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兒明著倒是賠罪，暗裡頭卻帶著狠狠的刺兒，成韻聽了也只是不置可否一笑，又輕輕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吩咐道：“英嬪，坐吧，本宮今日確實要耽擱你一些功夫。”
浣紗聞言，忙客氣道：“娘娘說這話是折煞臣妾了，皇后娘娘有何吩咐，臣妾自然是洗耳恭聽的。”
成韻不答話，只是緩緩端起一旁的茶盞，細細品了一口，浣紗不解其意，卻也不敢隨意發話，成韻抿了茶水，這才對左右道：“本宮和英嬪有話要說，你們一個個杵在這裡是什麼意思？還不給本宮識趣兒退下。”
成韻的言語不帶絲毫溫度，讓人心裡一冷，她極少有這樣苛下人的時候。眾人聽了，忙弓著身子退出，偌大大坤寧宮正殿獨餘兩人，而成韻的臉色也變得更加嚴肅。她手中的茶盞重重擱在了查案上，瓷器的聲音在安靜的大殿中迴響，縱使英嬪有些傲氣，卻也只能勉強正了神色，對於成韻這樣的架勢，她終究是有幾分忌憚之意的。
成韻望著英嬪，這才緩緩開了口，只嗤笑道：“英嬪你好大的膽子，給本宮跪下！”
浣紗不明所以，掙扎著起身，心中卻有幾分不甘，只訕訕道：“皇后娘娘……臣妾不解……臣妾不知自己何錯之有，皇后娘娘突然如此……是……是……”她雖然聲音有些怯懦，雙膝卻不屈膝，微微抬眸去看成韻。
成韻見狀，只是冷喝一聲：“跪下！！”
這一聲，聲音極重，言語間極為清冷，縱然是浣紗，也是全身一震，心有餘悸地望著成韻，只見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嚴肅甚至是恐怖。
浣紗這才不情不願地拜了下去，雖然雙腿重重磕在了青石板上，頭卻高昂著，忍不住質問道：“皇后娘娘，臣妾究竟何錯之有，還請皇后娘娘明示。”
成韻說話的聲音還是緩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讓人看了更是可怖。她頓了頓，這才道：“這百里香，英嬪用的可還順心順意？”
浣紗聞言，臉色慘白了一大半，心裡也是大驚大駭，只是咬著唇，許久才抬頭道：“臣妾……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的意思。”
“不明白？”成韻失笑，再繼續道：“英嬪如果不明白，那本宮自然可以叫你明白個徹徹底底，當然本宮不會叫你一個人明白，本宮會叫著後，宮所有人都弄得明明白白，徹徹底底。只是不知道這樣以後，英嬪受不受得住。”
浣紗的臉色再懼了幾分，許久緘默不語，只是緊緊咬著自己的唇。
成韻頓了頓，才緩緩啟唇道：“本宮既然願意這樣和你說，自是不想進展到那樣的地步，但是你是如何得寵的，你知道，本宮也知道，本宮相信還有別人知道，既然如此，你在後，宮之中再如此囂張乖覺，興風作浪，是要置了自己於死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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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紗終於開了口，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再道：“臣妾一心想討了皇上歡心，皇上精神萎靡不振，終日鬱郁，臣妾心中難忍。皇后娘娘與臣妾一樣擔心皇上，還請皇后娘娘體恤。”
“體恤？”成韻挑眉，淡淡道：“你言下之意是為了皇上好？究竟是不是為了皇上好，本宮心裡明白得很。你也休用那些話來哄騙本宮，本宮今日要你一句實話，也要你日後行事不要失了分寸。你手頭的那點寵愛，究竟價值多少，你心中難道沒有數嗎？”
浣紗此刻倒反而沒有了顧忌，抬眸對上成韻的瞳孔，只道：“臣妾在紫禁城裡被埋沒了這麼多年，我的青春年華就要隨著這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老去了，臣妾不甘心，哪怕是曇花一現，也要讓自己活得有價值，活得出彩。臣妾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也早就做好了香消玉殞的打算了，成敗乃常事。”
她頓了頓，聲音更加清晰：“所以，浣紗認了。”
成韻起身，用手輕輕抬起浣紗的下巴，柔荑緩緩滑過她細嫩的臉頰，再溫言細雨道：“你這話說的，倒是大義凌然，只是倘若你心中所想，真如你所說的那樣，那本宮便成全了你。”
