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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 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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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郭林生帶回來的抽籤順序,第二天,正好輪到青木殿弟子馬飛上場,對手分別為暮雲宗、玉乾宮、昊天門派出的三位門徒。

馬飛首場表現不錯,五招之內就斬殺了暮雲宗弟子孫中傑。然而,面對玉乾宮門人李思佳的時候,卻顯得力不從心,被對方揮舞長刀,直接砍作兩段,當場身死。

太乙門負責對每個參賽門派拿出來的獎品進行核算,根據價值不等,每個門派可以得到至少三個以上的參賽名額。連同柴寧在內,歸元宗此次的參賽名額共有六個。按照大比規則:勝一場,就得到繼續下一場的資格。參賽者身死敗落,也就失去了對應的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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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參賽修士不同屬性、功法、戰決等等,春日大比總共設立了五十二個不同獎項。這就意味著,在多達上千名參賽者當中,只有五十二個人能夠活下來。

當然,獲勝並非唯一的活路。參賽者可以當眾認輸。只不過,其所在門派往往不會認同如此羞恥的做法。這意味著膽怯畏懼,認輸修士的結果,不是被所在門派當眾出名,就是被震怒無比的門派宗師作為震懾其他人的榜樣,粉身碎骨。

楊天鴻已經看出了上古修士之所以設定春日大比的真正目的。

只有最後獲勝的精英,才能得到豐厚賞賜。這就意味著這些獲勝者能夠擁有遠遠超過普通修士的雄厚修煉資本。縱觀修煉世界,有名望,有實力的修士,往往都是在春日大比中獲勝。因為有著煉氣五層的限制,這種比賽終生只需參加一次,便可獲益無窮。

當然,前提是你必須活到最後,打到最後。

郭林生抽到的參賽順序,使歸元宗有兩場比賽靠前。

第三天,庚金殿弟子洪濤上場,連贏兩人,卻在第三場比試中,遭遇昊天門弟子柯宇,被對方一槍捅穿心臟。

洪濤是郭林生頗為看重的弟子,也是歸元宗此次派出的門徒當中,實力最為強悍的參賽者。賽前,洪濤得到郭林生特別指點,雖然實力只是煉氣第五層,卻足以對敵煉氣第七層的對手。

太乙宮在死者收斂方面做得很不錯,無論是前一天戰死的馬飛,還是剛剛被殺的洪濤,屍體都被清洗得乾乾淨淨,分別裝進兩口上等棺木,擺放在分配給歸元宗的小樓裡。

郭林生看著盛裝洪濤的棺材,沉默不語。

他一直認為洪濤是眾位門人當中最有潛質的弟子,也是本屆大比最有可能奪得“金”屬性單項冠軍的參賽者。

昊天門弟子柯宇強大無比,上場交手前後不過兩分鍾,把洪濤打得節節敗退,最後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將洪濤一槍斃命。

同樣都是煉氣五階的修士,實力區別為什麼如此之大?

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超級天才存在嗎?

本屆春日大比,歸元宗再次獲勝無望。結局,不過是給其它門派白白增添獎品,使別人變得更加強大而已。

這就是修煉宗派之間的優勝劣汰。

然而,這種做法也絕對公平。煉氣五階修士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普通人。讓一群普通人生死爭鬥,從而得到豐厚獎品,任何高階修士都不會對這種做法提出異議。

是的,這就是一場賭博。

願賭,就必須服輸。

接下來的比鬥結果,歸元宗仍舊連連慘敗。

第七天,厚土殿弟子餘衡上場,不敵黑水宗弟子馮錦宏,被對方以驅土成刺之法洞穿身體,當場橫死。

第九天,烈火殿弟子魯至軒上場,被棲霞門弟子陳郜放出地火,燒成焦炭,面目全非。

當天下午,柴寧上場對陣黑水宗弟子白翰文,以陣圖之法將其成功迷惑,白翰文陷入迷亂幻境,狂噴鮮血至死。

雖然扳回來一場,柴寧自己也被白翰文以迷陣重傷,以至於修為大減,足足跌落了一個層次,變成了煉氣四階。

……

入夜,滿面愁容的郭林生揹著雙手,站在敞開的窗前,默默注視著外面已經隱入黑暗的世界。

占卜這種事情很有些虛無,無憑無據。然而,冥冥之中總有些事情無法用道理作為旁證。

此前占卜的結果,卦象的確顯示出楊天鴻是此次春日大比的變化因素。郭林生沒有惡意,也從未想過要帶著楊天鴻來太乙門送死。他對張碩的承諾真實無誤,的確只是帶著楊天鴻過來看看,僅此而已。

洪濤實力很強,是數十年來難得被郭林生親口稱讚的金屬性弟子。正是因為有了洪濤,卦象也顯示出楊天鴻頗為特殊,郭林生才覺得,本屆春日大比,歸元宗應該有很大機會奪取一個單項冠軍,從而贏取極其豐厚的獎品。

