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甦醒歌正處於昏迷狀態，這一邊的路淵被路然一系列的操作弄得摸不清頭腦。
兩個人從前的關係更像是水火不容，可是現在路然時不時給自己送東西，反倒弄得路淵不好意思起來。
“二表舅，你沒必要成天的往我屋子裡面送東西的。”尤其是每次送東西都讓小辣椒來，嗆得屋子燻人。
路然笑著把一柄煙槍遞到他的手中，“試試，好東西。”
路淵沒動，眯著眼睛看他到底有什麼目的，路然將兩手一攤，本來就半躺在椅子上想要耍酷，結果直接摔了下來。
“真是，煩死老子了。你知道吧，這些年我一直無所出，那群敗家玩意淨想著分我家產。“
”老子還沒死呢就要我立遺囑，我晚上睡覺都在怕，那天他們找人來把我給直接殺人滅口了。“
路淵心想，你這樣的人，下地獄一千遍一萬遍都不為過，苟活到現在都是老天的賞賜，
路然欣慰的看著路淵高大的身影，想要過去拍一拍顯示親暱，卻被他毫不留情地躲開。
眼神中閃過一絲嫌惡，路然也沒發作，反倒根據這些天的瞭解知道他是一個臉皮薄，心軟嘴硬，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人。
路然直接老淚縱橫，故意把頭髮裡面禿掉的地方顯示給他看。
路淵確實有些好奇，那光禿禿的頭皮鋥光瓦亮，和周圍茂密的黑髮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見了吧，就是路岸那孫子給老子弄得，他媽的還敢和我聯絡，說要分家產，我可去他奶奶的。“
路然先是痛罵了路岸一頓，然後後轉了話頭。
路淵聽見他喊路岸名字的那一刻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本來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拖住路家，不讓他們發覺路岸的異常。
可是現在路然的話怎麼總讓人感覺他好像發現了什麼。
“不過路岸那家夥雖然狼心狗肺，但是每個月都是會回來的，可是現在不僅人連個屁都沒放，大力宗那群人也不來蹭飯……”
“小淵哪，你不是修仙界的人嘛，應該清楚吧。”路然盯著他，感受到他的僵硬，唇角微勾。
小樣，要想拿捏老子，你還嫩的很。
路淵斟酌了半天，開始措辭，“嗯……路岸他現在在夢魔手下工作，比較忙可能就不會像以前那樣……”
準確來說，現在傳聞中失蹤的路岸正昏迷著躺在自己的乾坤袋裡面。
路淵不擅長撒謊，又不喜歡和路然過於親近，可為了掩人耳目，也只能坐在原位置上頭頂冒汗，整個臉都紅到不行。
“這樣啊……可是大力宗那些人時不時回過來巡查，聽說明天就來了，你這肯定的要幫幫表舅啊。”
路然捏著他的肩膀，看似商量，實際上更像是威脅，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卡吧卡吧的捏著骨頭關節。
路淵松了口氣，只要還沒暴露路岸的行蹤就行，到時候送走大力宗的人，他在直接扯一個藉口說路岸去了別的地方，或者是閉關修煉了。
這樣的話路然這邊也算有了交代，自己也能夠直接去找甦醒歌，不用擔心路家這個定時炸彈。
“好。”路淵答應的很爽快，轉眼就看見小辣椒趴在門縫那裡看他。
路然挑著眼尾，口裡還叼著煙槍，春風滿面的離開了，而小辣椒本就身材小巧，此時躲在縫隙裡更是十分低調，不引人注目。
她朝路淵擺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是路淵想到她每次來送東西都帶著路然身邊的一大堆家丁，甚至當著他們的面說了一些曖昧不清的話。
路淵心生反感，直接裝作沒看到轉身就走。
