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婆子飛快的將自己懷裡的東西護著。
似乎是生怕宋氏直接衝上去搶了一樣。
宋氏這才從宮裡出來，拿著皇貴妃賞賜的燕窩雪蛤，想要過來給雲氏送禮，也好商量一下孫娉婷的婚事。
心情正好。
懶懶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神色中帶了幾分嘲諷的冷笑道：“怎麼？這府裡，是沒有我這個做二奶奶的地位了吧？我問你們話，你們也敢不吭聲？誰給你們的膽子？”
那幾個僕婦手裡抱著的東西，也是很惹眼的。
一看就知道是給孕產婦準備的。
宋氏要這些人親自說，那也只是想要給自己找回來一點尊嚴。
卻不想這幾個人看著宋氏這樣子，首先就害怕了，神色中都帶了幾分惶恐，根本就不敢看宋氏。
宋氏上前一步，逼視著這些僕婦，寒聲道：“我今兒心情好，你們誰和我說實話。我就放過誰，否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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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的話還沒說完，裡面聽見動靜的周嬤嬤就快步走了出來。
看見宋氏在為難這些僕婦，臉色不是很好看的沉聲道：“好了，你們都去忙吧。”
然後才笑著對宋氏道：“二奶奶今兒來的正好，我們郡主方才還唸叨著二奶奶呢。說是大小姐如今年紀也到了，若是再繼續留下去，只怕是要成老姑娘了。讓奴婢去請了二奶奶過來，商量一下大小姐的婚事呢。”
一聽見這個，宋氏是瞬間來了精神。
只是那幾個僕婦事情，到底是讓宋氏多看了一眼。
周嬤嬤笑道：“算算日子，三奶奶快要生了。郡主讓人給三奶奶送點東西去。也是一早就預備著的。不過是算好了日子才送去。”
宋氏心頭一動，笑道：“三弟妹既然生產了，想必坐了月子就要回來了吧？那豈不是正好趕上雪兒丫頭大婚？”
周嬤嬤人老成精，自然知道宋氏在算計什麼，輕笑道：“雪兒小姐的婚期，宮裡還沒給個準信兒。一時也不知道情況如何。至於三奶奶那邊，也是情況不明。眼瞧著天兒熱得很，也不曉得三奶奶會不會等著秋天，天氣涼快了再回來。或者，等著明年開春再回來，那也是說不準的。”
宋氏微微笑了笑，撫掌敷衍笑道：“可不是嘛。這也都說不準，不過呢，距離過年也早著。府裡早早的預備著也就是了。等三弟妹回來，直接送過去就行了。又要辛苦周嬤嬤了。這些年啊，母親大人身邊，多虧了有周嬤嬤照應著。這若是換了我啊，有三頭六臂，那都是照應不過來呢。”
周嬤嬤行禮道：“二奶奶過謙了。奴婢不過是年紀大一些，見過的事情多一些，略略兒的幫襯著郡主。二奶奶便是如今照應不過來，這些年，在郡主身邊歷練著，還怕將來沒照應的時候？”
宋氏神色略有幾分尷尬，剛從宮裡出來的那熱切的心思，這會子已經下降了不少了。
趁著進去的功夫，宋氏忙討好周嬤嬤：“嬤嬤可知道，母親給娉婷相看的都是什麼好人家？嬤嬤先透露給我知道知道，也好讓我心中有數。”
提到喜事，大家夥兒心情都是好的。
便是周嬤嬤，也是笑嘻嘻：“自然都是好人家。咱們相府的女兒，自然是要選個好的。奴婢不過是站在郡主身邊幫忙掌扇。具體的，倒是也不知道。想是郡主心中有數。二奶奶進去瞧瞧，野雞知道了。倒是不必來問奴婢。”
宋氏心頭冷哼了一聲。
將周嬤嬤這圓滑的模樣唾罵了一遍，這才笑著跟著進去了。
雲氏剛好將那些冊子都放下了，端著茶。
瞧見宋氏進來，雲氏抿了口茶，又將杯子給放下了。
只挑了挑眉的看著宋氏。
