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連日舟車勞頓, 宋皎吃過午飯,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傍晚,侍從們溫聲細語地喊他:“殿下, 起來吃點東西吧,吃點東西再睡?”
宋皎困極了, 也沒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趴在床上,往上扯了扯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蓋起來, 哼哼唧唧地說:“我再睡一會兒。”
侍從們在外面拍拍被子,他也不再說話,閉上眼睛就陷入一片混沌。
外面的人不再催他了,宋皎安安靜靜地睡了一會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皎隱約聽見有人在說話。
“哎喲,他怎麼跑沉哥房裡來睡了?”
侍從們答道:“回陛下,我們去對面房裡沒找到人, 才過來看看的, 沒想到殿下真的在這裡。”
宋皎迷迷糊糊的, 心想,我就在自己房裡睡啊。
然後有人輕輕掀開了蓋在他頭頂的被子。
宋皎伸手要把被子抓回來:“我再睡一會兒……”
宋爺爺按住他的手:“還睡呢?都睡了一下午了。”
宋皎這才清醒過來,收回手, 揉了揉眼睛, 看見兩個爺爺都在自己床邊。
他爬起來,喊了一聲:“爺爺。”
宋爺爺也應了一聲:“嗯, 還沒吃飯?”
“沒有。”宋皎把自己裹在被子裡, 一坨坨的樣子, 又揉眼睛,“我不餓,就沒吃。”
宋爺爺道:“起來吃一點,等會兒去書房,把西北的事情跟我們還有幾個大臣說一說,說完了,爺爺帶你回家去睡。”
還是正事要緊。
宋皎點點頭,謝老當家看他困了吧唧的模樣,不忍心道:“要不然還是明天來說吧,你看給卯卯困的。”
宋爺爺道:“明天沒空了,明天他要去太學上課。”
“明天?!”
宋皎和謝老當家同時睜大眼睛,同時看向他。
“爺爺,你好狠的心啊!”
“老宋,你好狠的心啊!”
“爺爺,我才剛回來!”
“老宋,卯卯才剛回來,哪有這樣折騰的?”
宋皎和謝老當家對視一眼,確認過對方的眼神,然後默默靠近。
宋皎道:“謝爺爺,我晚上要在這裡睡。”
謝老當家連連點頭:“可以可以,謝爺爺同意。”
宋爺爺堅決道:“不行,明天就去上課。”
謝老當家試圖為宋皎爭取:“誒,卯卯可是才平定西北回來……”
宋皎按住謝爺爺的手,努力忍住眼淚:“謝爺爺,沒關係的,誰讓這是我親爺爺呢?那我先去換衣服,然後去說一下西北的事情,然後就睡覺,天不亮就起床,去太學上課。爺爺,你別擔心,我的身體絕對不會撐不住……”
宋爺爺面無表情:“我一點都不擔心,明天太學考試,你也不擔心,不去考試,沒有等級,正好你就不用上學了。”
宋皎:?!!
他掰著手指算了算,忽然反應過來,明天,明天就是太學考試的日子!
宋皎倒吸一口涼氣,往後一倒,直接倒在床上。
大夏天的,哈出一串白氣,可能是他的小幽靈。
謝老當家急忙掐他的人中:“誒誒,卯卯?你別怕啊,謝爺爺馬上下旨,把考試時間推後幾天。”
宋爺爺抱著手:“該。你走的時候,是不是跟爺爺說好了,東西送到,三月份就回來?一拖拖到了六月份,我看你確實是沒有把學業放在心上。你先前和沉哥兒……被爺爺發現的時候,你說什麼了?你說你絕對不會影響學業的,現在呢?”
他把謝老當家的手拉回來,戳了一下宋皎的額頭:“不用管,讓他長長記性。”
宋皎躺在床上默默流淚。
宋皎從床上爬起來,換好衣裳,就跟著兩個爺爺去了皇帝書房。
他試著扯扯自己爺爺的衣袖:“爺爺,你生氣了?”