他自然是對路然身邊的一切都沒有興趣，甚至是厭惡。可那也不代表他要去惡意攻擊別人，甚至害了小辣椒的命。
路然性子暴躁，手段卑劣，要是讓他知道小辣椒時不時在私底下也和自己有接觸，到時候他走了沒關係，小辣椒一個弱女子更是在路府裡面如履薄冰。
小辣椒見他本來和自己視線相接，可是又直接忽視離開的樣子，有些落寞和氣餒，但很快又想到路然那陰險的笑臉，立刻鼓起了勇氣跟蹤著路淵。
路淵其實去的地方不多，所以也沒想到一個小女子會跟著他，他直接去了小時候的街坊家。
年少的時候路淵身上沒有錢，又總是挨路府那些狗仗人勢的下人欺負，吃不飽穿不暖早就成了家常便飯，可是還是有那麼一些好心人幫助他。
“哎呀，是小淵嗎？”一個頭髮花白，手裡還抱著木盆，裡面髒衣服堆的和小山一樣高的老婆婆眯著眼睛看著。
路淵笑笑，點頭接過髒衣盆，感慨萬千，從前的時候這個洗衣的王婆婆時不時給自己窩窩頭吃，他為了報答想要幫她洗衣服。
結果個子太矮，手還沒夠到木盆直接給它撞翻了，衣服太多，自己又太過瘦小，險些在衣服堆裡面窒息，要不是路過的張奶奶把他撿了出來。
只怕他要成為世界上第一個被衣服給憋死的人。
王婆婆激動的摸著他的手，眼窩深深凹陷，上面還有著深深地皺紋，似乎是樹木刻在上面的年輪，見證著時光的變遷。
路淵將髒衣盆放到一邊，摸出自己做的手套，戴在了她的手上。
王婆婆視力不好，可是卻能感覺到手上多了什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現上面似乎有著一層透明的薄膜，將那些皸裂的傷口盡數包住。
“王婆婆，這是水晶手套，你可以戴著它，以後洗衣服什麼的就可以更輕鬆啦。”路淵開口解釋。
這個洗衣手套的主意還是甦醒歌告訴他的，兩人當時在鬼魂之森尋覓很久，要不是她特地用法力把原本灰熘熘的蘆薈剝開，
只怕是他還不知道裡面的蘆薈膠可以有這樣的用途。
想起那時候甦醒歌癢的半死還是堅持著把那些蘆薈剝開，又用了不知道什麼法子把原本液體形態的東西給變成了固體狀態，路淵臉上就浮現出一絲甜蜜的微笑。
王婆婆雖然視力不好，可是情緒感知力仍舊驚人。從前小的時候就是能夠第一個察覺小路淵的情緒的人，現在看見他這副模樣，揶揄了起來。
“小淵啊，這手套我沒見過，還有這種奇效啊，是你親手做的嗎？”
“不是，不是的。這是，我一個，一個很好的，很好的……”是朋友嗎？還是心上人?
路淵有些羞赧，含湖著想要混過去。
王婆婆拉著他的手，在他的肩膀處摩挲著，“長高啦，小淵長高了，那時候你一聲不響的離開，我和張奶奶他們想了你很久呢。”
路淵沒說話，只是用力的回握了一下。那時候他被打暈了扔到亂葬崗，自然是知道路府不會再留他，又怎麼敢冒著殺身之禍回去一一告別呢。
“那張奶奶和劉姥姥他們還好嗎？還有顧爺爺他們。”路淵焦急的詢問著。
王婆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話題給叉開，“你這做手套的人，心靈手巧，是女子吧。”
“嗯。”路淵低下頭，“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在甦醒歌身上，路淵只覺得自己從前看的那些詩句彷佛都拋到了腦後。
只會說“好，很好”這些重復性極高的話語。
“小淵，是你的心上人吧。還是修仙界的人，這種手套可不多見啊。而且，你身上還有這女子的香味。”
路淵眨了眨眼睛，有些懷疑王婆婆是不是算命出身，而不是倚靠洗衣服為生。畢竟都沒怎麼看見手套的模樣，卻能夠把甦醒歌身份猜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女子的香味……路淵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澹澹的梨花香和女子濃重的脂粉香混在一起。
