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 宋皎的房間燈火通明。
宋皎坐在小榻正中,溫知和楚珩分別坐在他身側兩邊。
宋皎提筆,在紙上寫下四個大字——
文獻綜述。
宋皎清了清嗓子:“所謂文獻綜述, 就是把一堆浩如煙海的文獻, 按照寫作時間, 或者作者,或者主題, 進行概括分類,提煉每一篇文獻的主題……”
溫知和楚珩皺著眉, 聽得認真。
宋皎叭叭說完一堆,然後看著他們, 朝他們挑了挑眉:“我親愛的朋友們,怎麼樣?”
楚珩不語, 溫知問道:“你有幾篇文章?”
“嗯……”宋皎開啟自己和系統交流的頻道, 隨便翻了翻, “也就千百來篇吧。”
也就……
一聽這話,兩個人立即起身下榻, 準備離開。
“再見。”
宋皎撲上前,死死地拉住他們的手:“朋友們, 朋友們,為了我的幸福!”
朋友們越發堅定了離開的心, 使勁推他的手。
宋皎忙又道:“朋友們, 朋友們, 我請你們吃東西。”
兩個人回過頭:“吃什麼?”
“喝奶茶, 吃烤全羊。”
溫知與楚珩對視一眼, 這還差不多, 兩個人重新坐下。
溫知問:“文章在哪裡?你什麼時候要?”
“就這幾天吧。”宋皎爬下小榻, “我去拿文獻。”
宋皎踢踏著鞋子跑出門,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召喚系統:“統統,給我變!”
一陣風刮過,一沓書卷、古今中外的文獻,都被包裝成他們這裡的書卷的形式,出現在宋皎面前。
宋皎抱起文獻:“謝謝統統。”
系統冷笑一聲:“我看你要整理到什麼時候?”
這天夜裡,宋皎房裡徹夜燈火未熄。
三個小文人一同整理文獻,看累了就趴下歇一會兒,醒來了,揉揉眼睛,再繼續看書。
第二天清晨,宋皎從床榻上爬起來,推開楚珩橫在自己身上的手,揉了揉眼睛,推推朋友們。
“起來了,今天要去太學報到。”兩個朋友都沒動,宋皎再推推他們,“朋友們?”
宋皎大聲道:“你們是小豬!”
溫知和楚珩迅速爬起來,把他按著打。
“為了誰?我們是為了誰?”
“你這個忘恩負義、吃完抹嘴的小壞蛋。”
小壞蛋宋皎:“救……救命……”
三個人重新收拾收拾,又是鳳翔城裡最最意氣風發的少年人。
謝老當家愛極了文化人,鳳翔城裡的太學,作為齊國最高學府,拔地而起,氣勢恢宏,廣納八方學子。
最重要的是,管吃管住。
太學三人同寢,宋皎老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打點好了一切,要和溫知住在一起。
而後楚珩加了進來,宋皎有一點擔心,但是他擺擺手。
“完全不用擔心,我爹會擺平一切的。”
太學門前,宋皎下了馬車,把爺爺給扶下來。
“爺爺,三爺爺有請你等一下去講話嗎?”
宋爺爺點點頭:“有,不過我沒有答應。”
宋皎疑惑:“為什麼不答應?這樣我可以指著你跟別人說‘這是我爺爺’耶。”
宋爺爺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為了讓你安分一點,你三爺爺跟學裡幾位老先生都打過招呼了,對你絕不會法外開恩的。”
宋皎揉揉額頭,扶著爺爺進了太學:“好吧,那我們進去看看。”
宋皎和爺爺先到了居所,宋皎的行李還來不及整理,他就得換上太學的青衣,先去赴一場講筵。
所謂青青子衿,宋皎換上衣裳,在爺爺面前叉著腰。
宋爺爺拍了一下他插在腰上的手,再幫他拽了拽掛在腰帶上的玉佩:“可以了,去吧。”
於是宋皎小跑著去找朋友們了:“智多星!我看起來不錯吧!”
