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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二節 兇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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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被丁偉一番話說得張口結舌,難以應答。倒不是他畏懼丁偉的威嚴不敢說話,而是事情來得太過突然。正常情況下,管家這個時候應該在候府外廂房那邊吃飯。今天也是湊巧,丁偉賞賜了一個丫鬟兩匹布帛。管家從來都是個做事情認真的人。他帶著丫鬟前往後院庫房,恰好經過前門,看見門子和幾個家僕在那裡跟別人理論。看對方的著裝打扮,好像是朝廷官軍。管家於是多了個心眼,站在遠處多看了片刻。只見大門外面擠擠挨挨站滿了人,那些官兵如狼似虎,候府門子和家僕根本不是對手。官兵們輪著棍棒就開始亂打,管家見狀不妙,連忙閃身跑進了內院通報訊息。至於對方究竟是誰來意如何為什麼三言兩語便在候府門前打將起來這些問題管家一個個答不上來。

管家真的很忠心。這一點,丁偉自己也心知肚明。就在他正準備從椅子上站起,去前門看個究竟的時候,只聽見那個方向傳來一陣吵嚷喧譁,其中夾雜著哭喊求救的聲音。然後,一個器宇軒昂,相貌英俊,身穿朝廷將官制式盔甲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

他走路的氣勢非常囂張。身後跟著數十名如狼似虎的彪形大漢。這些人身上都穿著官軍制服,腳步沉穩,就連節奏都完全相同,彷彿一群體量龐大的巨象。坐在飯廳裡,丁偉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毫不掩飾的強勁和張狂。

清遠候乃是楚國有名的勳貴。一個家族存在的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會有不少對於主家忠心耿耿的僕人。兩個身穿黑衣的侯府僕人手持棍棒從旁邊跑了過來,想要攔住這些不請自來陌生人的去路。丁偉看得清清楚楚,兩名僕人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走在最前面的年輕男子猛然揮拳砸中身體。可憐的僕人慘叫著,重達上百斤的身體像羽毛一樣高高飄飛。然後又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越過數十米的距離,最後在空中劃出兩條高高的拋物線,重重落進了後院的水池,濺起大片水花。

他仍然在朝前走著。身後出現的跟隨者數量越來越多,很快超過了數百。原本寬敞的侯府一時間根本容納不下這麼多人,這些外來者倒也不會挑揀。正常的道路不夠行走。他們就邁進了花園和灌木叢,甚至揮舞刀子砍斷庭院裡的樹木。如此粗魯野蠻的動作,即便是涵養極好的丁偉看了也覺得忍不住肌肉抽搐。他看見自己最喜歡的兩株紫薇躺在地上被無數雙腳踩來踩去,看見那棵花了很大功夫才移栽過來的上品綠梅被扔到牆角。還有那些碧玉斑淚竹,那是丁偉花了大價錢,從南方弄過來的昂貴植物。現在,它們被踩得七零八落,彷彿一個柔弱可憐的少女,被狠心爹媽賣到了妓院。被無數客人輪番蹂躪,直至奄奄一息。

仍然還有家僕不斷從旁邊走廊裡出現。這些人忠誠歸忠誠,可是實際戰鬥力與玄火軍團士卒比起來,實在差得太遠。很快,這群外來者手中已經多了幾十個俘虜。有男人,有女人,都是清遠候府上的男僕或者丫鬟。

為首的男子繼續往前走,身後的士兵們毫不留情將精心修剪過的花園草坪碾得一塌糊塗。貴重的牡丹徹底廢了。可以賣到三百兩高價的蘭花被砸得稀爛。上好香木籠子裡的虎皮鸚鵡被踢到一邊,儘管不停地叫著。卻還是被好幾只腳踩上去,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一灘羽毛血泥。男子似乎對於身後發生的這些事情一無所知,他走得很慢,腳步卻很重,最後,終於進了飯廳。隔著桌子,在臉色發青的清遠候丁偉及其家人面前停了下來。

不,不是臉色發青,而是臉色鐵青。丁偉狠狠咬著牙齒,雙手不由自主顫抖著。他不明白。侯府裡那些僕人究竟在幹什麼要知道,清遠候起家也是因為軍隊。無論大楚還是天下間其它國家,只要是手中擁有兵權的勳貴,都會在適當的時候,從麾下軍隊裡挑選身強力壯的老兵,令其退伍。當然,這些在名冊上已經退役的人,都會轉為勳貴們的家僕。一方面,這些人對於主家的忠誠度可靠可信。另一方面,他們不用花費時間精力訓練就是合格的保鏢。這種事情在勳貴圈子裡很是流行,誰要是家裡沒有幾十上百個這樣的強悍奴僕,根本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勳貴出身。

可是,擺在面前的事實是如此清楚。清遠候從上一代人就苦心經營的侯府被人從外面砸爛了大門,應該守衛侯府的老兵奴僕們,根本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他們就像是一群擺設,甚至連外面只會調戲小寡婦騙取錢財的地痞流氓都不如。在這些外來者面前,清遠候府的家僕們根本就是個笑話。就在剛才,丁偉看得清清楚楚,兩名僕人連棍子都沒有輪起來,就被為首的年輕男子像皮球一樣狠狠踢飛。