成韻明顯感受到浣紗眼神中的驚恐之色，她佯裝沒有在意，只是一笑：“既然英嬪覺得曇花一現也不枉了你，那本宮就賜你一丈紅，俗話說，花無百日紅，有了這一丈紅，你未來的日子，必然是紅紅火火，也遂了你自己的心願。”
一丈紅，是要將人活活用板子打在肉身上，直到那打爛的身子噴湧出血漿，染紅了衣襟，方才是作罷了。哪怕是能撿回來一條命，卻也是沒有福氣和正常人一樣了，定要落一個半身不遂的下場。
浣紗聞言後，雙腿已經微微有些發顫，這樣的話落在耳邊，自是觸目驚心，而成韻神色鎮定，說話的語氣中更是不容置喙，她忙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開恩，臣妾……臣妾萬萬不敢……”
成韻抬頭，只道：“哦？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寵冠後，宮，陷害貴妃，藐視皇后，甚至危害皇上，你有什麼不敢？你可知道你所作所為，搭上的不止是你一人的命運，更是你伊爾覺羅根氏的一族。”
浣紗此刻早已經沒有原先的鎮定了，這才低低道：“皇后娘娘開恩。臣妾知錯了……”
見成韻並未說話，浣紗這才道：“臣妾自知自己無福消受皇恩，身子受累，恐怕需要在宮中靜養。之前一時糊塗……膽敢冒犯了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實在是臣妾的錯……”
成韻的嘴角抹開一抹難以察覺的危險，只淡淡道：“你倒是乖覺，竟然懂得以退為進，明哲保身。如今的局勢夠亂了，本宮也不想追究其中的是是非非，既然你身子不爽，便著敬事房撤消了你的綠頭牌，你好好回宮靜養去吧。至於如何應對皇上，你可有說辭？”
浣紗聞言，這才放心下來，忙道：“臣妾明白，但請皇后娘娘放心。”
“跪安吧。”成韻這才揮手，退下了浣紗，兀自扶著眉心入了內室。
墨香給成韻遞上了茶水，這才啟唇問道：“主子就這樣輕易地放過英嬪了嗎？她私下做的那些勾當，咱們也有證據，何不藉機除了她？”
成韻緩緩呷了一口茶，只道：“這件事兒，本宮不過也是開個頭，至於接下來怎麼除她，就是貴妃的事兒了。本宮不想沾染太多的血腥之氣。”
墨香不明所以，只是緩緩退了下去。
夏天還未過完，秋天早已經鬧不住性子，早早的來了，紫禁城內一片蕭瑟索然。英嬪突然身染惡疾，只得閉門不出，那本是盛寵的時候，卻突然在大家眼前消失了。弈寧雖然疑惑，卻也未曾多加盤問，加上自己身子不好，一來二去，也逐漸淡漠了。
英嬪不見了，但是英嬪的味道還在，西暖閣內的百里香香氣氤氳纏繞，承寵的新人們在龍榻上婉轉承歡，雨露均沾。
起先弈寧倒也問起英嬪的現狀，時日久了，加上新人陪伴著，也就鮮少過問了。後，宮看似平靜，卻也顯得尤為蕭條。
蘭芷呆呆地在苑中，望著這滿園的金桂飄香，一時感慨無限。前段日子無暇分身，忙著山西的暑事，如今好在是平息了些，老天爺還算不薄，最終下了好幾場雨，化解了危機，這莊家是沒得收成了，好在人還在，地也在。
蘭芷下令減免了三年的賦稅，也惹了眾多非議。國庫空虛，再免稅減租，如何抵禦外強？但是蘭芷以為，國以民為本，又怎能去傾軋百姓？
滿腹愁緒，只得擰成眉心一個深深的結，外朝內廷事務反鎖，各種緊急情況刻不容緩。
“皇后娘娘駕到——”外頭小太監尖細的嗓音打破了蘭芷一人的獨自沉思，成韻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造訪，蘭芷忙上前去迎接，見成韻精神似乎也並不佳。蘭芷緩緩一笑，起身行禮，只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吉祥。”
成韻擺手免了蘭芷的見禮，勉強一笑，只道：“蘭兒，本宮聽到訊息，聽說廣東一帶已經是英國人法國人的地盤了，外頭是不是又不安寧了？”
蘭芷自然知道成韻說的是什麼，如今這樣的局勢，自己實在是有些艱難。英法聯軍不滿天津條約，提出修改，遭到拒絕之後，進攻廣州，廣州一帶港口都遭了英法賊子的手，而清廷又因著內亂太平天國起義，無暇顧及。如今怕是要往天津方向來了。
蘭芷頓了頓，才啟唇道：“蘭兒真怕有一日，撐不住了。如今國庫空虛，實在沒有閒錢打仗護國了。可若是賣榮求和，我大清顏面何在？”
成韻道：“縱然本宮在深閨，也聽到了些風言風語。蘭兒，這樣的時候，還不用六王爺嗎？他處理外邦事物，比許多人有經驗，這個時候派他去天津談判，也許會有一絲轉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