宋氏笑道：“媳婦兒給母親大人請安。母親大人今兒身子可還爽利？”
雲氏笑道：“子孫都聽話乖巧，這做長輩的，身子骨自然是爽利的。今兒進宮了？”
宋氏笑得多少有那麼點諂媚，將手裡捧著的燕窩雪蛤遞了過去：“回母親的話，媳婦兒一大早就進宮了。問皇貴妃娘娘安好。這是皇貴妃娘娘讓媳婦兒給母親帶的燕窩雪蛤。說是讓母親好好保重身體。等秋涼了，就入宮去賞花。到時候，還要好好的和母親敘敘話呢。”
雲氏瞥了一眼，瞧著那盒子的封條上面，果真是新鮮上好的，點頭笑道：“勞皇貴妃娘娘惦記。老身不勝榮幸，十分感激。只是這樣的好東西，你也應該給自己房裡留點兒。老二要回來了，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也得給老二好好補身體。”
提到孫家二爺，雲氏的神色有幾分不自然，半晌才笑道：“母親說的是呢。是兒媳考慮不周了。不過母親放心，二爺年輕，也不需要如此大補的。再說了，這府裡，有什麼好東西，不都得緊著母親。若母親心疼兒子媳婦，賞咱們一點兒半點兒的，兒子媳婦就受用無窮了。”
雲氏笑著對周嬤嬤道：“你瞧瞧，你瞧瞧，怪說宮裡是個好地方。這二兒媳婦去了一趟宮裡，這嘴兒啊，跟那個抹了蜜一樣的，怪甜的。”
周嬤嬤笑道：“二奶奶向來會說話，奴婢是一早兒就知道的。不過今兒，奴婢瞧著二奶奶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意思。二奶奶今兒進宮，可是有什麼喜事要和咱們分享？”
雲氏眼睛亮了亮。
心頭想著，正犯愁不知道要怎樣和雲氏說這個事情呢。
可巧周嬤嬤這就提起來了，就笑道：“哎呀，難怪母親這些年，身邊一直都離不來嬤嬤。像是嬤嬤這樣能幹的人，去哪兒找啊。實不相瞞，母親，兒媳婦今兒確實是有一樁喜事兒，想要和母親商量呢。也不知道母親這會子是不是有空？”
雲氏和周嬤嬤對視了一眼，都點了點頭，彼此都猜到了，估摸著大家夥兒都想到一件事情上去了。
雲氏道：“巧了，我這兒，也有一樁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來著。及時不知道咱們婆媳心頭想著的，可是同一件事情？”
宋氏早就知道雲氏今兒在忙什麼了，忙笑道：“難怪是咱們孃兒倆個喲默契呢。多半是一件兒事情呢。”
雲氏笑道：“我今兒想著，娉婷這丫頭也不小了。雖說咱們都心疼這丫頭，想著讓這丫頭在咱們身邊兒，多養兩年。可眼瞧著這年齡就要過去了。再不說人家，怕是要留成了老姑娘了，到時候，那年紀小的姑娘們像是韭菜一樣，一茬一茬兒的長起來，那咱們娉婷，豈不是吃虧。也就想著，趁著如今，相爺還春秋鼎盛，咱們娉婷丫頭也還花容月貌，正正好好兒的時候，就將這件事情給辦了。也不知道你這個做親孃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就尋思著，等你回來了，咱們孃兒倆，好好的商量商量。這個事情怎麼辦才好。”
宋氏笑道：“難怪我說，我今兒進宮，這都要回來了，才靈機一動的想著，要討一下皇貴妃的意思。我還尋思，我這一天天兒的，怎麼就突然想到了這茬兒。原來是母親這邊想到了，才提點了兒媳婦。”
周嬤嬤笑道：“真真二奶奶的這張嘴啊，討人喜歡。難怪這些年，郡主身邊，一時半刻都離不開二奶奶呢。”
宋氏笑道：“咱們做晚輩的，可不就希望長輩們每天都快快活活，高高興興的嘛。其他的，也不想什麼了。”
周嬤嬤笑著點頭道：“可不是，外頭的人都說啊，咱們郡主有福氣呢。兒媳婦又孝順，又和睦呢。”
