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歲驚了一下，立刻也跟了上去，怪不得陳俊海剛才沒動靜了，原來是去找他姐去了。
他們剛走出廠門，就聽到門衛大叔正津津樂道跟路過的人介紹，“這是我們廠的職工代表，這是我們廠的工會主席。”
宣傳欄裡的照片裡，陸平南騎著黑色的大梁腳踏車，風吹著白襯衫鼓起，溫歲站在車子後面，扶著男人的肩膀，一隻手伸出來，正在空中捕風。兩人都只露出一個側臉，距離有點遠，看得並不真切。
路人甲：“你們工會主席這麼年輕呢？能管住人嗎？”
“我們主席那是輕易不出手。”門衛大叔還挺自豪的。
路人乙：“你們廠代表真漂亮啊，下年掛曆是不是有她？我能買本不？”
“那可說不準，我跟領導反映反映，不過這閨女真人可比這照片好看多了，這照的啥呀，臉都看不清了。”
路人甲：“叔你可別吹牛啊，到時候我們排隊來買你們廠掛曆。”
“我們掛曆是內部宣傳的，可不賣。”門衛大叔護犢子得很。
路人丙個眼尖小姑娘，發現了溫歲襯衫裡面套著的白色t恤衫，露出來的衣角被打了個結，“那姑娘襯衣裡面的衣服呢？是你們生源的文化衫嗎？這樣穿真好看。”
丙丁小姑娘又湊近了些，看了看照片裡溫歲露出的衣角，又看了看門衛大爺工作服裡面套著的同款。
門衛大爺：……
聽到身後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幾人回頭看，路人丙：“這不就是照片裡這個？代表？”
路人甲：“還有主席。”
路人甲乙丙丁……：“還真是，比照片好看多了。”
趙麗麗還沒開口，溫歲已經笑著迎上去了，“你們想要我們廠明年的掛曆呀？”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跟著點頭。
“那到時候可以來我們銷售視窗，給你們登記一下，到時候買我們成箱酒給你們留一本。”說著還真的從門衛拿來了紙筆認真要記下來，“你們也可以留個電話，到時候我們給你們打電話，保證第一時間給你們。”
幾個人別說姓名了，連工作單位和宿舍電話都爽快地報出來了。
登記完了才想起來問，“掛曆上有你嗎？”
“保密呀。”她只要想，那聲音總能勾得動人，加上那盈盈的笑和標誌性的小虎牙，誰還能不醉？
趙麗麗腦子轉得快，“我們廠最後的代表還沒選出來，到時候有投票的話，歡迎你們參投啊。”
“那是肯定的。”
路人們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要不這照片……”趙麗麗的話還沒說完。
身後男人大手一拽直接把照片扯下來了。
雖然照片被第一時間拿掉了，但就貼的那短短十幾分鍾的時間也有不少人看到。
第二天，銷售科那邊就接到了不少訂貨商的詢問電話，都是關於下一年掛曆和文化衫的事情。
國營企業的白酒不愁銷，而且銷售行業在這個年代還沒有真正被重視起來，生源沒有獨立的分管廠長，事事都要上報給廠辦。
趙麗麗作為廠裡的宣傳擔當自然也聽到了銷售那邊傳來的訊息，第一時間把昨天外面的情況上報了。
廠辦很快做出批示，工人文化建設活動由宣傳部門組織，溫歲同志帶頭，廠裡上下職工進行全民舞蹈文化建設。
說是舞蹈文化建設，其實都知道，這次誰表現好也就是當之無愧的廠代表了。這是生源第一次組織這種活動，也是這個落後的小縣城社會風氣開放的第一次嘗試，不管是生源，還是縣裡都很重視這次活動。
發酵封存車間常年都是濃濃的糧食發酵的味道，溫歲還有點忐忑上午自己衝動的行為，會不會給陸平南帶來不好的影響時，就看到趙麗麗正從紗門外走了進來。
園園趕緊起身給趙麗麗倒水。
“不忙不忙，我來找小溫說點正事。”
趙園園很有眼色地拿著本子去主任辦公室‘匯報工作’去了。
“小溫啊，上次在舞廳你帶的那個舞叫什麼舞啊？”趙麗麗笑眯眯地問。
溫歲一想到當時自己腦熱的行為，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不是什麼專門的舞，就是隨便亂跳的。”
“那可好，隨便跳都能跳出名堂來，咱可得再接再厲。”說著，就把廠辦的檔案拿出來了，“縣裡重視工人文化活動，廠裡也嚴格執行上級命令，這事兒我們得當個大事情來辦。”
冠冕堂皇的話溫歲只能跟著點頭。
“我的意思呢，這段時間就把你借調到我們宣傳科，有什麼最新通知咱們儘快安排執行，也省得我們來回找你。陸主席那邊最近也比較——嗯，活躍，廠裡讓我們全力配合。”
趙麗麗話說得滴水不漏，什麼比較‘活躍’，其實就是想說這個人活過來的而已。
“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等我問問我們主任……”
“只要你點頭，主任那邊廠裡有調令，很快的。你同意了是吧？”趙麗麗起身，沒再給她反悔的機會，直接去了隔壁找高主任。
她能不同意嗎？這調令都帶來了，雖然廠裡的調令可能就是一句口頭的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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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五分鐘後，溫歲就聽到隔壁開門，高主任的聲音傳出來，“車間出這麼個能人可是我們的驕傲啊，哪能不放人，你們就放心吧。”
兩人一通寒暄過後，溫歲就直接被打包送到了辦公樓。
趙麗麗幫她搬著個小箱子，她自己搬著個大箱子，就這麼進了辦公樓。
兩人剛拐上二樓，就看到陸平南辦公室推門出來了個濃眉大眼的姑娘，身上穿的是這個年代最洋氣的大花裙子，外面還罩了件高墊肩白色西裝，一看就特別時髦。
姑娘看到趙麗麗就笑著跟她打招呼，“趙姐～”
趙麗麗也笑，“要走了？”
“是啊，南哥翻臉跟翻書似的，我咋哄都哄不好，您幫我多勸勸唄？”一張嘴，標準的京腔。
“好嘞。”
姑娘也衝著溫歲禮貌笑了下，擦肩而過的時候，溫歲聞到她身上桂花香水的味道。
溫歲回頭看了眼活力滿滿的姑娘，問趙麗麗：“趙姐，這是？”
“陸主席北京那邊的朋友，姓柳，”說話間還用胳膊撞了她一下，“陸主席的青梅竹馬，來勸他回去看看老爺子。陸主席這，不知道是跟誰賭氣，好幾天了，就是不肯回去。”
溫歲聽到‘青梅竹馬’時，心驀地抖了一下，想起自己曾對四姐說過的話，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