宋爺爺無奈地笑了笑,在後面慢慢地跟著。
露天的講堂,整齊地擺著蒲團,宋皎跟爺爺說了一聲,就過去坐著了,宋爺爺就在旁邊的走廊上坐著,笑著看著他們。
而後有一個年輕的學子抱著箱子走過來:“麻煩您老幫我看一會兒。”
宋爺爺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好,就放這兒吧。”
“多謝您老。”
應當是來遲了,趕不上回去放東西。
過了一會兒,又有好幾個來不及放行李的學子過來,讓宋爺爺幫忙看一會兒,宋爺爺都應了,就讓他們把東西放在自己身邊。
很快地,講堂前的蒲團都坐滿了,柳先生也到了。
他朝宋爺爺揮了揮手,宋爺爺也朝他擺擺手,示意不必了。
柳先生從蘭臺退下來,直接做了太學學宮的祭酒,今天對新學子的講話,也是他提出來的。
柳先生站在木搭的臺子上,與平時在蘭臺上課時的嚴肅模樣完全不同,今日和藹可親,頗有幾分開明老頭的模樣。
對此,宋皎和溫知表示,都是假的,等以後熟悉了,他就會變成那個迂腐的嚴肅老頭。
宋爺爺就坐在走廊上聽,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人忽然坐到了他身邊。
他轉頭去看,也沒有站起來行禮,只是喊了一聲:“陛下。”
謝老當家笑了笑:“卯卯第一天來太學,我當然得過來看看。”
木臺上,柳先生的玩笑話,引得眾人喝彩。
謝老當家道:“都一片綠綠的,認不清楚人。”
宋爺爺指了一下:“卯卯在那邊,那個扎著一個小揪揪的。”
“卯卯我當然認得出來,又不是眼瞎。”謝老當家抱著手,“一轉眼,孩子們都長得這麼大了,卯卯原來還沒我膝蓋高。”
“嗯,再過幾年,我們就能退下來了,放手給孩子們去做吧。”
“還早著呢,我恨不能把事情都弄好了,再讓他們頂上。”謝老當家反問道,“你現在放心退下來?”
宋爺爺搖了搖頭:“不放心。”
那頭兒,柳先生的講話結束了,隨後範開上了臺子:“陛下有令,新入學學子,皆賞一套文房四寶。”
走廊那邊,謝老當家對宋丞相道:“你老說我溺愛卯卯,對他不好,現在每個人都有了,不算是溺愛了吧?”
宋爺爺笑了笑:“不算。”
散了講筵,宋皎立即跑到兩個爺爺這邊來,原本在宋爺爺這邊寄存行李的少年們,也都過來認領各自的行李,反倒把宋皎擠到外邊去了。
宋皎等他們都走了,才得以靠近:“爺爺,謝爺爺,我陪你們逛一下?”
“好。”
一行人在太學裡逛了一圈,中午謝老當家請吃飯。
宋皎試探著問起謝沉的事情:“謝爺爺,琵琶洲那邊不要緊嗎?”
謝老當家非常放心的擺了擺手:“不要緊,雪災沒有往年厲害,不會有事的。”他看著宋皎:“卯卯不放心啊?”
“不是很放心。”宋皎拉了拉謝爺爺的衣袖,在他耳邊道,“爺爺,我寫了一本救災的奏疏,如果你看了覺得可以,能不能讓我去一趟琵琶洲啊?”
謝老當家倒也不傻,朝他伸出手:“奏疏先拿來看看。”
“我還沒寫好,快些好了,你先說能不能讓我去。”
“那得問你爺爺。”
宋皎坐回位置上,鬱悶地揪自己的衣角:“到底誰是皇帝?”
謝老當家不假思索:“你爺爺。”
下午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宋皎馬不停蹄地又開始了文獻綜述的寫作。
還是兩個朋友幫他。
出人意料的,楚珩竟然能和他們住在一起。
對此,楚珩這樣解釋:“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我家花了點錢,我爹把我們家的產業都轉過來了。”
宋皎和溫知迷惑:“啊?”