宋氏知道周嬤嬤這是不動聲色的給自己戴高帽子，給自己挖坑呢，不過瞧著雲氏也笑眯眯的，加上今兒確實是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和雲氏商量，也就硬生生的將那口氣給吞了回來。
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可不是。要論福氣啊，那還是母親大人呢。”
宋氏很是知道雲氏的脾性，這求人之前呢，首先就給雲氏誇高興了。
但凡是雲氏高興了，就沒有搞不定擺不平的事兒，一準兒就行了。
這說了好一會子的話之後，雲氏才道：“你倒是說說看，你進宮去求皇貴妃的主意。皇貴妃在娉婷丫頭的婚事上面，是怎麼看的？”
宋氏略有幾分遲疑：“母親方才說，也是給娉婷丫頭相看了幾家，也不知道母親看的是那些。母親到底是娉婷的祖母。不管怎麼說，也是要多聽聽母親的意思的。母親覺得呢？”
雲氏擺了擺手：“瞧瞧你這話說的。皇貴妃位高權重，那也是聘婷的親姨娘。這些年對咱們娉婷也是十分的寵愛的。老身相信皇貴妃娘娘的眼光。”
宋氏略微頓了頓，笑道：“其實娘娘的意思是說，肥水不流外人田。要麼，選一個出息一點的宋家侄子。娉婷這丫頭呢，從小就是個嬌生慣養的。這若是去了別人家，只怕是要被欺負了。到時候，母親也心疼不是？”
雲氏點頭：“皇貴妃娘娘思慮得極是。老身心裡，同樣也是有這樣的焦慮。”
宋氏笑道：“可不是，兒媳婦和娘娘都是這樣覺得的。若是嫁回去宋家，那是外祖家，也是掌上明珠一樣的疼著寵著，定然是無人欺負她的。”
雲氏長長的嘆了口氣：“娘娘和你，思慮得極是。咱們放在手心裡心疼了這麼多年的姑娘，可不是嫁出去受委屈的。只是，那廊平，天高地遠的。這若是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一想到娉婷丫頭要遠嫁，老身這心啊……就難受的很。”
周嬤嬤忙道：“郡主莫難受。這不是商量著，還沒定下來嘛。郡主若是覺得廊平太遠了，咱們另相看一家，也就是了。”
雲氏嘆息道：“這若是咱們孃兒幾個商量，那自然是好說好商量。現如今，二兒媳婦去問過皇貴妃了，怎麼可能不考慮皇貴妃的意思呢？皇貴妃也是娉婷的長輩，位高權重，咱們怎麼也要多多的考慮考慮皇貴妃的意思的。”
宋氏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
雲氏這話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不外乎就是說宋氏，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不知道和自家人商量，倒是先去問了宮裡的皇貴妃，也不知道把她這做長輩都放在哪裡。
宋氏心裡難受。
那宮裡的，可是她的親妹妹。
論親疏遠近，那自然是和自己從小長大的妹妹更加親熱了。
只是在雲氏的眼睛裡，宮裡的皇貴妃那是外人罷了。
這些話，宋氏在心裡腹誹。
卻半個字都不敢透露出來。
只尷尷尬尬的小聲道：“母親說的是。只是皇貴妃娘娘心裡也是尊重母親這個長輩的。說是讓母親做主呢。皇貴妃娘娘也是覺得廊平太遠了一些。若是娘娘以後想念娉婷，那都瞧不見了。母親也是知道的，娘娘這些年，膝下無子，也就一個領養過來的四皇子，向來都是把我們娉婷當做是親女兒看待的。如今親女兒的婚事，皇貴妃娘娘也格外上心一些。廊平宋氏雖說是好，可到底太遠了。說是讓母親幫忙相看相看，這京城的。也不必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就家裡人口少，瞧著簡單，嫁過去就當家做主，也不被婆母磋磨就好。”
雲氏皺眉；“也不是所有婆母都磋磨兒媳婦的。”
