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年代，這個顏色叫寶石藍，向來很難駕馭，一般是演出或者上臺有強燈光才敢穿出來的顏色，溫歲這會兒卻在昏暗的舞廳，把寶藍色穿出了別人都穿不起的樣子。
來到調度室，張成差點驚掉了下巴，“溫，溫歲，你這衣服……”他一下子想不出什麼合適的形容詞，只是臉漲得通紅，不敢看她。
溫歲輕笑，“你還是個老古板啊。”拉了另一把高腳椅在他身邊坐下，“第一支舞的音樂，用我的。”
“第一支舞你不下場嗎？”他實在是不好意思看她，“穿這麼漂亮，不去跳第一支舞，是不是有點可惜？”他努力忽視她的身材，只看著她的臉。
“沒關係，後面我照樣出彩。”
張成把操作檯讓給她，自己退出房間守在了門口。
調整好收音話筒的位置，溫歲把手機擋在話筒下面，調度室前面一扇很大的的茶色玻璃，外面只能看到她正在操作，看不清話筒下面還藏了什麼玄機。
舞廳裡人逐漸多了起來，大家都在閒聊，等著一支舞，也有幾個剛才看到溫歲的人正在跟身邊人嘰嘰喳喳八卦著，“我宣佈，我最喜歡的顏色是寶石藍。”
“你穿上就是牛翠芬色了。”
年輕姑娘們在互相打趣著，舞廳頂燈忽然亮了，霎時間如同白晝一般清亮，所有人都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燈光慢慢變暗，但依然是白色燈光，雖然昏暗下來，但是彼此的臉還是能看得很清楚。
“叮叮鼕鼕”的聲音從前面音響裡傳來，溫歲這一遍放的是原聲，很快，大家就聽出來了，“這是我們洗瓶車間的水流聲。”
“哎，這是我們包裝車間裝箱打包的聲音。”
“這是我們，我們收瓶組也有！”
每一個車間的工人都找到了自己工作的聲音，彼此的臉上都籠著溫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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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歲溫柔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辛苦了，我親愛的兄弟姐妹們。希望你們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剛才的聲音已經刻進了光碟，溫歲把手機塞進自己隨身帶著的小手包裡，把光碟放進去，人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原本柔和的叮叮鼕鼕在一連串炸裂的聲音中，變成了一首迪斯科。
站在門口的張成也忍不住跟著顛了兩下。
溫歲沒出現在舞池裡，到那時大家在茶色玻璃後面看到了她舞動的身影，很多人遙遙朝著她揮手。
溫歲也笑著朝他們招手，她那笑帶著兩顆小虎牙的靈動，總是格外有感染力，每一個跟她對視的人都不自覺掛上了笑意。
陸長津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市裡都數得著的泱泱大國企，職工們在舞廳裡，不跳交誼舞，跳的是社會上流行的迪斯科！而且他要找的那狗弟弟，還一臉傲嬌地站在舞池邊，樂呵呵地朝著調度室那邊看。
“這……”藍西裝秘書先生也是第一次見，但這畢竟是小少爺的地盤，他敢說什麼大實話，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生源的職工文化果然很活躍。”
陸長津一點面子也沒給，“什麼活躍，簡直是低俗。”
“但是職工們很喜歡啊，怪不得老爺子那邊收到的反饋很好，看來下面的人也沒撒謊啊。小少爺什麼時候這麼接地氣了，這是好事兒。”趕緊往回圓成，免得兄弟倆一會兒又吵起來。
“哼。”勉強認可。
兩人的注意力都在陸平南身上，換下一曲時，都看到他臉色一下子變了，而且迅速朝調度室門口大步走了過去。
順著看過去——一個身著寶石藍色旗袍又不像旗袍的女人出現在調度室門口。
藍西裝秘書，“哎？這難道就是那個趙麗麗？這，四十歲？”這是妖精吧！後一句他沒敢說出口。
“呵，是個什麼妖魔鬼怪，過去會會就知道了。”
陸長津率先朝兩人走去，藍西裝秘書趕緊跟上，內心祈禱一萬次：可千萬別吵起來，別吵起來啊！
那邊陸平南已經脫掉了自己的西裝外套直接披到了溫歲肩上，“外面都快零下了，你這穿的什麼衣服？”
“外面零下，屋裡有暖氣呢，我這都出汗了。”說著撩了撩身後的長髮，脖子下面汗津津的。
“那也不行，你這上面都露著呢，這群賊小子眼珠子都盯著看，不合適。”
“什麼也沒露好嗎！你不是現代人嗎？你好好看看，我這身，”她退後一步，上下比劃了一下，“哪裡露了？露哪裡了？我還打算把袖子拆掉呢。”
“你可打住！什麼現代不現代的，你現在是在八八年，你就得接受這裡的文化。”陸平南努力回想自己來這裡之前，周圍女人的衣著，好像大家為了方便星際穿梭，都是穿著緊身的皮膚衣，溫歲這身當然不算暴露，但是不行！一想到她的身材給別人看他就抓心撓肺地難受。
溫歲見他不講理，也不跟他囉嗦，直接把衣服拉下來，“我不要你的衣服，熱死了！一會兒我還得進場跳舞呢，穿你衣服才不像樣。”越過他要離開。
一隻胳膊被身後人攥住，“要麼穿上我的外套，要麼現在就被我抱出舞廳，你自己選。”
“呵呵，胡秘書，快瞧瞧，這是誰啊？是我們家小少爺嗎？”
藍西裝胡秘書瑟瑟發抖不敢接話。
溫歲看清來人，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陸平南把她擋在身後，不悅地看著陸長津。
“藏什麼？這麼大個人我還能看不見？”陸長津這會兒說話的樣子就像個小學雞，三歲半，不能再大了。
“你來幹什麼？”
“你當我想來？還不是你，忽然說什麼不回京城了，老媽那邊放心不下，非得讓我追過來看看。”
“不回京城？”溫歲詫異，“你不回京城了？為什麼啊？”
“少裝，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狐狸精？！”陸長津沒好氣道，“都四十歲的人了，穿這樣的衣服勾著全廠男職工跳群舞。陸平南，你眼光什麼時候這麼差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