宋爺爺板著臉:“沒有。”
“我在西北有溫習功課的,我把上半年太學要講的書都看過了,而且——”宋皎在狡辯,試圖哄爺爺高興,“而且,西北那邊,那個是社會實踐,很有效果的,我感覺我的腦子裡充滿了以前都沒有的知識。爺爺,你放過牛和羊嗎?你擠過牛奶嗎?羊奶呢?沒有吧?我就……”
“有。”宋爺爺淡淡道。
宋皎頓住。
宋爺爺面不改色:“你小時候為了給你補營養,爺爺天天給你擠羊奶。”
“啊……原來有啊。”
說著說著話,一行人就到了書房門前。
範開推開門:“陛下、宋丞相、宋皎殿下到。”
謝老當家和宋丞相走進去,在位置上坐下,宋皎理了理衣裳,把髮帶甩到身後,也跟著進去了。
書房裡幾個文武大臣,都是陪著謝老當家一路打江山打下來的,還有從前土匪寨爹元老。
宋皎走進去,在殿中站定,朝幾位大人行禮。
謝老當家抬手道:“西北局勢又變啦,讓小殿下給你們說說吧。”
宋皎對門外喊了一聲:“範開叔。”
於是範開從外面搬了一個掛起來的羊皮卷進來了,羊皮上畫著的,是西北的地形圖。
第一天回來,就被家長強制要求做屁屁踢展示,宋皎有一點不高興,他什麼都沒準備。
宋皎呼了一口氣,把羊皮卷擺正。
“各位大人,關於西北局勢的變化,我想分成農事和軍事兩個方面來說。此次賑災,本來的第一目的就是農事……”
宋皎一句話還沒說完,才停頓了一下,謝老當家就帶頭鼓掌。
“好!”
底下的大人們也都跟著鼓掌。
可是他明明都還沒有說什麼啊,宋皎撓頭。
只有宋丞相不鼓掌,攏著手,坐在位置上。
等潮水一般的掌聲漸漸停止之後,宋皎才繼續講,沒兩句,謝老當家又開始鼓掌,特別捧場。
就這樣無限迴圈,在接連不斷的掌聲中,宋皎做完了他的報告。
謝老當家撫掌道:“這事兒辦的不錯,幫朝廷解決了一個心腹大患,你和沉哥都幹得不錯,想要什麼跟爺爺說,爺爺重重有賞。”
宋皎笑了笑,還沒有開口,便聽見一個聲音道:“恐怕到時候控制不住浩那,釀成心腹大患。”
宋皎轉頭看去,只看見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和謝老當家差不多的老人家,也是武將身材,人高馬大的。
宋皎認得他,他是從前老土匪寨的王二當家,和謝老當家結拜過,最早的元老。
換一個身份,王二當家就是王曠的爺爺,宋皎和謝沉小時候跟王曠打過架,因為王曠汙衊他和爺爺是細作,謝沉的牛屎樹枝也是衝著王曠使的招數。
後來王曠來跟他道歉,他沒有接受,跟王曠“死生不見”,否則見他一次就教訓他一次。王曠倒也遵守諾言,這些年都避著他,不敢在他面前出現。
宋皎抿了抿唇角,道:“這件事情我和沉哥也考慮到了,浩那那邊會和我們簽署協定。而且我與沉哥商定了,我們這邊,只會提供耕種的方法,武器方面的內容,絕對不會外傳。”
“草原人年年南下,原因正是冬日缺糧,想要齊國的糧食或是耕地,幫他們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再加上,最可能成為心腹大患的蒼木部落,已經被我軍擊潰,其他部落親眼見證了草原與齊國的武力懸殊,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宋皎看著王二當家,不知道這個回答他滿不滿意。
王二當家不敢不滿意,因為謝老當家很滿意,他又開始鼓掌了。
“好,好好好。”
習慣了握武器的手,竟然都拍紅了。
今天這一場,謝老當家很給宋皎面子,還親自送他和爺爺回去。
謝老當家送他們到殿門前坐馬車。
“真的不用謝爺爺下旨,幫你把考試時間往後挪一挪?”
宋皎把爺爺扶上馬車,回頭道:“不用啦,其他人都準備好了,為了我一個人調時間,有點不好。”
謝老當家問:“那你準備好了嗎?”