宋氏忙道：“可是，又有多少婆母，能夠像母親這樣呢。這沒嫁過去的時候，瞧著都是好的。可是人是鬼，要嫁過去才知道呢。也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像是兒媳婦這樣好運氣。能夠遇到像是母親這樣的婆母。”
雲氏笑得舒心。
同時心頭嘆息。
這宋氏，做媳婦也是不錯的，怎麼這做母親，一言難盡。
若是孫娉婷是個好的，這滿京城的權貴，那都可她挑。
看上誰，就是誰。
哪怕是招贅一個回來呢？
偏生孫娉婷。
雲氏想著，就嘆了口氣。
也就是這一口氣，將宋氏嚇了一跳。
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一樣的看著雲氏：“母親這是怎麼了？可是兒媳做錯了什麼？母親千萬不要放在心裡，有什麼話，母親說出來就好了。若是兒媳做錯了，兒媳一定會改的。”
雲氏無奈道：“也不是你做錯了什麼。只是我想著娉婷這脾性。怕是不好找婆家。”
宋氏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也就是咱們相府呢，這若是換了別人家的姑娘，定然是嫁不出去了。”
宋氏說著，眼圈兒就紅了起來，眼淚汪汪，可憐兮兮的看著雲氏：“母親，這一切，都要靠母親啊。求母親，看在娉婷那丫頭小時候也是個乖巧的丫頭的份兒上，多費點心。給這丫頭找哦好婆家吧。”
雲氏看著宋氏眼圈兒通紅的樣子，也是覺得可憐。
沉吟道：“皇貴妃和你，都看上了廊平宋氏。可是老身心裡，卻是更願意將娉婷留在京城。只是這京城的公子哥兒，也不是很好選。老身這裡，早年就羅列出來一些，已經篩選過一次了。你瞧瞧？”
周嬤嬤趕緊將雲氏今兒看的冊子給宋氏遞了過去。
宋氏打眼一看，那四皇子就在第一頁呢。
宋氏心頭突突一跳，卻不動聲色，直接就一頁一頁的翻過去了。
等翻完了，才真心實意的誇讚道：“母親可真是心疼娉婷的。就為了聘婷的婚事，簡直是將這京城裡的公子哥兒都相看完了。”
雲氏嘆了口氣：“這家裡有晚輩。做長輩的，能不上點心嗎？你可有瞧見合適的。”
宋氏這會子倒是笑得真心實意：“母親親自選出來的，自然都是好的。兒媳竊以為，四皇子，兒媳倒是覺得不錯。就是年齡小了一點。若是這會子大婚，這年齡上面，只怕是不太合適。可若是過兩年大婚，咱們娉婷這年紀又……所以兒媳一時間，倒是委決不下。還有一個人，並未在母親的名單上，也是可以考慮。”
雲氏皺眉：“誰？還有誰？”
雲氏對自己給出來的名單十分的自信。
並不覺得還有誰能夠超越這份名單。
這會子聽見宋氏這樣說，一時間就疑惑了。
心頭想著，這不應該啊。
宋氏笑道：“二皇子。”
雲氏輕笑道：“你湖塗了。二皇子從蓉城，可是帶來了一個未婚妻的。那還是雪兒的堂妹。叫什麼……蘇青和的。”
宋氏點頭道：“這個，兒媳也聽見了。只是那蘇青和，到底不像是咱們雪兒，有這樣出色的姿容。也有一個做丞相的外家，可以好好的提一提身份。皇貴妃娘娘說了，她已經見過那蘇青和了，有幾分小聰明，卻又不夠聰明。做正妃，那自然是不行的了。皇上的意思，是給她保留一個側妃的位置。如此一來，二皇子的正妃，也就空出來了。”
若是旁人，雲氏肯定是不帶任何考慮的就拒絕了。
可這人是二皇子，還是個只有側妃，沒有正妃的二皇子，雲氏就覺得可以好好考慮考慮。
一時間，雲氏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間，不知道如何選擇了。
同樣不知道如何選擇的人，還有宋氏。
原本宋氏是篤定了要四皇子的，可聽見說，那蘇青和只做側妃了，又覺得，孫娉婷嫁過去做正妃，也是可以的。
