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建鋒常年風吹日曬的，雖然只比溫芝大三歲，但是看起來足足老了一圈兒。
溫歲感覺自己就跟倆人閨女似的，還沒享受幾秒一家三口的溫馨，溫芝把她拉起來，“你之前跟我說，你跟陸主席，那個，”又礙於孫建鋒在，話不好說得太直白，“據說京城來了個女同志，跟他家裡，有點關係，是——？”
孫建鋒伸著耳朵，陸主席是誰？京城的？女同志又是誰？聽得一愣一愣，雲裡霧裡又不敢問。
溫歲只假裝聽不懂，“我不知道呀。”
“你不是借調到宣傳科了？沒見過她嗎？昨天晚上在舞廳，我也掃了一眼，確實挺漂亮的，有個性又爽利。”
溫歲在心裡比比，爽利個屁，可會在背後歪曲事實了。
“京城人穿衣打扮跟我們都不一樣，怪不得陸主席穿得那麼好看，看來隨根兒。”
聽到這話孫建鋒不樂意了，黑粗的眉毛擰成一團，“什麼樣子叫好看？咱們小老百姓穿得舒服又便宜才是好看，那種穿得體面不幹人事的男的有的是，不能只看外表。”
“哎呀，我又沒說別的，你快吃你的飯。”
被孫建鋒一打岔，溫芝也忘了繼續追問。
她扒完了碗裡的飯就出發去舞廳了，還把要留下來刷碗的兩人也拉上了，“回來再刷，你們倆也去跳跳舞放鬆放鬆。”
孫建鋒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的夾克外套，“我這衣服，不太行。今天你們先去，我改天再去，這樣去了給你姐丟面子。”
溫芝本來不想去，孫建鋒這樣一說，她就奪下了男人手裡的碗快，“丟什麼面子，都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的人，誰比誰面子大？”
三人就這樣出門了。
樓下一喊，宋思雨也跟只小鳥一樣飛奔下來，“四姐，姐夫！”
孫建鋒憨憨直笑。
溫歲今天裡面穿的是廠裡發的文化衫，下身還是上班時穿的那條肥肥大大的大筒褲，不過她用皮筋把褲腳束住，外面又搭了件肥大的紅格子襯衫當外套，今天她沒打算跳交誼舞，這身衣服正適合拒絕。
她進門之前，還有不少男士圍在柳清跟前，她進門之後，男士們都漸漸散開朝溫歲那邊圍過去了，畢竟是自己本土選手，說話沒有代溝，溫歲又更平易近人些。
柳清看著剛才圍在自己跟前那幾個男人，冷哼了聲，“真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這話正好被剛從調度室出來的趙麗麗聽到了，原本趙麗麗對她印象還不錯，覺得這京城姑娘爽快又漂亮，傲點也是應當，畢竟京城人嘛，天生就有優越感，但是這會兒說的人是溫歲，趙麗麗就不樂意了，“我們這麼土的地方，柳小姐真不該來，到時候髒了你的皮鞋髒了你的裙子，多難看。”
柳清不以為意，依舊抱著胳膊，“誰讓南哥被陸爺爺調來了呢，他都來得了，我自然也忍得下。小地方就是小地方，人也小家子氣，眼光也狹隘。就知道圍著亂轉，也不看看裡面是花朵還是大便。”
如果不是接到了陸平南的電話，趙麗麗還真不好跟她嗆聲，但是陸平南說了，這人就是自己的秘書，留下傳話用的，又想到他還特意讓自己跟溫歲說一聲。做職工工作這麼多年，趙麗麗要是連這裡面的蛛絲馬跡都看不出來，就真的白乾了。
既然不是人家未婚妻，還天天以一副家屬的姿態自居，實在是過分了，趙麗麗沒好氣道：“全中國人都是小地方出來的，你能生在京城也不是你多有本事，是你老子腿熘。天天吃我們小地方的飯，喝我們小地方的水，還說我們不好，你是不是撐得慌？”一向是做文職工作，說這點兒話已經費了她八成力氣。
兩人嗆聲的動靜有點大，有不少職工都往這邊看。
趙麗麗四十多歲，平時很注意形象的一個人，現在憋得臉通紅，溫歲看到了，就鬆開溫芝的胳膊走了過來，“趙姐，你早來了？”自然而然挽上趙麗麗的胳膊。
後者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飯吃得早，比你早來了一會兒。你呢？今晚吃的什麼好吃的？”
“辣炒豬頭肉！”說到這個溫歲有點興奮，“我四姐做的，放了洋蔥，特好吃，改天我給你帶點嚐嚐，我四姐手藝沒得說，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豬頭肉。”
“呵，吃個豬頭肉就能興奮成這樣，是不是沒吃過豬肉啊？窮酸死了。”柳清說著，看了看溫歲的一副，一臉嫌棄的樣子，“連條裙子也沒有，這樣就來舞廳了？你們廠是不是發不出工資了？”
溫歲總算明白趙麗麗為什麼憋得臉通紅了，這女人說話，實在是很欠抽，但她按住趙麗麗的胳膊，狀似無意地笑了下，“這是我們廠的文化衫，是有文化的人才穿得了的，你自然不懂這是什麼。還有，今晚我們要蹦迪，你確定你這一步裙，不會當場噼叉？”
“什麼噼叉！簡直胡說八道！還蹦迪？你當這裡是外面野場子呢？跳什麼你說了算？”
“你家我肯定說了不算，但是，這裡跳什麼舞，全看老孃我怎麼帶。”溫歲最後一句話就在她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音，偏又配上那白皙嬌嫩的臉蛋，整一個大反差。
裡面張成自然也聽到了她們剛才的對話，對溫歲的交代很是贊同，“我就給她放一晚上迪斯科，有本事她就跳！”
第一束霹靂白光打下來的時候，柳清眼睛被晃了一下，心裡想著，這可是國企大廠，不可能這麼胡鬧的。
接著就是特嗨版的《漫步人生路》前奏，她直接傻眼了，“簡直是亂來！這可是職工舞廳！怎麼能跟外面三流舞廳一樣跳這種東西？！”
溫歲已經在場邊開始帶舞，輕飄飄地在她耳邊道：“我們小地方就是這樣，怎麼高興怎麼來，你不高興就回你的京城去。吃了我們的飯，就閉上你的嘴！”說著就轉身隨著入場的人群進到了舞池裡。
有力的節奏，跟溫歲身上中性的裝扮正好相配，再加上那張絕世小臉，柳清一時也沒移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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