是小辣椒的味道，路淵頭疼，卻看見拐角在擦眼淚熟悉的身影，終究還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繼續和王婆婆說話。
“婆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耳聰目明，這都知道。”
“老了老了，眼睛也花了，這洗衣服的生計也越來越不好做了。”王婆婆絲毫沒有要繼續逼問的意思，而是露出一個沒牙的笑容。
伸出如同枯樹皮一般的蒼老的手，又用食指戳了戳他的心，然後又移動到自己的胸口上。
“可是我這個老婆子的這啊，清楚得很呢。”
是心嗎……喜歡這件事，他誰也騙不了。
路淵沒說話，任由她拉著自己去了左拐右拐的小巷子，一邊注意著周圍那斑駁的古牆，一邊又關注著身後那抹嬌小的倩影是否能跟上。
王婆婆雖然年紀大了，可是腿腳還是很利索，路淵聽見身後傳來女子細微的喘氣聲，扯了扯王婆婆的衣袖，“婆婆，慢點吧，你和我說說這些年小巷的變化吧。”
“好。”
王婆婆腳步放慢，一邊指著一個建的氣宇軒昂的大房子說道:“這是路府的宅子，沒人住，可是大的很，聽人說是給以後的人準備的。”
“還有那，那裡是顧爺爺的住所，小的不成樣子了。你回來的晚，他去年走的，好在孫子爭氣，考了個狀元呢。那老顧頭走的時候還帶著笑呢。”
路淵眼眶有些溼潤，顧爺爺年少的時候因為沒有錢上不起學，卻靠著自己認了很多的字，幫人代寫書信最後開了個小鋪子。
專門收留沒錢上學的童子們，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繼續進學。孫子也算是圓了他的夢，徹底實現了顧爺爺書香門第的遺願。
小辣椒捂著嘴，險些哭出來。她知道路淵小時候應該是被路府趕出來的，但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過這麼堅固的生活。
因此也更加堅定了她要扳倒路然的想法。
路淵繼續走著，聽著王婆婆說東說西，一會是孫奶奶的孫女生了病沒錢治去世，她哭瞎了眼睛。
一會是賣肉的胡屠戶兒子因為不學無術，又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可那良家婦女是官老爺的兒媳婦，直接砍了頭當街示眾。
胡屠戶一夜之間白了頭，後來也瘋了，最終不知所蹤。
路淵聽著，逐漸察覺出了不對勁。
曾經對他好的人，雖然有的去世了，但是後半生還是順遂的。
可是對他不好的人，比如曾經把他買的肉直接扔到地上的胡屠戶卻後半生悽慘無比。
王婆婆笑得開心，“小淵哪，這就是老天爺開了眼，冥冥之中自有報應，因果迴圈。”
那路然呢？路淵難得的想要天上降一道雷直接噼死他算了。
雖然自己現在已經有了殺人的能力，可是對於過往的這些恩怨，他還是希望以一種比較平和的方式解決。
要是所有人不開心了，就隨便藐視官府的法規條例隨意尋釁滋事，殺人越貨的話，人界早就亂套了。
畢竟和修仙界不同，路淵這樣告訴自己。
一直到一處破舊的老門前，低矮的門檻幾乎要被人踏破，路淵儘量的低著頭，還是被那低矮的門楣給撞了個正著。
王婆婆拿了紅花油，一邊摸索著幫他擦上，一邊感慨道:“那時候你剛來的時候，才這麼點。”
她的手比到門邊一般的位置，然後又往下移動了好幾釐米，“應該是這個高度吧，哎呀，年紀大了記不清。”
“婆婆你回來啦!”小女孩清脆的叫聲在破敗的小屋裡迴盪，雖然四面漏風，甚至沒有什麼櫃子裝衣服，小女孩穿的仍舊是乾乾淨淨利利索索的。
看見路淵坐在一旁的木頭矮椅子上，姿勢怪異，有些不舒服的歪著頭，任由王婆婆撫摸的樣子，小女孩好奇的問道:
“婆婆，這是誰呀?”