宋皎點點頭:“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
他上了馬車,掀開窗戶簾子,跟他揮揮手:“謝爺爺拜拜。”
謝老當家順著他:“卯卯拜拜,丞相明日見。”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宋皎看著謝老當家進去了,才放下簾子,坐回馬車裡。
他抱著枕頭,癱在座位上。宋爺爺看了他一眼:“坐沒坐相。”
於是宋皎挪了挪屁股,扭股糖似的,挨著爺爺坐好了。
宋爺爺:“……”
回到府裡,宋皎洗漱洗漱,就準備上床睡了。
系統剛剛回來,正附在波斯貓身上,和大黃狗玩得正歡。
那只波斯貓,宋皎交給爺爺養,結果才幾個月,就被爺爺養成一隻大胖貓了。
它蹲在大黃狗面前,看起來就很重。
系統看了一眼宋皎,問道:“明天就考試?”
“嗯。”宋皎一邊擦頭髮,一邊在榻上坐下。
“那你怎麼辦?溫習了嗎?”
“溫……溫了一點。”宋皎有些喪氣,“溫知和楚珩前幾天給我寄了筆記,但是我還沒來得及看。”
系統道:“別熬夜,早點睡,要是實在不行,我幫你作弊。”
“那怎麼行?還是我自己寫吧。”
而後宋皎擦頭髮,系統和大黃狗一起玩,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房間裡很安靜,宋皎擦好了頭髮,想了想,把溫知和楚珩給他的筆記都拿過來,墊在枕頭下邊。
系統皺眉:“你在幹嘛?都說了別熬夜了,熬夜傷身體,一次考不好沒關係的,聽我的,快去睡覺。”
其實宋皎根本沒有想要熬夜,他拽好被子,躺……躺下了。
腦袋枕在枕頭上。
“我會在睡覺的時候吸收知識的,統統晚安,幫我吹燈。”
系統無語,從波斯貓的身體裡出來,快速飛過蠟燭邊,帶起一陣風,把蠟燭吹滅。
然後他飛到宋皎身邊:“你要吹風扇嗎?”
“要。”
“你裹著被子還要吹風扇?”
宋皎理直氣壯,咂了咂嘴:“因為這樣舒服。”
於是系統開始原地轉圈,帶起一陣陣風。
第二天一早,宋皎險些起遲了。
他換上只穿過一次的太學青衣,束上髮帶,抓著書包,衝上馬車。
馬車車伕把鞭子揮得飛快,宋皎在馬車上才吃完早飯,正好就到了。
於是他又抓著書包,衝下馬車。
沒等他衝進太學,他就看見太學門前站著兩個人。
楚珩提醒了一句:“來了來了。”
原本正低頭看書的溫知合上書冊,抬起頭看了一眼。
幾個月沒見,兩個朋友好像都長高了,還成熟不少,不再是從前那樣稚氣未脫的模樣。
楚珩上前,手搭在宋皎的肩膀上:“你可算來了,我們還以為你不想上學了。”
“怎麼會?”宋皎道,“我很有分寸的。”
溫知把書收起來,幽幽地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很有分寸?”
“本來就有。”
溫知無奈:“你怎麼敢踩著點回來?寄給你的筆記你溫習了嗎?考試準備得怎麼樣?能穩住嗎?”
宋皎自信:“能穩住。”
“我是問你,能穩住第一嗎?”
宋皎呆滯:“啊?”
楚珩搶話道:“你不知道,你不在太學鎮住溫知,溫知簡直是殺瘋了。”他搖搖頭:“太兇殘了。”
宋皎好奇:“怎麼了?”
楚珩掰著指頭跟他算:“我們上半年有兩次大考,五次小考。”
宋皎點點頭:“嗯嗯。”
楚珩保持微笑:“溫知全是榜首。”
宋皎使勁鼓掌:“喔!”他揮舞著手裡並不存在的熒光棒,為溫知“尖叫”:“哇!智多星太強了!文人楷模!”
溫知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先管好你自己,可以嗎?”
宋皎道:“我不在,你不應該更高興嗎?”
“我不高興。”溫知正色道,“你不在,其他人都是凡夫俗子,濁氣逼人,贏過他們,沒有什麼可高興的。”
“哈……”宋皎和楚珩同時發出這樣一聲。
楚珩不太服氣了:“誒,你這有點過分吧?難不成我也是凡夫俗子?”
