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週日，四個小姑娘人手拿了好幾個信封來找她。
“小溫姐，這是我幾個老鄉託我一定找你給做的。”一股腦十多個信封，最後一個信封沉甸甸的，丟下就跑。
後面幾個小姑娘也是，每張照片最少都給了五塊錢。
溫歲覺得賺這些小姑娘的錢，實在是過意不去，要是做上癮了，她——開啟一看，有跟蔡琴合影的，有跟劉德華合影的，有跟鄧麗君合影的……
說好的要做好了給家裡人看的呢？
溫歲沒打算真的收錢。
宋思雨倒在她床上吃橘子，“你可別傻了，這些小姑娘，手裡錢多著呢。你當都跟你和四姐那麼老實呢，錢都匯給家裡。你不信一會兒我帶你去看。”
溫歲就這樣硬被宋思雨拉出門了，“去逛街吧，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別悶在宿舍了。走走走。”
兩人到了縣百貨大樓，溫歲不自覺又想起了陸平南，之前騎車去水庫堤壩的時候路過了這裡，也不知道那個狗男人在京城過得怎麼樣，在家是不是也是那一副死魚臉，應該不會吧，京城是他如魚得水的地方……
“喂！想什麼呢？”宋思雨的聲音勐地出現在耳邊，溫歲嚇得一個哆嗦，下意識把人推遠。
小宋同志非常不滿意地又勾上來，“來，看看！這就是我們女人的天地！”
這個年代的百貨大樓溫歲在22年還是見過的，不過是在某個很老舊的居民區角落裡看過那麼廢棄的一幢樓，跟眼前這個就是一毛一樣的。
兩人走進去，一樓全是一長排的玻璃櫃檯，裡面站著衣服還算統一的售貨員，她們前面都放著大算盤，不忙的售貨員就湊在一起捂著嘴閒聊。有顧客要招待的售貨員，那表情也不怎麼友善，完全一副你愛買不買的樣子。
溫歲一度懷疑這些人是不是被柳清傳染過。
宋思雨拉著她湊到一個櫃檯前，“這兒有新到的牛奶糖，咱買點吧，我記得你愛吃。”
站著聊天的售貨員中那個妝最濃的斜眼看了她們一下，撇了下頭，不情不願地走了過來。
原主可能愛吃奶糖這些，但是溫總是真的不愛吃，擺了擺手，“不用了，現在不想吃。”
售貨員立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買不起早說。”扭著屁股就要重新回到閒聊隊伍。
宋思雨也沒見過當面這麼橫的售貨員，立刻點炸了毛，“哎你怎麼說話呢？！”
“我哪裡說錯了嗎？長得人模狗樣，連奶糖都買不起，不是窮酸是什麼？”
宋思雨還想吵，被溫歲按住了胳膊，衝她搖搖頭。
等那個售貨員走回去，一邊笑著看她們，一邊跟同事說話的時候，溫歲衝她擺手，“你好，阿姨，幫忙拿一下這個糖吧。”
被叫‘阿姨’的就是剛才那個翻白眼的售貨員，最多三十歲的年紀，因為畫著濃妝顯得更要老了幾歲，表情很臭，站了半天也不過來，彷佛溫歲叫的不是她。旁邊有同事捂著嘴偷笑還被她拿眼睛瞪回去了。
她裝傻？這哪能行呢？溫歲鬆開宋思雨的胳膊，小碎步跑到她面前的櫃檯，“阿姨，可以幫我拿一下那個糖嗎？”
溫歲今天裡面穿了一條自己改過的背帶褲，裡面搭了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來就是清純的學生樣，咕嚕咕嚕大眼睛看著那個女售貨員，“阿姨，你不給拿嗎？”
雖然這些售貨員都很拽，也僅限於對那些軟柿子，畢竟這個年代的人不知道什麼叫服務，什麼叫投訴，但是溫總可是知道的，還是很知道，她就笑眯眯地看著，“阿姨。”
第四遍了，第四遍叫人阿姨了。
宋思雨在後面已經捂著嘴笑彎了腰。
女售貨員終於忍無可忍，“我不是你阿姨！”嘴角都在抽動。
“好的，阿姨，你可以幫我拿一下那個糖嗎？”完全是明目張膽地裝聾作啞，但是她聲音低，又笑得乖，一米開外的人就聽不到她在說什麼了。
有不少來採買的人路過時都回頭來看溫歲，小姑娘看起來也就是高中生俄年紀，長得可真漂亮，但是裡面那個濃妝豔抹的售貨員是怎麼回事啊？是不是在欺負小姑娘？真當百貨商店是她家開的呢？
路過的人太多，溫歲的表情又太坑，女售貨員原本還想裝傻，可是身邊的同事陸續都去招待顧客了，就剩她自己，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溫歲過來，“你要什麼？”聲音硬邦邦的。
“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哦，還有這個，對了對了，這個也要，架子上面那個也要，另一個架子上那個綠色的，對，還有那個藍色的……”嘰裡咕嚕說了一長串，溫歲確定她根本就沒聽清，就開始笑盈盈滿臉期待地看著售貨員，“阿姨，快去幫我拿吧。”
售貨員：……
“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溫歲又開始亂指，“這個，這個，那個，那個，這個，和那個，還有那個綠色，對了還有藍色那個。”
指了三遍，售貨員爬上爬下，終於給她擺了滿滿一櫃檯，“夠了嗎？”大冬天的，額頭還出汗了。
溫歲從第一個小框開始，每個裡面拿了一塊裝進紅色的塑料袋裡，“好啦，阿姨，你把這些放回去吧。”
售貨員實在是忍不住了，“你是不是有病？！”厚厚的粉都遮不住她漲得通紅的臉。
溫歲也不惱，還是彎著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她，“給稱一下吧阿姨。”
售貨員看著空蕩蕩只有七八塊糖的紅色塑料袋，表情猙獰，一步也不動。
溫歲還是笑，“那，阿姨你現在是不肯賣東西給我嗎？”
“買不起就不要買！快點滾好不好！”女售貨員壓低的聲音裡滿是怒意。
“那好吧。”溫歲說著，大大的眼睛裡迅速蓄滿了淚水，‘吧嗒’一顆就掉在了玻璃櫃檯上，‘依依不捨’地放下了那只紅色塑料袋挽著宋思雨的胳膊邊走邊掉眼淚。
越走越慢，越哭越兇，終於在大門口被一位穿著西裝掛著工牌的四十歲男人攔住了，“小姑娘，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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