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陽君,還有……子梁大夫。” 在向瑕陽君行禮之後,魏將龍賈轉頭看向站在瑕陽君身側的李郃,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 要知道在去年、前年的幾場戰爭中,龍賈好幾次與李郃量兩軍相見,甚至險些被李郃所殺。 今日得知李郃率領少梁軍隊來支援他們,龍賈一時間著實有些難以適應。 可能是注意到了龍賈的詭異神色,瑕陽君沉聲說道:“龍賈將軍,少梁的諸位與我魏國昔日確實有一些摩擦,但如今兩國已化解干戈,締結盟約,無論是我還是子梁大夫,都希望兩國恢復和睦,再無紛爭,尤其是此次,我等還有共同的對手。” 他轉頭看向李郃,李郃點點頭作為回應。 不可否認,昔日他對龍賈確實起過殺心,但那是在戰場上,二人本人並無私仇,因此李郃自然也不會過於冷淡地對待龍賈。 更何況此次魏、梁兩國聯手驅逐林胡,他是主帥,龍賈還是他的副將哩。 見李郃朝著自己善意點頭,龍賈心下也明白了,報以微笑道:“是末將失態了。……瑕陽君、子梁大夫、鉅子,不如我等先進營再說吧。” 眾人點點頭,在龍賈的相邀下進入營內,包括跟在眾人身後的少梁奇兵與陷陣士們。 不得不說,少梁奇兵那‘人人配劍’的標記實在過於惹眼,剛進營就被營內的魏卒認了出來。 “都佩著利劍……是少梁奇兵!” “什麼?少梁奇兵?” “哪呢?” “真的是少梁奇兵……” “他們來做什麼?” 很快,營內的魏卒們就亂哄哄地湧了出來,那場面,唬得韓章、暴鳶、申彰等來自韓國的奇兵們面色微變,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佩劍。 “別。” 已升任二百人將的鄭邵注意到了這些韓卒的異樣,笑著說道:“該驚慌的是對面,你等慌什麼?……別忘了,你等如今可是頂著我少梁奇兵的名號,別給我丟人。” 韓章、暴鳶等人連連點頭。 與此同時,遠處響起一名龍賈麾下將領的喝斥:“幹什麼?……他們是少梁派來的援軍,是為與我等共同抗擊林胡而來,並非敵人……都給我回去,亂哄哄的,丟人現眼。” “援軍?” 那一兩千名魏卒面面相覷,有人驚呼、有人沉默。 “抱歉,驚擾到貴軍了。” 奇兵五百人將高允笑吟吟地對那名魏將道。 “……” 那名魏將神色陰沉地看著高允,幾番欲言又止,最終悶悶說道:“我叫曹異,將軍命我為你等準備駐處與吃食,但願你少梁奇兵並非徒有虛名。” “哦?” 從旁,同為奇兵五百人將的侯贇笑著擠兌道:“這位將軍不曾與我少梁奇兵打過交道麼,居然說這話?” “……” 曹異的面色變得愈發陰沉了。 就在這時,吳恆推開高允、侯贇二人走到了對方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抱歉,請莫要與這兩個傢伙計較,我叫吳恆,暫時擔任奇兵的首將。” 這時,陷陣營的統將李應也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在下李應,駐處與吃食一事,麻煩將軍了。” 雖然吳恆面無表情,但語氣卻不似高允、侯贇那樣陰陽怪氣,更別說看似誠懇的李應,這讓曹異對李應、吳恆二人起了幾分好感,點點頭道:“我營在建造之初,便是按照五萬人的規模建造的,如今只駐紮了三萬人,如果將軍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命士卒騰出南營或北營,供貴軍駐紮。” “只要有駐地即可。”吳恆點點頭表示無所謂。 李應亦點了點頭。 “那就南營吧,南營的軍卒少一些,騰出來也省時。……兩位請。” “請。” 在曹異的帶領下,三千少梁奇兵、一千陷陣士以及二百名墨者,徑直往南營而去。 途中,許許多多聞訊而來的魏卒爭相圍觀,當這些人得知他們的援軍竟然是少梁奇兵時,不少人興奮地驚呼出聲,像極了河西之戰前的秦軍。 “想不到少梁奇兵在魏軍中如此有名。” 韓章一臉不可思議地對暴鳶、申彰二人道。 “是啊。”暴鳶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三人十分羨慕,不過他們也明白,這是少梁奇兵打出來的威名。 當然,也並非所有魏卒都歡迎少梁奇兵這支援軍,事實上也有不少魏卒對少梁奇兵的到來冷眼相待。 “武卒?” 李應一眼就認出了那些魏卒的身份,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那些魏武卒不止對他少梁奇兵冷眼相向,他們與其他魏卒也沒有想象的那樣親近,僅一撥人站在遠處,與一般魏卒隔得比較遠。 見此,李應不解地問曹異道:“那些人是武卒吧?