性因素而一分為二，從而形成兩個相同的胚胎，並且可以獨立發育。
連體嬰兒又稱為連體雙胞胎，是一種罕見的先天畸形，指人類一次生育裡同時生出兩個嬰兒但兩個嬰兒之間並未完全獨立的情況。
據統計，在5萬～10萬次懷孕中會有一例，但大多數連體雙胞胎在胚胎期就死亡了，能活著分娩下來約為20萬次分娩一例，
因此生出連體嬰兒的平均機率約為1/200000。
不過這種情況一般發生在懷孕的最初兩週，按理說孕檢的時候就可以發現啊。
想來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父母明知道孩子有連體的的風險下，依舊選擇生下來。
許夢華繼續道，“開始我們以為兩個嬰兒只是枕骨相連，共用大腦，畢竟這是比較常見的情況，但是經過檢查，我們發現這兩個孩子各自擁有獨立的大腦，也就是說有進行分離手術的可能性，只是…”
只是什麼？
李惜陽下意識的問道。
這時坐在李惜陽對面的一個眼鏡男道，“只是嬰兒太小了，才出生不久，手術中很可能出現失血過多而死亡的情況。”
旁邊的董琳小聲道，“他是腦外科主治，孫華。”
李惜陽點了點頭。
這位孫醫生說的沒錯，失血過多一直都是頭骨分離手術成功率很低的重要原因。
對面又一個中年醫生說，“發生失血過多的機率實在是太大了，這個手術不可能成功。”
董琳再次小聲為李惜陽介紹，“那是心外科的黃成。”
在黃成看來，這臺手術根本不是精細操作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許夢華點了點頭道，“出血在顱骨分離手術中必然出現，所以請你們過來，咱們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黃成皺眉，“我覺得這個手術不可能成功，我的建議是暫時先不進行手術。”
董琳說，“黃醫生，如果不進行手術的話，兩個孩子生長到兩歲左右同樣面臨生命危險，而且到時候以兩人的狀況，基本上都不可能挺過去的。”
黃成冷哼，“這種孩子一開始就不該生下來，自私的父母。”
其他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因為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孕檢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防止這類現象的存在。
可總有父母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可以照顧，但他們根本沒有想過日後孩子長大了，又該怎麼生活。
另一位普外醫生翻了翻手裡的資料道，“我查了一下，近十年國內一共有13例顱骨分離手術，毫無意外，每一例都出現了術中大出血，只有3例救活了。”
董琳一喜，“那也就是說還有成功的可能性，不是嗎？”
那人卻是搖了搖頭，“你太樂觀了，存活下來的三位患者年齡都在20歲以上，而且是靠著輸血硬挺過來的。”
大人的腦血量就不多，更何況嬰孩的呢。
而且，頭骨分離手術中分別涉及到極其精細的腦部分離、血管修復、顱骨修復等等，屬於超大手術。
這種手術，誰敢說有絕對的把握？
這時腦外孫華開口，“實在不行，那就保一個吧！”
這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是一愣。
孫華繼續道，“既然沒有辦法保證兩個人都存活下來，那麼把所有的血流全部給其中一個人，這樣就可以保證他活下來了。”
許夢華無奈的笑了笑，“孫醫生應該還沒有孩子吧？”
孫華一愣，“許主任，我又沒有孩子和這手術有關係嗎？”
許夢華聳了聳肩，“自然是沒有關係的，不過我想說的是，你大概不瞭解為人父母的心情。”
孫華臉一沉，“行不行那得家屬說了算，你們不去問，我去問。”
孫華起身離開會議室。
許夢華無奈的搖了搖頭。
然而沒過多久，孫華就灰頭土臉的走了回來。
而在他身後，還跟著走進來一對夫妻。
女人眼都哭腫了，撲通一聲跪在許主任面前，哀求道，“許主任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都要好好活著呀。”
男人也是滿臉淚痕，“你們不要再問我們保哪一個了，都是我們的孩子，我們都要救啊。”
孫華一臉慚愧，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引起對方這麼大的反應。
李惜陽也是被夫妻兩人的行為所動容。
讓父母在孩子中做選擇，這無疑是天底下最殘忍的事情了。
面對夫妻二人的哀求，許夢華也是一嘆。
“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挽救你們的孩子，我們還在商量，你們先在外面等吧。”
“好好，那就拜託許主任了！”
丈夫攙扶著妻子離開了。
望著兩人落寞淒涼的背影，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只是這個手術，真的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了。
普外醫生堅持看法，“我仍然不建議手術。”
孫華也說，“要麼保一個，不然我也沒有辦法了。”
許夢華搖頭，這兩個方案明顯都不行。
這時，一直沉默的李惜陽開口了，“那什麼，其實我有一個辦法。”
許夢華眼睛一亮，其他人也將目光投在李惜陽身上。
不過更多的是懷疑。
許夢華卻是十分期待道，“小李啊，什麼辦法，快說說看。”
李惜陽點點頭道，“血是從心臟裡源源不斷的流出來的，既然顱骨分離會發生術中大出血問題，那麼把心臟關閉不就可以了嗎？”
李惜陽說完，整個會議室頓時鴉雀無聲。
有人目光閃爍，有人緊鎖眉頭。
無一不在腦中迅速模擬這個方案的可能性。
暫時停止心臟血泵功能…
胸外的黃成沉吟了下道，“這種手術方法在心髒外科已經運用多年，不過我好像沒聽說有在頭顱分離這樣複雜的手術中運用過的吧？”
說話的時候，黃成還看向孫華。
孫華點頭，“不錯，我也沒聽說腦外領域有應用過這種操作！”
許夢華想了想問道，“小李啊，你可是在哪個文獻上看到過這種手術方案？”
透過之前幾次的接觸，許夢華是很看好李惜陽的，並不認為他會胡說。
李惜陽撓了撓頭，“不是什麼文獻上的，確實是我剛剛自己想的。”
董琳一瞪眼，“那也就是說這是個從來沒人驗證過的方案？”
李惜陽點頭。
見狀，黃成和孫華則齊齊翻了個大白眼。
年輕人啊，就是不靠譜。
這手術能是兒戲？
想一出是一出！
可邊上的普外醫生卻是沉思片刻後，驚呼道，“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