自己家裡的情況,自己其實最清楚。那兩名僕人都是四十來歲年紀,以前是同州軍的隊官,都是腰圓膀大,力量十足,在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彪悍漢子。那棍棒也不是普通木頭製成,而是精鋼打造,外面用黑漆塗刷成木質偽裝。一棍子下去,不要說是腦漿崩裂,至少也是手腳盡斷,把個大活人當場打成殘廢。

這種事情發生在任何人家裡,都是難以想象的恐怖。尤其是一群身份不明的陌生人闖入,這就意味著要麼是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對手,再不就是對方根本不講道理,直接闖進家門搶走本該屬於你的東西。

隔著不到五米的距離,清遠候丁偉看清楚了那個年輕男人的身影。他身上的盔甲絕對不是朝廷打造的款式,極其沉重,表面有很多堅硬銳利的金屬凸起,光是看看就讓人覺得猙獰恐怖。他的佩刀很大,很重,幾乎是拖在了地上。需要用手握住才能將其拎高。沒有戴頭盔,英挺的相貌連丁偉都覺得有些嫉妒。眉毛又黑又濃,輪廓分明的面頰線條很是緊湊,有種說不出的強悍和威嚴。

飯廳裡所有丁氏族人紛紛離開自己的座位,不約而同聚集到丁偉身邊。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都顯得多餘。想要把這群不請自來的陌生人弄出侯府。或者得到絕對的安全庇護,除了清遠候丁偉,在場的人誰也無法做到。

丁偉慢慢鬆開狠狠咬了很久的牙齒,從微張的嘴唇中間惡狠狠地吐出三個字:楊天鴻

這傢伙實在太瘋狂了。根本不講任何道義和規矩。要知道,這裡可是京城,是侯府。大家都是勳貴,有什麼矛盾和問題,都可以擺開來談。像這種連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闖進來的做法,清遠候丁偉還是頭一次看見。即便是行事風格最為囂張的太子。也絕對不會用這樣的拜訪方式,裸抽著清遠候丁家的耳光。

沒想到你居然認識本候。還以為清遠候府上的人都是些瞎子和聾子,再不就是傻瓜和白痴。看來,是本候想錯了,這裡或多或少還是有幾個明白人。

楊天鴻笑起來的模樣很好看。嘴唇鮮紅,牙齒潔白,一舉一動都散發著男人特有的魅力。相信很多女人都會被他的獨特氣質所吸引,丁偉卻不這樣認為。他隱約覺得。面前的男子就是個妖孽。說不定,在南疆呆得久了。也沾染了越人蠻夷喜歡吃人肉的可怕習俗。

清遠候應該明白本候究竟為何而來。

楊天鴻一向不喜歡廢話。他直截了當擺明了自己的來意:本候不在京城,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就多了起來。我這個人不喜歡浪費時間。明天上朝的時候,本候想要看見清遠候主動對皇上請求廢去之前的奏摺。文媛公主是本候未過門的妻子。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操辦此事。

丁偉沒有說話,只是惡狠狠盯著楊天鴻,一言不發。

他需要時間。

清遠候丁家的底蘊。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侯府很大,周圍好幾座宅子都與這裡相互連通。丁家世代鎮守同州,在京城侯府也擁有大量人手。從得知變亂到做出應對,需要一個過程。丁偉目前所需要的,就是這段必不可少的時間。他相信。只要把楊天鴻穩穩拖在這裡,位於侯府其他位置的家僕們就會聞訊而來。五成兵馬司裡有自己安排的人,丁家還有幾個兒子也在巡防營裡任職。得知侯府有事,不消說,最多半個時辰,清遠候府裡裡外外就能聚集起數千人的武裝力量。到時候,輸贏主從的局面,立刻就會顛倒過來。

楊天鴻似乎對此一無所知。他很有耐心地等待著丁偉的回答。甚至從旁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顯得神情悠然,沒有絲毫焦急的表情。

很快,丁偉看到了來自其它附近院落的援兵。側面和正面的房頂上,出現了好幾十個手持弓箭的武裝家僕。幾個不同方向的走廊上,陸續湧來了密密麻麻的人。他們都是真正的戰士,全副武裝,朴刀長矛,甚至還有官軍專用的制式盾牌和腰刀。林林總總,場院和周邊屋頂聚攏了近三百人。丁偉雖然老邁,耳朵卻很好使。他遠遠聽到了侯府外面傳來喧譁人聲。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五成兵馬司和京師巡防營的援兵到了。

反觀楊天鴻這邊,連同他自己在內,最多也就是兩三百人的樣子。

儘管兩者之間比例懸殊,侯府人手佔據了絕對優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清遠候丁偉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