溫知認真地想了想,楚珩驚道:“不是吧?你還要想一下?你什麼意思?”
溫知考慮了一下:“你勉強不算。”
三個人說笑著往裡走,宋皎和楚珩抱著溫知的手臂,就差蹲下來抱住他的大腿了。
“大佬,求帶。”
溫知拖著他們兩個往前走,無奈回頭:“鬆手。”他轉頭看了看四周,附近都是著青衣的太學學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壓低聲音:“你們兩個快鬆手,很難看。”
宋皎笑著道:“不,馬上就考試了,沾沾考運。”
溫知無奈至極,抬頭看天。
第一年入學,太學考試的流程還和院試相似。
上午是墨義和貼經,下午是策論。
今年的墨義變口義,和貼經一樣,都是和考官面對面的口答題目。
學子們都候在門外,書童喊到誰的名字,誰便進去應試,答完就從另一個門離開,在課室裡等候,防止透題。
宋皎拿著書,本來是準備臨時抱佛腳的,可是他和朋友們太久沒見。
所以他一邊拿著書,一邊和朋友們講話。
說了一大堆,連書都還沒翻開,才翻開一頁,書童就喊到了他的名字。
他是院試第一進來的,他當然在前面。
“宋皎宋公子。”
書童話音剛落,原本等在門前的學子們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轉頭看去。
他們竊竊私語。
“就是那個,宋丞相的孫子?半年沒來上課,去西北歷練了?”
“就是他,也不知道他該怎麼考試。”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口義和貼經背一背就有了,人家肯花心思去背,怕什麼?再說了,人家平定西北,可比我們這些死讀書的厲害。”
那頭兒,宋皎已經把書收起來,跟著書童進了房間。
他進去了,極個別人說話也越來越沒分寸。
“西北那些事情,有宋丞相在背後指點,換了在座任何一個人,便是一隻兔子去西北,怎麼會辦不好事情?”
“不過因為他是宋丞相的孫子,才撿了這個便宜,尋常人連去都去不了,不就把他襯出來了嗎?”
楚珩和溫知才回過頭,說話的聲音卻瞬間消失了,人群裡,辨認不出來方才說話的究竟是誰。
楚珩站起來,撇了撇嘴,回了一句:“人家的《救災疏》可是三個人花了三天三夜、整理了三千多份卷宗寫出來的,某些人前半輩子看的文章過三千篇了嗎?”
他朗聲喊道:“書童,書童,今早焚香了嗎?什麼東西餿了?一股酸勁。”
溫知拉住他:“罷了,他們又不敢當面說,卯卯在裡邊考試呢,你別吵。”
楚珩這才坐回去,抱著手,板著臉。
房間裡,給宋皎考試的,是兩個他沒見過的先生,看起來很和善,宋皎跟他們問了好,就在位置上坐下了。
兩位先生大概也知道他,或許想著給宋丞相的孫子留點面子,一開始問的東西,都是簡單些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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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對答如流,他們眼睛一亮,交換一個眼神,就換了一本書。
尋常考口義和貼經,不到半刻鐘就結束了,可是這回,已經過了三炷香的時間了,還是不見書童出來喊人。
眾人惴惴不安:“不會吧?這次考這麼久?怕不是考得東西都很難?”
仍舊有一些不太和諧的聲音。
“只怕不是考得難,是裡面那個半年沒上課,什麼都答不上來,把先生氣壞了吧?”
楚珩迅速回頭看了一眼,把酸唧唧的聲音逼回去,然後低聲對溫知道:“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完?卯卯不會真……”
溫知低頭看書,不太在意:“他不可能會差,應該是太好了,好到讓幾位先生刮目相看,相見恨晚,幾位先生就忍不住多留了他一會兒。”
“嘶……”楚珩分明不信。
“你等著瞧好了。”溫知神色坦蕩,“他不是出去瞎玩回來的,他是出去增長見識回來的,他一回來,誰都沒戲。”
“那你呢?”