“豆豆來，這是你小淵哥哥，我給他吃飯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呢。”
“哦好。”被叫做豆豆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有些瑟縮，又止不住好奇的看著路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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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你也是王婆婆養的小孩嗎？”
路淵點點頭，掏出早就買好的糖果，放了一顆在她的手心，“是啊，我小時候也是王婆婆帶大的呢。”
“好了豆豆，你不是不愛吃甜的嗎？去燒飯吧，一會給你大哥哥露兩手。”
嘴裡含著糖，豆豆眨巴著眼睛讓路淵不要告訴王婆婆自己愛吃甜食的事情，然後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路淵心裡疑惑，而王婆婆也很快解釋道:“豆豆是我在你走後大概有些年頭了吧，撿來的，裡面裝了幾包豆子。”
“應該是生養豆豆的爹孃實在是沒辦法了，鬧饑荒，最後把孩子扔了，寄希望於好心人把她撿走養了。”
路淵忍不住開始幻想，那時候的王婆婆自己生活都困難，卻還是養了這樣一個孩子，生活肯定是更加的舉步維艱。
“王婆婆，你那時候自己不也很難熬嗎？”既然是饑荒，為什麼不把吃的留給自己。
“孩子啊，那是一條活生生得人命啊，我沒看見也就算了，看見了怎麼忍心啊，她就那麼一點。”王婆婆捏了捏手指頭。
“後來我也就，自己吃的就分她一口，她也爭氣，還真活了下來，反正啊，就這麼過了，也算是有個陪伴的。”
路淵摸了摸王婆婆完全彎掉了的嵴背，因為常年句僂著洗衣服，她的後背早就聳起了一個大包，看起來就像是烏龜揹著龜殼。
只是那龜殼，不是王婆婆自願背的，而是生活給她的。
外面傳來燒水的聲音，路淵往外望去，看見跳動著的羊角辮和歡樂的笑聲，自己也放鬆了不少。
似乎他離開這些年，這些故人老的老，散的散，但好在都過的還不錯。路淵悄悄在王婆婆的枕頭底下放了一袋銀子。
又將其歸回原位，看見王婆婆沒有任何的異樣，還在給自己倒水，這才放下心來，又開始閒聊。
外面突然傳來女孩嘹亮的尖叫，以及大鍋倒下的聲音，路淵扶著王婆婆趕緊走了出去檢視。
小辣椒抱著小女孩，大腿處一片溼潤，還在冒著滾燙的熱氣，整個人將豆豆抱在懷中，頭髮也被淋溼了大半。
“小辣椒!你這是怎麼回事!”路淵下意識以為是她想要過來搞破壞，怒氣衝衝想要質問。
而豆豆則是搖晃著還在不停的冒著冷汗，顫抖著的小辣椒，眼角紅紅的，“大哥哥，不是的。”
“我不小心撞翻了做飯的鍋，是這個漂亮姐姐過來扶我的。”
聽了這話原本責備的話就要脫口而出的路淵立刻噤了聲，想要道歉卻發現小辣椒幾乎要暈厥。
慌忙的把人抱了起來，跟著王婆婆進了屋，然後又慌張的跑了出去買了一大堆的燙傷藥，直接塞到了王婆婆手中。
豆豆拉著他的衣袖，和他一起蹲坐在門口，“大哥哥，那個姐姐你認識嗎？”
“算認識吧。”路然的第四房小妾，時不時給他送東西，勉強算打過照面。
他回過頭看著封閉的房門，裡面傳來女子的痛呼，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畢竟自己差點錯怪了人家。
豆豆童言無忌:“你和婆婆說的心上人，是她嗎？”
路淵幾乎要跳起來:“當然不是。”
小辣椒說話嗓門大，性子也急躁，除了臉和甦醒歌有一點點的相似外，根本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