雲氏原本都想好了，覺得孫娉婷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板上釘釘了。
可如今這橫空出世了一個二皇子，比四皇子更為合適，這就讓雲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宋氏嘆息道：“母親想必也是和兒媳一樣的糾結。其實兒媳也在想著，怎麼辦才好。要不，等父親大人回來，母親大人問問父親大人。看看父親大人是怎麼說？”
提到孫相，雲氏的心裡就升騰起了幾分期待。
原本孫相昨兒夜裡是生氣了，佛袖而去的。
雲氏原本就在想著，也不知道孫相今兒還過來不。
想著若是不過來了，可怎麼辦。
現在聽見宋氏這樣說，雲氏也覺得挺好的。
這嫡親孫女兒的婚事，那也是大事了。
也是應該讓孫相過來，一家子商量商量了。
想到這裡，雲氏笑道：“你說的不錯。是應該問問相爺。相爺對前朝的事情最為明白。咱們娉婷要如何選擇夫婿，將來才能長長久久的富貴下去，也只有相爺才清楚了。”
宋氏含笑道：“娉婷的婚事，也就只能勞煩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多多費心了。媳婦實在是幫不上什麼忙。”
雲氏很高興宋氏今兒送了個藉口過來，十分爽朗的笑道：“你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呢？我這年紀大了，可不就希望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嘛。能為子孫做點事，幫點忙。這證明這把老骨頭還有用。”
這邊正笑著，前頭就有人來報，說是相爺回來了。
雲氏登時就有點不高興。
回來了就回來了，眼巴巴兒的跑過來說什麼？
這不是顯得自己一天到晚空虛寂寞冷，就惦記著相爺過來了？
周嬤嬤忙走出去，沉著臉呵斥道：“咋咋呼呼做什麼？沒規矩！”
那人忙縮著脖子，小聲道：“吏部尚書的夫人，跟著老爺一起回來的。”
“什麼？”
這次不光是雲氏，就連帶著宋氏都懵了。
這是什麼情況。
孫相和吏部陳尚書，少時就有同窗之誼，再後來又同朝為官，關係十分的要好。
可這男人們的交情，向來都和女人們不沾邊的。
陳夫人便是交好，那也是和雲氏。
可是這，陳夫人竟然和孫相一起回來了。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好不好？
雲氏忙道：“怎麼回事？你倒是和我說清楚。相爺怎麼會和陳夫人一起回來了？”
宋氏也是被嚇了一跳，忙道：“可不是，你倒是把話說清楚。”
來傳話的是個年輕的小廝，一時間也沒明白為什麼夫人和二奶奶突然這麼兇，飛快的道：“回稟夫人，二奶奶。相爺說，在下朝的路上，碰見陳夫人來探望雪兒小姐。就順路，一起回來了。”
雲氏松了口氣，知道是自己誤會了，忙道：“行了，知道了。你去告訴相爺，老身這就去。”
那小廝走了之後，雲氏的臉色才難看了起來：“雪兒這丫頭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今兒竟然沒有過來請安。也不知道這會子是怎麼了？老二家的，你剛從宮裡出來，這穿戴整齊的，出去迎貴客也不失禮。你趕緊去招呼陳夫人。相爺乃是男子，不適合招待女客，你快快的去。”
宋氏忙起身道：“母親大人說的是。兒媳這就去。只是母親大人這邊，沒人陪著也不像話。既然雪兒還沒來，不如讓娉婷丫頭過來陪著吧？”
雲氏皺眉：“娉婷丫頭？昨兒夜裡，相爺才吩咐讓娉婷丫頭閉門思過。今兒這會子，就將人給放出來了。相爺那邊，只怕是沒法兒交代啊。”