隔壁房間又傳來了靈水殿弟子張萱如隱隱的哭聲。

郭林生不禁覺得心煩意亂。

他很討厭張萱如這個怕死的女弟子。可是郭林生也明白,這不是張萱如的錯。求生,是人的本能。明天就輪到張萱如上場,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死期,都會驚恐無比,甚至被活生生嚇得徹底喪失理智。

張萱如不可能贏。

今天,已經是春日大比第九天。

能夠打到現在的修士,至少都經過一場以上的生死搏殺。像張萱如這種直到第十天才開始參賽的修士,只能說是運氣不錯,多活了幾天。

這對於其他宗派選手而言,同樣也是一個好消息。那意味著對手是一個初次上陣的菜鳥,根本就是主動把脖子洗乾淨伸過來讓自己隨便砍。

隔壁房間裡的哭聲漸漸消失,周圍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遠處的其它小樓裡,傳來輕微嘈雜的叫聲、喊聲、歡笑聲。

那是至今為之獲勝的其它門派在慶祝。太乙宮對所有門派都免費提供酒菜,足夠他們高興整整一個晚上。

突然,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劇烈震動。似乎是有很多東西被打落在地,發出“丁零當啷”的亂響。緊接著,郭林生聽到含糊不清的叫罵與低吼,然後又是一陣沉悶粗重的碰撞。

過了幾分鐘,房門從外面被推開,滿面鐵青的烈火殿首徒張焱押著張萱如走了進來。就在他們身後,還跟著被其他人牢牢扣住肩膀,動彈不得的烈火殿築基弟子王彥峰。

這邊動靜很大,另外幾個房間裡休息的其他人也走了過來。楊天鴻扶著受傷的柴寧走到一張椅子上坐好,自己就站在旁邊默默觀望。

郭林生轉過身,用銳利冰冷的目光從張萱如等人身上順序掃過,最後落到嘴唇緊抿的張焱身上,淡淡地問:“說吧,怎麼回事?”

張焱低著頭,臉上的表情很是複雜。他似乎是用了很大決心才微微張開嘴唇,從齒縫中一個一個發出低沉暗啞的聲音。

“王師弟……想要和張師妹私奔。”

王彥峰喜歡張萱如,這是歸元宗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

不等郭林生髮話,王彥峰已經從兩名築基弟子手中用力掙脫,“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面上。

他連連朝著郭林生猛叩了幾個響頭,幅度極大,力量十足,沒有運起靈能護身,額頭重重撞擊著地面,堅硬的青磚破開皮肉,鮮血從頭頂流淌下來,沿著兩邊面頰緩緩鋪開。

“求師叔恩准,我願意一命抵一命,只求師叔准許萱如師妹明日在賽場上認輸。如此,我死而無憾!”

“不要!”

張萱如的尖叫,在黑夜中顯得尤其刺耳。她從人群中拼命擠過來,死死抓住王彥峰的肩膀,連哭帶喊:“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死與否,跟你無關。”

王彥峰直起身子,衝著張萱如連聲咆哮:“要死也是我一個人死,無論如何,你必須活著!”

看著這對抱在一起哭成一團的男女,郭林生陰鷙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嘖嘖嘖嘖!真是感天動地的你情我愛。都爭著說著自己要去死,都說是要另外一個活下來。搞得好像我就是專門拆人婚姻妖怪似的。”

說到這裡,郭林生看了張焱一眼:“剛才你好像是告訴我,他們想要私奔,怎麼現在又變成了這個樣子?”

張焱的臉色頓時一片通紅。張口結舌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是個老實人,不會撒謊。

事情最初的確是王彥峰打算帶著張萱如一起私奔。只不過,被其他弟子發現,抓住以後,才變成一個要替一個去死,一個要為另外一個爭取活命。

郭林生盯著血流滿面的王彥峰看了半天,突然衝過去,揮手狠狠扇了他一記耳光。

轉身,又朝著張萱如以同樣力道狠扇了一下。

兩個男女臉上,頓時顯現出無比清晰的血色掌印。力道太大,王彥峰和張萱如無法保持住身形,原地打了個趔趄,好不容易才慘叫著恢復平衡。

“從歸元祖師創立本派至今,已是過了上萬年。”

“世人都曉神仙好,卻有功名利祿忘不了。若無堅毅果決的道心,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修煉有成。”

“馬飛、洪濤、餘衡、魯至軒,難道他們不知道上場就意味著危險?難道他們不明白活著才是根本?然而春日大比規則就擺在這裡,技不如人,就只能以死作為補償。”

說著,郭林生解開腰帶,拉開長袍衣襟,當著所有人的面,袒露出自己的胸脯。

那裡有兩道半米多長的條狀疤痕,從左肩斜下,直至右腹,貫穿了整個身體。

“我十二歲入歸元宗,十九歲以煉氣五階弟子身份參與春日大比。從第一天初戰,至第十五天決戰,總共歷經生死之戰七場。抽籤決定排序的做法,真的很不公平。有人只需要歷經三戰,有人卻很倒黴,前後最多必須經歷十一個場次。我原本以為自己能夠輕鬆獲勝,卻在最後關頭,被對手重創。”

“我不想死,然而生路只有一條。除此而外,別無它途。”