“也沒什麼產業,就是一點綢緞莊,還有一點瓷器鋪子。”楚珩認真翻書,“他說,宋丞相的孫子這麼聰慧,齊國的前途不可限量,慶國已經是強弩之末,與其到時候被齊國攻破,不如他自己先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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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皎害羞:“替我謝謝你爹。”
“不客氣。”楚珩抬起頭,“然後他就給齊國的國庫捐了五百萬兩,我就直接進太學讀書了。”
宋皎和溫知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宋皎道:“你之前說你家是做小生意的,你還一直裝窮,每次出去吃飯都讓我們請客。”
楚珩重新又低下頭,下一秒就被兩個朋友按住暴打,說定了,以後十次都是他請客吃飯。
就這樣過了三天,才開課,太學的學業不是很重,宋皎和朋友們白天上課,晚上寫文獻綜述,很快就整理出了一份奏疏,都是技術總結。
三個人給自己的部分屬上了名字,然後宋皎還得交給系統查重,系統本來想卡他查重的,但是職業道德不允許他這樣做。
最後還是放他過了,宋皎把文獻綜述交給謝老當家。
對文字向來頭疼的謝老當家認認真真地看了,又交給宋丞相看。
宋丞相也認真看了:“不錯,提到的幾種辦法都可以,說的幾種莊稼作物也都可以。”
宋皎乖巧道:“那我可以去琵琶洲嗎?”
宋丞相堅決搖頭:“不可以。”
“啊?爺爺!”
“你沒有處事經驗……”
宋皎反駁:“就是因為沒有處事經驗,才要去積累一下經驗的!”他一把抱住爺爺的手:“爺爺,我真的很想去,不會耽誤讀書的,求你了。”
謝老當家也看不下去了,幫他求情:“老宋,讓孩子去吧,我派人保護他,沒事的。”
宋丞相道:“這可不是出去玩。”
宋皎點頭,正色道:“我知道。”
最後宋丞相還是讓了一步,讓宋皎和朋友們跟著賑災的隊伍去了。
此次賑災物資,由楚老爺的綢緞莊與瓷器鋪傾情提供。
賑災隊伍即刻啟程,宋皎騎著馬,穿著冬裝,戴著帽子和圍巾,一路跟著隊伍北上,經過每一處風景,都能想象出謝沉經過這裡時的情形。
琵琶洲,石頭城,二月底的春天,還是寒風刺骨,雪花飄灑。
厚重的城門從裡面推開,士兵們站在城門裡,撥出的熱氣都變成白氣。
宋皎騎著馬進了城,一個一個認真地看過去,卻沒有找到謝沉,或者他認識的人,他剛要問問別人,就聽見身後傳來說話聲。
“咱們五個人,單挑對面五十個,太強了。”這是牧英的聲音,他頓了一下,驚喜道,“賑災的到了,可以吃麵了!”
朋友們歡呼:“我想吃烤羊肉!”
“別說了,我想吃魚。”
宋皎回頭,一身甲冑的謝沉就騎在馬上。
短短幾月未見,謝沉好像長高了許多,身形也高大許多。他不知道去幹了什麼,臉上兩道血痕,看起來有點兇狠。
原本在臉上掛著的、帶著淡淡殺氣的笑意,在看見宋皎的時候,呆滯一瞬,然後變成燦爛的、幾乎算是帶著傻氣的笑容。
——老婆!
他在心裡大喊。
宋皎彷彿聽見了他的聲音,立即下馬,朝他跑過來。
謝沉也下了馬,把手裡用來記軍功的敵人耳朵往邊上一丟,在馬匹鬃毛上抹了抹手,然後朝宋皎張開雙手,將他抱了滿懷。
牧英默默地把耳朵撿起來,一個耳朵可以記一次軍功呢,沉哥怕嚇到卯卯,不敢拿著,那就讓他來承受這份驚嚇吧。
宋皎抱住謝沉:“你們剛剛說什麼單挑五十個?遇到敵人了嗎?”
謝沉面不改色:“五十只鼴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