宋氏笑道：“父親大人懲罰聘婷，也是希望那丫頭長點記性，將來做事情不要那麼衝動。如今聘婷已經知道錯了。父親大人懲罰的目的也達到了。再說了，陳夫人每次來，都是聘婷陪著的。陳夫人對娉婷可是喜歡得很呢。若今兒瞧不見娉婷，那豈非是家醜外揚？”
雲氏當即就皺了皺眉頭。
像是他們這樣身份的人，最忌諱的事情，那就是家醜外揚了。
這就叫做是胳膊折了藏在袖子裡，自家腌臢，不管怎樣，都不可以給旁人瞧見的。
那可是要丟大人的。
想到這裡，雲氏到底是同意了，嘆息道：“行了，你派個人去金玉樓說一聲。讓娉婷用最快的速度打扮一下，得體就可以了。跟著老身一起去大廳見客。”
“是。”
宋氏歡喜得不得了。
她也是怎麼都沒想到，這孫娉婷竟然這麼快就可以撥雲見日了。
宋氏是高高興興的走了，雲氏這邊倒是著急的不行了。
和周嬤嬤道：“要不，我們這邊派個人去曦園瞧瞧，看看雪兒是怎麼回事。也是老身昨兒沒和雪兒丫頭說清楚。只怕這幾日，來探望的人不少呢。”
周嬤嬤皺眉：“話雖如此，可是今兒，到底蹊蹺得很呢。到倒是沒幾個人來探望的樣子。”
雲氏想了想，這才點頭道：“你不說，我這還沒發現。你這一說，我也發現了。咋回事啊？按道理，不應好幾家都應該過來的嗎？”
周嬤嬤一面幫雲氏換衣裳，一面笑道：“其實呢，老天爺自有安排。今兒沒來，指不定也是好事情。畢竟咱們還不知道雪兒小姐那邊的情況呢。”
雲氏點頭：“雖說要等到文運擂臺，雪兒丫頭才會正式出現在京城的這些達官貴人們面前。可和咱們相府私交不錯的，這幾日都是應該來探望的。到底是老身昨兒湖塗了，沒提醒道。只希望那丫頭那邊，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
周嬤嬤笑道：“奴婢可不像是郡主這樣想的。其實奴婢覺得，雪兒小姐這幾日，才應該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才好呢。畢竟這文運擂臺上面，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若是這幾天，因著各種應酬，累著了，可怎麼好。那文運令牌，相爺可是看重得很。”
雲氏含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終歸呢，這雪兒丫頭並非是在我跟前兒長大的。如今瞧著這人出息，禮數周全，走出去不會丟了咱們相府的顏面，我這心裡也就高興了不少了。其他的，順其自然吧。”
雲氏換衣裳的動作，到底是不如孫娉婷。
加上孫娉婷算到了今兒肯定會有人來探望蘇晚雪，想著雲氏為了相府的顏面，肯定會讓自己出去的，也就早早兒的預備著了。
宋氏派來的人話音才一落，孫娉婷就腳步不停的朝著花蘿苑來了。
雲氏看見孫娉婷的時候狠狠的驚訝了一陣子：“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孫娉婷學乖了，禮數周全的行了禮，才笑道：“祖母召喚，娉婷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來了。這不是生怕祖母著急。”
翠兒沒了，阿芳不見了，孫娉婷今兒帶出門的丫頭叫做春兒，模樣周正，言談爽利，笑道：“夫人有所不知，我們小姐生怕耽誤了時辰，一路跑著過來的呢。等到了門口，整理好了，才進來見夫人的。”
雲氏看見了春兒，才想到了昨兒的翠兒，臉色就難看了幾分，那一抹澹澹的喜，在這個時候也煙消雲散了。
臉色帶了那麼一點點的不悅，沉聲道：“還知道將祖母放在心裡就好。就怕你這心裡，已經沒有祖母了。”
