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燼知道，物資不夠是遲早的事，她用物資換草藥，有些部落不比一窮二白的青蟾部落好多少，便也由金河部落出物資。
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就彷彿一個勤勤懇懇攢了半輩子糧的老地主，一下遇上改朝換代，什麼也沒有了。
上神大人一絲絲心疼，更多的是:現在該怎麼辦？
來稟的族人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含淚道:“都沒了。”
病人的食物不能斷，藥也不能斷，大荒莽莽，餘燼卻有求助無門的無力感。
良久，她啞聲道:“下去吧，我來想辦法。”
北地族人知道這邊的情況，也都縮衣減食，說沒有就肯定是什麼也沒有了。她本還想著有了這些物資，可以帶領金河部落走向何等安居樂業的生活。
一場疫情，全都沒了。
現在剩下的物資，頂多夠他們撐十天，還不算上連續不斷發現的新的病人。
“巫，快來，這有個病人情況不太好了！”
然而連讓她靜下心來想怎麼辦的時間都沒有，那廂焦急的呼喚又讓她不得不投入忙碌之中。
這連續幾日，她忙著治病救人，同時也沒忘了尋找疫病的源頭。但凡瘟疫，皆有病原體，找到源頭才能根治。
餘燼找到黑山族長，問他:“族長，您還記得第一個生病的人是誰麼？”
黑山族長不安的舔了舔乾裂的唇，囁嚅:“這，這我也不知道啊……”
阿彌的說法是，一個打水喝的族人回來的路上突然倒下了。
可黑山族長卻告訴她，不知道？
餘燼眯了眯眼，看了大汗淋漓的族長一眼，突然一笑:“既然您說沒有，我自然是信您的。這些天也辛苦了，您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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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不敢不敢，神使大人才辛苦了。我們都記在心裡啊！”
瘟疫帶給餘燼唯一的好處就是信仰之力增強了，各個小部落的人加起來，原先的信仰之力如果是螢火之光，現在可算是燭火。
送走黑山族長後，餘燼馬上找了銀西:“我們得找到第一個得病死的人。”
銀西心領神會:“巫覺得，星隱瞞了什麼？可是之前死的人，屍體都被燒了，如何去找？”
星，是黑山族長的名字。
餘燼搖頭:“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許是第一個得病的人身份特殊，總之，很快我們就知道答案了。”
銀西疑惑，便見餘燼指尖停了一隻小小的蝴蝶，認出這是微翅部落專用來追蹤的蝶蠱，銀西笑道:“巫早就做好準備了。”
餘燼不置可否。
黑山族長是個值得敬重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逼他。她有強烈的直覺，第一個死的人，屍體還沒被燒燬。
至於真相，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病人源源不絕，餘燼一直忙到入夜，黑山族長也跟著幫忙。
等入了夜，把病人都安頓好了，黑山族長拍了拍背，步履蹣跚的起身。
餘燼走過去，攙扶了一把，笑道:“族長辛苦了，回去早些休息吧。”
黑山族長自嘲道:“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讓神使大人看笑話了。您才是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嗯，本尊會的。”
夜色闌珊，黑山族長拖著瘸腿一步一步的離開，餘燼關好隔離區的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一道黑影從樹林裡跳出來，銀西站到她邊上，音色低沉:“我記得，我們去北地的時候，星的腿還是好的。”
餘燼勾了勾唇:“是啊，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足夠改變很多。”
“比如？”
“比如我打聽到，死去的年輕人叫羅，是族長的私生子。比如星這條腿，是在狩獵時為了救羅被蜢獸咬斷的。”
“私生子？”銀西詫異了，頓了頓，想到這是人家的私事，清了清嗓子，不自在道:“那星不願燒了屍體就情有可原了。”
懷疑星沒有燒掉屍體的源頭是餘燼那日清點死亡人數時，發現少了一具。
一個部落的人數有限，一起生活狩獵，族人們或多或少都會有印象，於是餘燼一個個核對過去，發現了這個消失的病原體。
要控制疫情，她就得找到病原體，知道傳染的原因是什麼，易感染的人群有哪些。至於黑山部落有什麼私事，她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
屍體都是由族長讓人堆放在那處，要做手腳，也只有星能做了。
餘燼私底下問了幾個族人，果然有所收穫。
羅並非在黑山部落長大，是他們在狼窩裡撿到的，當然，並非傳說中被狼撿走贍養這種感人故事，羅不幸充當的是晚餐的角色。
黑山部落就是這時候救下羅的，族長出乎意料的對他很好，族人們都很好奇，後山有這麼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族長又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直到後來星為了救羅瘸了腿，才有部分人弄清原委。
羅是星和一個叛逃的雌性的孩子，因此得不到部落的承認，一直被星偷偷接濟養在後山。
是非對錯並不是餘燼他們該考慮的問題，跟著蝶蠱，餘燼他們來到了後山的一個山洞。
星很謹慎，防護措施做的很好，緊張的看了四周沒有人才進到山洞裡。餘燼和銀西對視一眼，跟了進去。
一進山洞，腐臭味撲鼻而來，哪怕隔著口罩都十分清晰。
餘燼皺緊眉頭，緩緩後退一步。
“銀西哥哥，好久不見。”
一具腐爛的屍體旁，星像只老鵪鶉被人握在手裡，而一個穿著黑袍，密不透風的人捏著星的脖子，緩緩露出臉來。
髒汙的繃帶下，一雙眼睛沁著毒一般的狠厲。
銀西握住餘燼的手，兩人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東西，然後餘燼對花笑道:“你知道你背後的屍體是怎麼死的麼？花，我很驚訝你還活著，但你不會想和他變成一樣的。”
花嗤笑一聲，長長的指甲扣著黑山族長的脖子，稍微一用力，就透出血珠來，黑山族長低呼一聲，額頭上冒出汗來。
“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別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