看上去好似與其他魏卒並無親近……” 曹異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魏武卒,旋即對李應說道:“這不是拜貴國所賜?” “我國?” 李應愣了愣,隨即就聯想到了當日魏王贖那四千魏武卒的事,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事啊……” 隨即他問曹異道:“不知曹將軍是屬於那一方的?” “很遺憾,我沒有統帥武卒的榮幸……”曹異變相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不得不說,當日魏王贖回昌佰軍四千魏武卒且不贖兩萬魏國正軍一事,對整個河東魏軍都造成了極其深遠乃至惡劣的影響。 自那時起,魏國正軍與魏武卒之間就愈發撕裂了。 甚至於就連對待少梁的態度,魏軍中也出現了兩極分化。 魏國正軍覺得少梁人很不錯,懂得感恩,創了一支‘元裡軍’來紀念昔日的元裡魏軍,也沒怎麼虧待他們被俘虜的袍澤,據說那些俘虜只要在少梁種五年地就能恢復自由。 至於魏武卒……事實上魏武卒倒也並不是憎恨少梁,他們只是感受了挑戰,來自少梁奇兵的挑戰。 “被你少梁俘虜的那些人,還好麼?”冷不丁地,曹異問李應道。 李應當然明白曹異指的是那些人,聞言好奇問道:“你認識他們?” “認識吧……” 曹異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見此,李應也猜到了幾分,輕笑著說道:“那巧了,最多一個月,將軍就能看到了他們……” “什麼?”曹異愣了愣,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表情詭異地說道:“你少梁剩下的援軍,不會指的就是他們吧?” “怎麼,看不起昔日的袍澤?”李應笑著打趣道。 “那倒不至於……”曹異表情古怪地轉移了話題:“前面就是南營,我叫士卒們騰出營房。” “有勞了。” “不必。” 而與此同時,龍賈已將瑕陽君、李郃、墨踐等人請到了他的中軍帳——一間普通的木屋。 待四人在屋內一張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後,瑕陽君問起了當前的戰況:“龍賈將軍,目前西河是什麼局勢?” “很不樂觀。” 龍賈命人取來了一份地圖,鋪在桌上,隨即手指指著地圖向三人講述當前的戰況:“……我率軍抵達西河時,赤、白二邑已經淪陷,據我派兵打探所知,大概有五千林胡以及近萬胡奴……” “胡奴?”李郃皺著眉頭問道:“是我想的那樣麼?” “是。”龍賈點點頭道:“胡人在進攻中原或者其他北狄時,會將不願屈服、且身高至馬腹以上的男子殺死,只將女人與小孩俘回部落,這些小孩被胡人馴化,甘願為奴,為其驅使。……除此之外,也有一些青壯被迫屈從,成為胡人的奴隸。……當林胡進攻某座城邑時,這些胡人騎兵往往會派胡奴攻城,待城門攻破之後,他們才騎著戰馬殺入城內,殺燒搶掠……赤、白二邑就是這麼被攻陷的。” “原來如此。” 李郃恍然地點點頭。 此前他就懷疑一群草原上的遊牧騎兵到底是怎麼攻破一座有城牆的城邑的,原來對方也有‘步卒’。 “這五千林胡、近萬胡奴,應該不是此次入侵的全部林胡吧?” “自然不是。”龍賈搖搖頭說道:“據我打探所知,目前有近萬林胡、數萬胡奴在趙國的藺地、中陽、離石一帶,前幾日據說藺地已經被攻破了,當地趙軍被迫撤至離石、中陽二邑,拼死抵擋,苦等太原郡的援軍……” 他停頓了一下,帶著幾分羞慚道:“我原想過支援趙人,與趙人合兵一處,聯手對抗林胡,奈何……” 李郃挑了下眉,沒說什麼。 看龍賈滿臉尷尬與羞愧的表情就知道,他準是吃了敗仗。 問題是,龍賈麾下有兩萬魏軍、一萬魏武卒,這股力量甚至嘗試可以與五萬秦軍扳扳手腕,居然會被林胡…… “當時對方有多少人?”李郃旁敲側擊,算是給龍賈保留了一點顏面。 沒想到,龍賈期期艾艾半晌才尷尬說道:“就是赤、白二邑的林胡,我原本想先奪回赤、白二邑,切斷趙西河郡境內的林胡退路……” 好傢伙,兩萬魏軍、一萬魏武卒,居然被五千林胡、近萬胡奴給打敗了? 見瑕陽君、李郃、墨踐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龍賈尷尬道:“只是略有失利、略有失利……林胡打仗根本不像中原那樣,他們大多分做百餘騎、數百騎在四周遊蕩,我麾下都是步弩,只有少量戰車,根本追趕不上……” 他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前幾次與林胡交鋒的失利,只聽得瑕陽君、李郃、墨踐三人眉頭深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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