當著所有人的面,丁偉身體挺得筆直,沉聲喝道:楊天鴻,看在你我都是朝廷勳貴的份上,對於今天發生的事情,本候可以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楊天鴻冷冷地看著丁偉,淡淡地說:解釋本候有什麼好解釋的本候就坐在這裡,覺得不高興的話,你大可以讓你的人過來殺我。

話音剛落,楊天鴻抬起左手,也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或者是速度快到了讓人無法看清楚的地步。總之,等到他的動作停住,丁偉只看見一個原本站在五六十米開外的家僕。突然就被楊天鴻扼住了脖子,硬生生拖過來。那個可憐的人因為缺氧幾乎要活活窒息,楊天鴻卻沒有殺死他的意思,而是反手將其扔給了站在旁邊的親衛。幾名玄火軍官兵一擁而上,各種武器從不同方向招呼過來,將那名清遠候侯府家僕亂刀砍死。

丁偉一張老臉頓時變得血紅。就連皺紋也高高鼓起。楊天鴻這一手殘忍兇狠的做法,的確起到了不錯的效果。周圍的丁氏族人顯得驚慌失措,就連那些手持兵器的老兵奴僕們,也不由自主微微退縮了少許。

楊天鴻根本不理會丁偉此刻的想法。他用黑色且充滿危險的眼睛注視著清遠候,帶著幾分譏諷和嘲笑,一字一句地說:別人怕你丁偉,本候卻沒有把你放在眼裡。丁侯爺,你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今天本候過來,不是跟你為了文媛公主的婚事進行商量。本候是過來通知你。告訴你,立刻給本候死了這條心。否則,清遠候府上下,必定會變成一塊死地。

丁偉氣暴跳如雷,卻被楊天鴻這番囂張霸道的話激得大笑起來:哈哈哈哈說得好說得真好毅勇候果然是人中豪傑,連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說得出來。你以為,執掌玄火軍就有了與我丁家叫板的資本你以為,得到了安州節度使的位置。就能跟我同州軍相提並論區區一萬玄火軍,豈能比得上我同州三十萬兵馬也罷。既然話已說開,那麼老夫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實話告訴你:文媛公主乃是小兒浩平看中的女子,也是我丁家必須娶進來的兒媳婦。無論陛下應允與否,這樁婚事都是早晚的事。既然毅勇候從安州遠來,還是回去安安穩穩住上一段時間。等到小兒浩平成親那天,少不得還要毅勇候過來喝杯喜酒。助助興。

丁偉的確有著說這番話的資本。三十萬同州軍即便是草原戎狄也覺得畏懼,更不要說是區區一萬人的玄火軍。南疆之戰,丁偉事後分析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他覺得,楊天鴻之所以能夠陣斬十萬越人首級,完全是因為運氣使然。含魚谷地形特殊。越人蠻族根本不懂得什麼兵法,傻乎乎愣著腦袋往裡鑽,結果落得個十萬大軍被活活燒死的命運這種仗,換了任何人都能打贏。

楊天鴻沒有動怒。他注視著站在對面的丁偉,忽然格格格格笑了起來。這種舉動很是詭異,充滿了令人憤怒也絕對不會明白的古怪。就在丁偉忍不住想要發問的時候,楊天鴻止住了笑,抬起右手,朝著站在身後的親衛楊萁捏了個響指,淡淡地說:把丁浩平的腦袋拿上來。

一個仍然潮溼的紅布包袱擺在了桌面上。解開搭扣,裡面露出一顆已經變得灰白的人頭。楊萁把人頭轉了轉,使正面朝向丁偉。他看得清清楚楚,那的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同州統制官丁浩平。只不過,那張熟悉的臉上再也沒有絲毫生氣,雙眼反白,嘴唇微張,腫脹的舌頭從嘴唇中間的縫隙凸露出來。光是看看就讓人覺得可怕,本能聯想起墓地裡那些腐爛腫脹的屍體。

就在這一瞬間,楊天鴻清楚感覺到丁偉在心臟在劇烈跳動著,將大量血液推湧到全身各處。他的表情驟然劇便,其中充滿了驚慌恐懼憤怒和殺意。

你有五個兒子。

對於正在醞釀著火山爆發般狂暴的丁偉,楊天鴻絲毫沒有言語和態度上的變化。他舉起左手,在空中晃了晃,平靜地說:丁浩平為人囂張,帶著兩千精騎,膽敢在京城之外狙擊本候。此乃殺頭的大罪。本候素來看不慣這種以多欺少的卑劣行徑,更不要說是事情就發生在本候身上。清遠候,別說本候沒有提醒你。城外還擺著同州軍兩千精騎的屍體,丁浩平妄想著求娶文媛公主,這些事情必須以死才能贖罪。本候既然已經做了,就不怕相同的事情再來上一次。等到你另外幾個兒子都被本候一一砍掉腦袋,到了最後,本候也不會介意再把你的腦袋砍下來。

丁偉下意識的張口怒吼: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難不成,本候只能是老老實實伸著脖子任由你們丁家砍殺,卻連反抗也不行別忘了,這裡是京城,不是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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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鴻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這動作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他很喜歡,也不會計較這個世界的人是否可以看懂。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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