“那一戰,我最終還是活了下來。此後,豐厚賞賜成就了我的修煉基礎,也才有了今天的金丹大道。”

說完,郭林生面露慘然,仰天“哈哈”大笑,轉過身,用疲憊失神的目光看著外面的黑暗世界,不再言語。

都是自己的門人弟子,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狠心將兩人殺之。

他們雖然有錯,卻都可以理解。

剛剛走上修煉之路的人,與修煉有成的高階修士在心境和感受方面,差別實在太大了。

也難怪上古修士們只允許煉氣五階弟子參加春日大比。一方面是歷練生死,一方面也是希望其他年輕人能夠以此磨練道心。

張萱如仍然跪在地上,低聲抽泣著。

楊天鴻慢慢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不是很大,卻足夠房間裡所有人聽見的溫和聲音說:“先起來吧!事情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糕。明天,你會贏的。”

張萱如看了他一眼,臉上的悲痛表情絲毫沒有緩解。

她本能的認為,這只是楊天鴻好心勸慰自己的話。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安慰歸安慰,戰敗被殺,這已經是張萱如明天被決定的命運。

楊天鴻又說了一句:“你不會死,你能贏。”

背對眾人,郭林生無法看到其他人的表情。但可以從身後的動靜猜到,沒有人對楊天鴻的話表示認同。

不知道為什麼,郭林生忽然覺得眼角一陣抽搐,一種說不出的亢奮,正在內心深處漸漸膨脹。

他當然還記得自己的卦象。

他一向都擅長占卜。

而且,準確率很高。

……

春日大比第十天。

摩雲派的彭立身形瘦小,但是有著非同尋常的敏捷與靈活。一對半米來長的鋒利短槍握在手中,總是從對手出乎意料之外的角度直刺過來,不是導致重傷失去行動能力,就是當場死亡。

大凡男性修士,都不喜歡水屬性功法。然而,自身屬性乃是先天所賜,無論後天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變換身體裡固定下來的五行屬性。甚至還有人開玩笑的說:“修煉水屬性功法的男人,都是些娘娘腔。”

彭立對這種說法深惡痛絕。他自小在江邊長大,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水性精熟。為了補貼家用,水邊的娃娃從小就開始摸魚撈蝦。彭立卻獨闢蹊徑,六歲就在江上撐船,擺渡往來客人賺取佣金。

殺人這種事情,彭立並不陌生。

九歲的時候,他就把滿滿一船七個客人送進水裡“煮餛飩”。

那是把渡船劃到江心,一個猛子扎進水裡,潛到船下,拔掉船底預置塞子,使大量江水灌入船艙的卑鄙做法。不通水性的客人們驚慌失措,一個個掉落水中。彭立嘴裡銜著尖刀,看準機會摸上去,一刀捅穿喉嚨放血,再順手拿走瀕死客商身上裝錢的袋子。

並不是所有修士都是好人。其中也有不少江洋大盜,兇狠殘忍之徒。有些門派收徒只看資質,品行與否並非能夠成仙的關鍵。彭立雖然入門時間較晚,戰鬥經驗卻很豐富,加之心狠手辣,做事情毫無忌憚,自然成了摩雲派此次春日大比最為看好的參賽弟子。

走上賽場的張萱如滿面悽苦,粉白色衣裙看上去就像正在為某個死人專門定製的喪服。她腰間插著一把短刀,很小,刀鞘上鑲嵌著各種金珠玉石,看上去很是華貴。可是真正對珠寶懂行的人一看就明白,那不過是平民百姓用各種廉價材料自娛自樂的不值錢玩意兒。

死在彭立手上的人,多達上百。眼光老辣的他立刻判斷出:張萱如是一個毫無戰鬥經驗,初次走上這種生死賽場的雛。

彭立彎了彎嘴角,露出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這一戰,會贏得非常輕鬆。

張萱如顯得惶恐無比。她一直在賽場上來回亂走,就像被關進狹窄籠子裡亂撞的沒頭蒼蠅。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在彭立的視線裡,這個傻乎乎的女人渾身都是破綻,自己隨便一槍就能輕易捅穿她的要害。

可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為什麼偏偏要穿一套白顏色的衣服?這種整體色彩與賽場周圍的環境實在是非常接近,看起來輪廓模糊,而且還隨著張萱如不斷遊走產生了細微變化,似乎隨時都會融入視野中的景物裡,渾然一體。

“****!”

彭立低聲狠狠罵了一句,抬起右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

太陽已經從張萱如身後升了起來,強烈光線使彭立無法直視,即便是想要分辨清楚張萱如的具體位置,也十分吃力。盯著對方看得稍微久一些,便會感覺到很是疲勞,眼睛乾澀,視線模糊。

速戰速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裁判修士剛剛敲響金鑼,宣佈本場比試開始,彭立已經迫不及待運起自己最為擅長,在水面上快速滑行的特殊功法,揮舞短槍,朝著仍然站在原地,滿面驚恐,似乎是不知所措的張萱如咽喉筆直刺去。

再也沒有比幹掉這個婆娘更簡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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