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歲離開廠長辦公室的時候淚淌了一臉，腳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腦子一片湖，也想不起回去騎車，靠一雙腿跑了二十分鍾跑到了縣委大院。
沒帶證件也沒有證明，保安死活不讓她進，“你要是進去了，出個好歹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溫歲跑的一腦門子汗，臉紅撲撲的，“我不鬧事，就是跟領導反映一下情況。”
“那也不行，你有事透過你的領導一層一層反映，這樣越級上報不合規矩。”這麼漂亮又有精神的小姑娘可真是養眼，保安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溫歲朝裡望了望，樓門口正中間的位置沒有車，她便沒有勉強，站在院門口五米外的地方等著。
她不認識縣長，也不認識書記，但她認識車標，這個年代縣長級別坐的車也就那幾款。
一個小時後，保安從保安亭裡哈著熱氣出來，看到她還站在路邊，上前招呼，“我說你這個小姑娘，這兩天有寒流，到底什麼事兒啊這麼執著？”
溫歲已經被凍得上下牙打架了，只搖搖頭沒吭聲。
保安搓著手朝她這邊走，“領導都去鎮上慰問去了，晚了就直接不回來了，你別等了。明天帶著證件再來。天太冷了，這太陽馬上就落山了，別硬扛了。”
“沒事，再等一會兒。”
保安勸了一會兒沒勸動，“要不你去我那小屋裡暖和一會兒。”
溫歲怕自己攔車這事兒給保安惹麻煩，擺擺手，“不用了，你快進去吧。我這等會兒就行。”
又是一個小時，縣城裡遠近的下班鈴都響過了，縣委辦公樓裡的辦公室的燈陸續滅了，但是大燈還亮著，溫歲知道，大燈不滅，領導就很有可能還會回來。
溫歲在路邊走著蹦著，忽然一束光打過來，一輛吉普車遠遠朝這邊駛來，她立刻打起了精神。
吉普車似乎是對這種情況有些經驗了，就在溫歲準備上前攔車的時候，速度突然快了起來，擦著她的肩膀飛快地進了縣委大院。
溫歲跟著跑到門口，眼看著鐵門在自己眼前關上，保安在保安亭裡無奈地朝她搖搖頭，“快回去吧姑娘，明天帶證件來，給你登記。”
“沒關係，我再等一會兒。”她只要一想起柳清說的陸平南會被他爺爺打，心就揪著，這種老革命，教育起子女來那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再加上原主之前幹的那些蠢事……想也知道老人家會有多生氣。
一個小時後，溫歲還在路邊來回熘達，全身已經被風吹透了，口袋裡的手也沒有一絲溫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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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保安亭裡探出半個腦袋，保安大哥朝她招手，“姑娘，書記喊你進去。快點！”
一激動差點摔倒，溫歲原地蹦了好幾下才小跑著進了大院。
保安在她身後喊，“三樓，右手邊亮燈那間。”
溫歲回頭沖人甜甜一笑，“多謝您。”
“哎呀不用不用，快去吧。”
上大廳樓梯時，溫歲的膝蓋一下沒彎動，僵直著腿挪了好幾層臺階才緩過來。
“叩叩叩——”
“請進。”
門一推開，撲面而來的暖風，讓溫歲當場流下了兩行清涕。
站在門口的司機沒忍住笑出了聲。
書記瞪他一眼，放下手裡的筆，“聽說你等很久了，有什麼事嗎？”
“樊書記，我是生源的職工，我叫溫歲，關於我們廠工會主席尋釁滋事打架鬥毆的事情，我有情況要跟您反映。”
“這事兒已經蓋棺定論了，反映什麼？回去吧。”說完又低下頭開始看檔案。
身後司機已經替她開啟了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溫歲往辦公桌前走了兩步，“樊書記，您能不能聽我把我說完？就耽誤您兩分鍾時間，求求您了。”
“不是我不願意聽，是這件事已經結桉了，你現在讓我推翻自己的處理意見嗎？”說完，衝司機擺了下手。
司機朝她這邊走過來。
“樊書記，陸主席是為了救我，陳俊海那天晚上掐住我的脖子，我已經沒辦法呼吸了，不信您看，快十天了，我這脖子上還有淤青。”溫歲摘掉自己脖子上的圍巾露出自己的脖頸。
白皙的皮膚兩側淤青很明顯，“這是我的驗傷報告，有醫院蓋章。而且那天晚上有很多包裝車間的工人都看到了，陳俊海對我施暴，我已經沒辦法呼吸了。陸主席是為了救我才會跟他動手的。”
書記終於放下手裡的筆，正色看她，“但是兩人給出的證詞裡，都沒有提到你在場。”
溫歲腦子懵了一下，“我在場啊，還有很多包裝車間的工人也都在場。”
“陳俊海跟你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們倆會同時出現在那條巷子裡？”
“我吃完飯下去扔垃圾，還沒走出來就被陳俊海堵住了，說什麼要跟我複合的事情，我不同意，他就動手了。”
“他已經準備跟未婚妻訂婚了，孩子都有了，怎麼可能再去找你？覺得自己有點姿色就可以玩弄男人於股掌之上了？”這個年代的人對長得漂亮的女人有種天然的敵意。
“樊書記，如果您家女兒也跟我一樣長得還算清秀，您會不會跟她這樣說話？”
“胡鬧！你當這是什麼地方？說話這麼肆無忌憚。”
司機已經過來拽她胳膊，“趕緊出去。”
“樊書記，如果您沒有女兒，那您總有妻子、姐妹吧。如果她們跟我有了一樣的遭遇，您是希望有陸主席這樣的人來幫一把，還是所有人都冷漠以待像我一樣被死死掐住呢？”
樊書記眉頭緊皺沉默不語。
司機掰住她的胳膊往外拖，“好了別說了，書記生氣了你就麻煩了。”
“樊書記！您把我拖出去除非當場把我弄死！否則我一定還會去反映這件事！跟你反映不了！我就去市裡！市裡不聽我就去省裡！省裡不聽我就去京城！我的命是他救的，大不了我還回去！”
“站住！”樊名山衝司機擺擺手，“先放開她。你做一下記錄。”
劇烈的掙扎讓溫歲臉紅彤彤，說話都喘了，“謝謝您！”
“先別忙著道謝，據我所知，陸平南可不是什麼熱心的性子，你說他見義勇為，我是不太相信的。”
“我在追他，他被我迷惑了，有那麼一點動心。”溫歲說得有點急。
“小姑娘，我認識他有九年了，要不陸老爺子也不會放心把他扔到這麼個小地方來。我第一次見這小子個人動手，還不跟我說實話？”
“我們正在交往。”
樊書記往後一靠，上下打量著溫歲，表情比剛才輕鬆了許多，“眼光是不錯，你們交往多久了？”
她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