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使看見面紗下的容顏，微微自卑地垂下頭。隨後，蘇念煙便被領著去往了空巷寺旁，一間三層的小茶樓內。茶樓內早被人清了場，除了櫃檯後低頭算賬的掌櫃和小二，還站滿了著裝統一的護院。
女使領著蘇念煙，走上二樓。二樓只有木製護欄，開闊的視野能越過正對面的樓房，看見遠處的湖景，零零碎碎擺著幾張簡陋的桌子，護欄旁的桌子上擺著一套翠綠茶具，桌子旁坐著一位俊秀的少女。
她的長相不似揚州美人那般婉轉動人，反而有種張揚的美感，眼睛眸子在陽光的照耀下，透著寶石的顏色。“我們姑娘是張家的二姑娘。”女使頗為自豪地說道。
“我們家姑娘乃修行之人，自京都而來。”明鏡說著，拿出了早就備好的一應茶具，出自尚宮局，要比別家的精緻許多。
張南嘉好奇地看著蘇念煙拿出來的茶具，只覺得新鮮。她在家裡好歹深得父親疼愛，要什麼沒有？卻是沒見過這般做工的。
“尋常人家不過做些精巧的來吃茶，姑娘這怕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吧。”張南嘉暖暖抬起手，看著正熟練做茶的明鏡，忍不住感嘆道：“能讓盛老夫人親自下帖子請，還能私下見到玄明禪師，姑娘恐並非凡品。”
“我家原和盛老夫人結過親，論理盛家大姑娘還得叫我一聲姨媽的。”蘇念煙知道，對方是想透過自己，見到玄明禪師，所以故意吊著對方。
“我不愛繞彎，姑娘既然可以見到玄明禪師，可否請姑娘相助。”不料張南嘉比她皮相更加沉不住氣，三兩句就挑明了，請蘇念煙的來意。“我只想請禪師為我母親抄寫一頁經書，只需要一個開頭，讓我母親藉藉禪師的福氣，好讓她在九泉之下能安心。”
“姑娘的母親也是修行之人？”蘇念煙明知故問道，她早就讓餘文茵去打聽張南嘉母親——全氏的事情了。“看姑娘的表情，看來不是。”蘇念煙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映著陽光，格外晃眼睛。
“這很重要嗎？”張南嘉一愣，尷尬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
“自然，禪師畢竟是佛門之人，又是德高望重的，哪裡能隨意替旁人抄寫經文。”蘇念煙清楚，無論對方值不值得自己幫助，但是想要的東西太輕易得到，就會變得索然無味。“多謝姑娘的茶，姑娘還有別的事嗎？”
“貿然打擾姑娘修行，是我的過失。”說罷，張南嘉率先起身，帶著女使走了下去。那女使不知哪兒出了問題，竟然將自己的錢袋擱在桌上，又狠狠瞪了蘇念煙一眼，這才離開。明鏡見人走了，默默收拾茶具，只有杜娟看著錢袋，眼裡滿是戾氣。
“沉住氣，瞧瞧人家的陣仗。”蘇念煙向樓下看去，張南嘉上了馬車之後，從茶樓裡鑽出十幾個護院跟著，那架勢，才像是“土皇帝”出行。“你當是在遊歷江湖？打一架，鬧出名聲才好？”
這才將杜娟的火氣勸下。“這不是回張家的方向，張姑娘能去哪兒？”明鏡伸頭看了眼張南嘉離開的方向，笑著說道：“也不大像是去盛家的樣子。”說著，自己搖了搖頭，似乎像是無意中說的話。
就是這般無意，讓杜娟敏銳地感覺到蹊蹺，笑著打馬虎眼，說自己知道揚州有家果脯十分好吃，她這就去買來，不等蘇念煙點頭，就自作主張地跟上了張南嘉的車馬。
“故意的？”看杜娟明目張膽地跟在馬車後頭，好在揚州街頭人多，能夠遮擋其行蹤。蘇念煙笑著，看向明鏡。
“奴婢可不敢。這袋子可要打賞給店家？”杜娟提著紅木盒子，看著桌上的錢袋。
蘇念煙只是瞥了一眼，說道：“裡頭的錢給店家，錢袋留下。”說完，又戴上面紗，離開茶樓，乘上馬車。
馬車剛停在蘭園門外，便有婆子急匆匆地找出來，說道：“夫人急著找姑娘，姑娘這是上哪兒去了？日後可不能渾跑，街上正是不太平，若是讓李家大公子看去了，多造孽。”原是餘文茵找。
“才去空巷寺拜過禪師，衣裳還沒換的，你同文茵姐姐說，若是著急，便去我院子裡尋我。”蘇念煙笑著，讓明鏡將手裡的盒子交給這婆子，說是將此物順道送去給餘文茵。
“長公主倒是排場極大。”餘文茵聽到婆子的轉述，自會過來。對內樹立起懦弱形象，是她一貫作風，前期在宮裡陪伴她姐姐時，也是這副低姿態，讓后妃們都放鬆了警惕。“全氏的事情，都在這兒。”餘文茵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我記得，來時我帶了匹宮裡賞的布，明鏡你去翻出來，送去給餘姑娘做身衣裳。”蘇念煙開口支開了明鏡。
“全氏是西涼人。”餘文茵也將彩月哄出去，順手關上了門。“原是隨著西涼商隊過來的奴僕，被瘦西湖上的畫舫主看上，買了來，後來才被張家老爺看中的，編了個這麼奇怪的理由，說是狐仙報恩，帶入府中。”
“但是沒待多久？”蘇念煙撐著下巴，細想卻發現時間對不上，同為姐弟，張南嘉和張家三公子的年歲相差也太大了。
“自然，這是外頭的說法，我這個訊息，也是從畫舫主那兒聽來的。”餘文茵眨著眼睛，看蘇念煙推過來一盞冒著煙的清水，略顯無奈。“但是細算張家二姑娘的年歲，至少也得是第一位武夫人在世時生下的，要麼全氏原是外室，要麼就是妾室扶正。”
“只有這些嗎？”蘇念煙用小拇指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是沒有別的，餘姑娘可以回去了。”說罷，溫柔地攆走了餘文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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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餘文茵有些不解，走到門邊，手微微抬起，臉上的表情卻有些複雜。“長公主來此，當真是為了見玄明禪師？當真是來此靜修的？”最終，餘文茵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