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盛老夫人，原是榮國公的嫡女兒，當初見盛家老太公登科中榜，是響噹噹的狀元郎，老榮國公在榜下捉到這麼一個女婿，搶在先帝之前，同盛老太公定了親。”明鏡看過江南所有官宦人家的名錄，記得那麼幾個耀眼的存在。
“若是如此，怕是不好湖弄過去。”杜娟有些憂心，這麼一位人物，京中關係複雜，她們擬定好的假身份未必能混弄過去。
“無妨，本宮……我又不必不見。”蘇念煙笑著，她現在是出家人，而且家裡的“長嫂”和“兄長”都在，何須自己去迎客。
一夜過後，盛家的車馬停在門外，鶴髮童顏的盛老夫人由自家婆子扶下馬車，抬頭看了眼“蘭園”這個匾額，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
大門早已開啟，也有園內的婆子女使相迎，她們都是揚州人，知道盛老夫人的尊貴，不敢怠慢。
“老夫人何苦來，這家人還不知道是什麼來路。”盛老夫人身邊的向媽媽說道，見老夫人依舊沉穩，忍不住抱怨道：“大公子也不知被什麼人勾了魂，非要老爺和夫人上門提親，又說對方是大理寺的人，老爺不好開口，只能讓老夫人來賣這個臉。”
盛老夫人只是掛著澹笑，昨夜遣人打聽過，此地乃是京都永寧侯府置辦的外宅，倒是與這家人所說的大理寺對得上，只是永寧侯府是太后的母家，姓李的，可這家人偏說自己姓顧，真是笑話。
永寧侯府這般身份，怕是不會輕易給自己下屬置辦房產，還是用自己家的名義，多半這屋子裡住的是永寧侯府的外室，因不好養在京中，才送來揚州的。
如此倒是對得上，一個“嫂夫人”，一個“公子”，一個“小姐”的說法，興許那嫂夫人便是外室，不過還未見著其人，若是稍年長些，那這位公子和小姐便是外室的子女，若是稍年輕，可能便是姐弟、姐妹了。
只是門第實在不配，自己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怎麼可能讓自家嫡孫去娶旁人外室的妹子，說起來面上無光。想到此，盛老夫人臉上滿是愁容。
順著長橋而過，入眼便是蘭園的正堂蘭亭，堂內坐著早已恭候已經的顧枕書和餘文茵。蘇念煙因不便見客，偷偷躲在側殿，想聽聽三人能說些什麼。
“突然拜會，實屬唐突。”盛老夫人笑著，嘴上說著謙遜的話，人卻當仁不讓地坐在上座。她自覺身份比他們都高，年紀也擺在這裡，故而不將兩人放在眼裡。
“盛老夫人能來，可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餘文茵畢竟頂著“長嫂”的身份，自然負責接待，見明鏡端來茶水，便起身接過，親自端到盛老夫人面前。“只是奴不知盛老夫人所來為何？”
“原是為我那冤孽孫兒。”盛老夫人開門見山，將盛墨想求娶蘇念煙的意思說了個清楚，用詞懇切，可卻擺了副強硬的態度。盛老夫人一見餘文茵，只聽了一耳對方的口音，便知對方不是京都裡的人，更加肯定了外室一說。
“老夫人不知，我那妹子原是個身子差的，求醫問藥，竟沒一個能治的，到底還是皈依佛門，才得見好。”顧枕書做出為難樣子。
卻不知他這態度，在盛老夫人眼中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現如今，她已歸了佛門，父母也沒有讓她還俗的打算，當真是來求佛的。”只是顧枕書的口音略帶三分邊陲的野性，一時讓盛老夫人拿不準主意。
“不知顧家小姑娘是記在哪位師父門下的？”盛老夫人垂目看著茶盞裡的茶，倒品出些京城的味道。
“實不相瞞，記在萬古寺不空禪師名下，只做了個外門弟子。”餘文茵笑著答道。
“你可莫哄老身，不空禪師的名頭，我是聽過的，他是專為太后娘娘講經的，為人孤傲，長公主還是託了太后娘娘的門路，才拜他為師的。”盛老夫人搖搖頭，只覺得對方扯謊也不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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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老夫人，我們家妹子原比長公主要早拜的，只是不空禪師說不可在她身上開先例，這才只記作外門弟子，論理長公主也得叫聲師姐的。”餘文茵眨著眼睛，似乎是知道了盛老夫人的猜想，故意放鬆自己的儀態。
“那是當真有趣。”盛老夫人見餘文茵這般坐姿，只覺得對方不知好歹，自己好歹是榮國公嫡女，兒子也是正兒八經的通判，自己屈尊降貴來求親，何苦還要如此推拒。
“只是女孩子家，若是有病症，當早些醫治，不該為那不知名的噱頭，反而耽誤治療。”盛老夫人竟然張口提議蘇念煙還俗。後頭聽著的杜娟都覺得對方不要臉，長公主修行莫非是一個老婦人能夠決定的？
“我也是難開這張嘴，到底是我孫兒，未來的婚事也得替他操心著。”盛老夫人說著，抬眼掃視一番，因不見蘇念煙，猜想對方定然躲在後頭偷聽，便說：“我既來了，也想見見她。”
“那有何難，明鏡，去叫姑娘別抄經了，出來見一見貴客。”餘文茵向明鏡使了個眼色，對方心領神會地往側門走出去。
一時回來，只說姑娘的心思只在佛經上，不肯來見。餘文茵便讓她再去請。如此請了三次，蘇念煙才肯從側間出來。
只她一出來，盛老夫人眼前一亮，見她談吐得怡，禮數也周全，再看她國色容顏，眉眼間自有尋常富貴人家見不到的大氣，便知此女身份不凡。
再想到此宅院乃永寧侯府置辦，能借永寧侯府的名頭，絕非俗物。何況她還是個修行之人，又是記在不空禪師名下的。且她自稱姓顧，太后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便是同鎮南王府顧家結了親，算得半個顧家人。
如此想著，再看蘇念煙的面容，只覺對方眉眼間確實像年輕時的太后。“竟生得如此好模樣。”盛老夫人親自起身，拉住蘇念煙的手，讓她坐在自己上座。
這番舉動，屋裡人便知，盛老夫人已經識破三人身份。
“怪我那孫子沒福氣，怎好同佛祖搶人。”盛老夫人知道對方身份後，絕口不提求親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