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知道自己的仇家從來沒少過，已知的未知的，排起隊來恐怕能從這裡排到湯谷，便沒有放在心上。
愀似乎也就是隨口一說，能說這麼多已經是她的極限了，默了一瞬，她又站回原來的位置。
眾人調整休息好之後，重新上路。
黑陶部落四周都是懸崖峭壁，那些族人都生著病，餘燼頗為好奇，愀要怎麼帶著這麼多人跑路。
快到的時候，愀停下來，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條布條。
餘燼挑眉。
“戴上。”
愀言簡意賅，半個多餘的字都沒有，餘燼默了默，忍不住道:“我真有點懷疑你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什麼？”
“沒什麼。”
難怪那些長老會覺得她是怪物，天才在自己的時代，總是得不到理解的存在。愀沒有接觸過瘟疫，卻能察覺出瘟疫的流傳途徑。
餘燼他們沒有戴布條，都戴上了自己做的口罩，還分了黑陶部落的人:“不如試試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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愀看了一眼，沒有拒絕，接過去擺弄了一下，把兩條牛筋做的帶子扯了扯，然後戴到耳朵上，只露出眼睛和額頭。
餘燼:“……”
神明在天才面前也會自愧弗如。
一旁春扯著牛筋，往臉上套，怎麼都不得其法，戴的歪歪扭扭醜不堪言，而餘燼已經手把手教過他兩次了。
突然覺得好丟人是怎麼回事？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誒巫，這倒黴東西怎麼戴的？”
餘燼面無表情的掠過他。
黑陶部落的人在一面峭壁前停下，四周有灌木叢阻擋，頗為隱蔽，而後幾人合力開始推石壁，竟別有洞天。
等等爬到她肩頭，叫喚了兩聲，似乎在提醒餘燼之前它把他們找到的功勞，餘燼於是又給了它一個堅果。
抬頭一看，愀若有所思的看著等等，等等抬頭一看，身上的毛微微炸起，呲了呲牙，滾回後背上的包裡。
山洞裡大約有七八個人，都已經是高燒了，愀眉頭微縮，對她道:“能救麼？我用一些祭司常用的草藥餵給他們，但一直不見好轉。”
餘燼想起峭壁上遇見的那幾味草藥，乾笑道:“你向來沒錯。那些藥有一定用處，還能救，放心吧。”
以這次瘟疫的致死率，這些人能撐到現在還沒死，都要歸功於愀。
幾個青年扶起發燒的人，餘燼讓銀西和春也去幫忙，把人全都帶上之後，餘燼道:“我們要怎麼下去？你們部落這山，可讓我們爬的吃足了苦頭。”
愀看了她一眼，雙指並住放在唇邊，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鷹啼撕裂長空，不一會兒，數只老鷹俯衝而下，停在眾人面前。
正是上山時襲擊他們的老鷹。
黑陶部落的人熟稔的爬上鷹背，春瑟瑟發抖不敢上，餘燼在讓銀西自己飛還是上去之間遲疑。
“上去吧，山間的霧，只有黑鷹能飛出去。”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愀淡淡說道，率先爬上最後一隻鷹背，朝她伸出手。
這姑娘的善解人意也十分令人喜愛啊。
餘燼拉住她的手，跳上鷹背，等眾人都坐穩了之後，黑鷹長嘯而起，身後的巍峨高山在大霧中越來越模糊。
按說，就算是天才，也是人，人是群居動物，情感是區別於其他動物最本質的東西，會對故土依戀，會愛，會恨。
所以千萬年來，神明都不敢說自己真的看透了人。
可餘燼看著愀，她神色淡淡，是真的，從骨子裡不在乎。
忍不住道:“你不是族長麼，就這麼一走了之，真的沒關係？”
愀唔了一聲，背靠著黑鷹，淡淡道:“沒關係。”
然後，就沒了。
餘燼噎了噎，無奈嘆氣:“算了。”
黑鷹的速度很快，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他們就回到了部落，處處搭著簡易帳篷，各族人組成的志願隊伍行色匆匆的在每個帳篷之間走來走去。
愀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切，突然對餘燼道:“你知道麼，我能看到未來，但我對未來一無所知。”
餘燼:“？”
幹嘛，突然要討論哲學？
“這個世界在害怕你，餘燼。”
“那就不會有該死的瘟疫讓我焦頭爛額了，好了，我的天才族長，把你的族人安排到新帳篷裡去吧。”
言靈蝶在他們之前到達，織女已經安排好了新的帳篷，正從帳篷裡出來，對她笑道:“巫，你回來了。”
餘燼點了點頭，見織女目光落在愀身上，便介紹道:“愀，黑陶部落的族長，不過以後，是我們的族人了。”
愀突然勾了勾唇，對著織女。
織女的臉色驟然爆紅，扭過頭去，結結巴巴道:“噢，噢，好。”
上神大人有在認真考慮把愀趕出去的想法了。
她家織女千年鐵樹不開花，自從之前對銀西有了點想法無疾而終之後，就沒有春天要來的跡象，讓她頗有老母親的惆悵。
老母親可不想織女第一次見面就被愀勾走！
沒好氣的把愀拉走，餘燼抱怨道:“天才族長，能不能收一收你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
愀茫然的眨了眨眼。
餘燼嘆了口氣。
黑陶部落那幾個病人的情況很快就穩定了下來，事實上，隨著天氣回暖，所有人都在好起來。
但疫情毀了很多小部落，像青蟾部落那樣整個滅族的也不是個例，更多的，是只剩下幾個人，無以為繼，一旦離開金河部落搭建起的避難所，將無法繼續活下去。
冬天是殘酷的，但對大荒中人來說，最殘酷的是冬天剛剛過去的那段時間，物資耗盡，元氣大傷，所有人都是虎視眈眈的野獸。
為了物資，會不惜背叛，不惜虐殺同族。餓瘋了的，會吃人。
怎麼安頓這些人，成了首要問題，餘燼可不想把人從瘟疫的天災裡救回來，轉頭就被同為人類的人送到死神面前。
金河部落這次也是元氣大傷，她積攢的那些物資都耗盡了，要趕緊休養生息才是，一時也接納不了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