孫娉婷何嘗不知道雲氏在說昨兒的事情，忙跪了下去，指天指地的發誓：“祖母明鑑，娉婷發誓，確實是對雪兒妹妹有幾分嫉妒之心。可是娉婷絕對沒有想要害了祖母的心思啊。求祖母明鑑。聘婷乃是祖母一手帶大的。娉婷也承認自己有時候脾氣不好，確實是有那麼點飛揚跋扈了。可娉婷真的沒有害祖母的心思啊。求祖母相信娉婷。”
孫娉婷這一番話，也算得上是言辭懇切了。
雲氏嘆了口氣：“你到底是老身一手帶大的。你的脾性，老身也是知道的。只希望昨兒的事情，是個誤會。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明白嗎？”
事到如今，孫娉婷也知道，昨兒夜裡的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今兒自己若是表現好一點，那自然就過去了。
孫娉婷趕緊的表態，表示沒有下次了。
雲氏似乎生怕孫娉婷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很認真的道：“不管是昨兒的什麼事情，都不能再發生了。昨兒，讓你閉門思過的話，是相爺說的。今兒祖母也是心疼你，才藉著陳夫人來的這個機會，放你出來。若是下一次，且不論有沒有這樣的機會，祖母都不可能再忤逆你祖父了。這裡是孫相府，你祖父是唯一的主人，你明白了嗎？”
雲氏對孫相的盲從，實在是到了一種常人根本就無法理解的程度了。
便是這會子，孫娉婷依舊不明白，出身王府的雲氏，為什麼會對孫相這樣的俯首帖耳。
可孫娉婷知道，她今天，必須要拿出誠意來。
又好聲好氣的說，自己以後肯定會和蘇晚雪穩定相處之類的話。
雲氏趁機就告訴她：“你三叔家裡的兩位妹妹，在你三嬸兒生產之後，也要回來了。不管怎樣，一家子姐妹，都要和和氣氣的，明白嗎？”
孫娉婷很顯然就愣住了，心頭一股嫌惡的情緒湧了出來。
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再三告訴自己：忍住，求求一定要忍住。
然後才道：“祖母教訓的是。祖母放心吧。聘婷以後一定會和睦姐妹的。便是天祥哥，聘婷也不會再欺負他了。”
雲氏忍不住笑道：“天祥啊？那小子，如今可是狀元郎了，你欺負他？他不欺負你就不錯了。”
孫娉婷抿唇兒，笑而不語。
慢說孫天祥如今只是有個狀元郎的虛頭銜，便是將來當真是做了什麼一品大官了，孫娉婷也不至於會將孫天祥看在眼睛裡。
那可是孫娉婷從小欺負到大的人，怎麼可能改得了骨子裡要欺負人的脾性呢。
不過這會子，孫娉婷還是老老實實的就答應了。
因為孫娉婷真的很害怕，如果自己這會兒不表現好一點，就會被送回金玉樓關起來。
臨到要出門的時候，孫娉婷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樣，驚訝道：“雪兒妹妹呢？雪兒妹妹今兒怎麼沒過來給祖母請安？”
雲氏澹澹的道：“想必你雪兒妹妹剛來京城，還不太清楚規矩。過幾日就好了。”
若是平日裡，孫娉婷肯定有一籮筐的話，要詆譭蘇晚雪。
可是現在，她只是點了點頭，很沉默很沉默的跟在了雲氏身邊。
雲氏十分詫異的看了孫娉婷一眼。
孫娉婷給了雲氏一個淺澹的微笑。
周氏感慨道：“我們大小姐也長大了。”
雲氏點頭：“心裡有話，卻不說出來，學會了閉嘴，確實是長大了。”
孫娉婷愣了愣，淺笑，到底是沒說什麼。
既然他們都覺得，這不說話，只會傻笑，就算是長大。
那麼……自己就算是長大了吧。
反正，能順利出門就好。
孫娉婷也不笨，知道便是在雲氏這邊出門了，還沒去孫相面前過明面兒，那都不算什麼。
只有去孫相面前走一趟，也沒有被送回去，那才算是正經八百的被放出來了。