“我手不釋卷,晝夜不停,勉強與之平分秋色。”
楚珩笑了笑,不接話了。
再過了一會兒,書童才從裡邊出來:“溫知溫公子。”
眾人試圖從書童的臉上看出一點東西來,可惜溫知很快就上去了,他們也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幾位先生都是溫知認識的,對學問做得好的學生,也格外和藹。
“小溫來啦。”
“先生好。”溫知微微頷首,在位置上坐下。
他瞥了一眼,看見桌上的書都打亂了順序,心下瞭然。
前一遭,宋皎那邊,幾位先生把所有的文章都問了一遍,所以花的時間格外長些。
溫知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角,坐直了身子,在太學裡,第一次打起對待重要的“敵人”的十二分精神。
宋皎被另一個書童引著,從另一道門走出來,到了後院。
書童道:“請小公子現在此處休息片刻,等前頭全部考完了,小公子就可以離開了。”
“好,多謝。”
書童離開,給宋皎留下了一盞茶,宋皎雙手捧著茶杯,在走廊欄杆上坐下。
第一個考完是挺好的,輕鬆。
但是第一個考完也不好,一個人幹坐著等。
宋皎歪了歪身子,靠在廊柱上。
他和系統下飛行棋消磨時光,一盤結束的時候,終於有人來了。
他跳下欄杆:“智多星,你終於來了。”
溫知點了點頭,走進院子裡。
兩個人先考完,先佔據了陰涼的地方,在欄杆上坐下。
而後考完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學子到了這個院子裡。
宋皎留意看著一個一個進來的人,溫知知道他在幹什麼,便道:“楚珩沒那麼快,他是最後一個。”
“啊?”
“你忘了,他是臨時過來的,所以排在最後面。”
“這樣啊。”宋皎靠在柱子上,“好睏,好餓,好累。”
剛醒來考試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勁兒上來了,他感覺自己沒休息好,也沒有吃好,更沒有睡好。
宋皎打了個哈欠,忽然,有人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肩膀。
宋皎回頭:“嗯?”
那人笑著朝宋皎作了個揖:“宋小公子。”
“怎麼了?”
“我想問問你,你口義都答上來了幾道?”
宋皎眨了眨眼睛:“我全都答上來了呀。”
那人面上笑容一凝,又問:“那……先生是問了小公子二十道嗎?”
宋皎抬頭看著屋簷,想了想:“不止,好像問了快幾百道。”
溫知幫了他一把:“我進去的時候,先生桌上的書都是動過的,我前面只有宋皎,所以先生全都問過了,一本書問十來道,確實有百來道。”
那人乾笑兩聲,說了一聲“失禮”,轉身就要走。
宋皎站起來,按住他的肩膀:“你們在拿我開賭局嗎?有人賭贏了嗎?”
“這……”
自然是沒有的,頂破了天,他們壓得都是二十道,哪有人壓百來道?
宋皎走到走廊另一邊,人群聚集的地方:“在拿我開賭局嗎?沒有人壓中的話,錢應該給誰呢?”
宋皎抬頭去看那個坐在中間的賭局莊家,好像有點眼熟,可是宋皎忽然想不起來這是誰了。
有人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輕聲喊道:“曠哥。”
地上鋪著塊布,碎銀子放在上邊,王曠捏著方布的兩個角,碎銀子被收起來,叮叮噹噹的,遞到了宋皎面前。
原來是他,那個小時候和他還有謝沉打過架的死對頭。
王二當家的孫子,小時候說宋皎和爺爺是奸細的那個。
王曠也穿著青衣,坐在地上,在一群學子的簇擁之中。
宋皎抿了抿唇角,把銀子推回去:“太學裡不準賭錢,更不準拿同窗尋開心,得閒的話,擔心一下下午的策論吧。”
宋皎轉身,正好楚珩過來了。
他是最後一個,眾人看見他來,就知道可以散了。
“走了走了,去吃飯吧。”
王曠也站起來,拍了拍衣裳,低聲道:“以後別在背後說宋皎壞話。”
朋友們道:“哥,剛才可是你說,二當家昨晚上拿他和你比,說他小小年紀平定西北,你啥都不會,光會吃飯,你才不高興的,剛剛說他壞話,說的最多的就是你。”
王曠撇了撇嘴,低聲道:“小時候得罪過他,我天生矮他一頭,懶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