想到這裡，孫娉婷心頭就不免的緊張了起來。
雲氏是心疼孫娉婷的，感覺到了孫娉婷的緊張，伸手拍了拍孫娉婷的手，輕笑道：“好了好了，沒事，一切還有祖母呢。哦你祖父也不是個不心疼人的。你知道錯了，也就是了。只是娉婷，你要記住，家和萬事興，家醜不可外揚。陳夫人今兒來了，便是你對雪兒有什麼，今兒也得給我好好的。”
孫娉婷忙就答應了，也沒多說什麼。
被孫娉婷這一打岔，雲氏就忘記了讓周氏派人去曦園看看蘇晚雪的事情了。
等雲氏帶著孫娉婷去了大廳，大家見了禮，落了座，孫相才道：“雪兒呢？怎麼沒有和夫人一起來？”
雲氏神色中浮現出了幾分懊惱。
陳夫人和雲氏的關係，還算可以。
能夠做了吏部尚書的夫人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是簡單的角色。
含笑道：“聽說相爺，將蘇小姐安置在了姑奶奶曾經住過的曦園？還花重金，重新整修了一番。”
孫相笑道：“正是呢。這也算是我這個做祖父的，對她的一點小心意吧。”
陳夫人笑道：“孫相府的曦園，那景緻，可是尋常人瞧不見的呢。想必這位蘇小姐，也是心思玲瓏剔透的，知道我心頭想著，要去曦園見識見識，正在曦園準備著，等我過去呢。”
在場的都是人精，孫相順手就將這個臺階給接了下來，笑道：“曦園確實是本相花費了不少精力重新佈置的。夫人更是體恤本相，著意從自己的嫁妝裡頭，拿了不少東西出來佈置。”
陳夫人的眼睛就更加亮了，笑道：“相爺夫人可是郡主，那王府裡都是好東西。那我今兒可真真是有眼福了。”
雲氏笑道：“陳夫人說笑了。不過是一些小女孩兒家家喜歡的東西罷了。陳夫人既然感興趣，那就隨我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朝著曦園過去了。
還沒出發的時候，雲氏就讓周嬤嬤派人去曦園通知了。
因著有孫娉婷在，一路穿花佛柳的，倒也是熱鬧得很。
孫娉婷一直都注意著孫相的臉色。
只是，孫相這做了一輩子官的人了，這高興還是不高興，也不是簡簡單單看臉色就可以看出來的。
孫娉婷知道自己這一次出來的目的和作用，就是討好陳夫人，好好的陪著陳夫人。
也不知道是孫娉婷真的良心發現，知道蘇晚雪那邊需要拖延時間，還是一時高興的忘了形，一路上帶著陳夫人，談笑風生的，平日裡只需要一刻鍾的路程，硬生生的走了半個時辰。
雲氏落後一步，對著孫相小聲道：“相爺，妾身自作主張，讓娉婷來陪著陳夫人。相爺不要怪罪妾身才好。”
孫相澹澹的道：“陳夫人很是喜歡她，若見不到她，少不得也要問問。夫人這樣的安排，真的是極好。”
雲氏含笑道：“相爺既然這樣說，那妾身就放心了。這丫頭想必也是真都知道錯了。就不要讓她閉門思過了吧？”
孫相嘆息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本相何嘗不心疼娉婷。只是這丫頭這脾性，將來只怕是要吃大虧。”
孫相頓了頓，沉聲道：“吃大虧，本相都不怕的。本相擔心這丫頭無法無天，給相府帶來滔天大禍。”
雲氏嚇了一跳，忙道：“相爺多慮了。娉婷不會這樣的。這丫頭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但願如此吧。前面就是曦園了。”
孫相都注意到了。
陪著陳夫人走在前面的孫娉婷自然也注意到了。
儘管這表面上，孫娉婷不好對蘇晚雪做什麼了。
可若是自己什麼都不做，蘇晚雪自己就出了岔子，那可就怪不得誰了。
沒人瞧見的時候，孫娉婷那一雙眼睛，就變得狠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