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局棋，最終不歡而散。
不過，袁正道也是個明白人。
他知道蘇塵曾經有過從龍的機會，若真想往上爬，現在坐在司禮監那個位置上的人，還不一定會是誰呢。
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皇帝才會放心把錦皇子安排到葵苑來。
當然。
明白是一回事，但作為錦皇子的師長，有些話他必須說出來，這個小人，他也必須來做。
而對於蘇塵而言，這件事並未對他造成任何的影響。
雖然當時有一點生氣，但事後想想，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自己是皇家內臣，袁正道就算再厲害，也管不到自己頭上。
自己該幹嘛還是幹嘛。
也沒有必要去避諱什麼。
在他眼裡，錦皇子就是個普通的孩子罷了，以後做不做楚國皇帝，跟他都沒有關係。
他只想趁著這幾年安穩，好好修煉打磨，積累實力，爭取早日突破先天。
等擁有了足夠的實力，才會考慮做更多的事情。
比如，下兩手閒棋，佈局天下之類的？
……
日子又平靜地過了數月。
很快，到了夏天。
金燦燦的葵花開滿了院子，錦皇子非常高興，以至於來葵苑學習的勁頭也高漲了許多。
不過，袁老爺子這段時間，卻是顯得憂心忡忡。
聽說自入夏以來，楚國多地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乾旱，莊稼成片成片的枯死，糧食減產，甚至有些地方嚴重一點的，已經連飲用水都成了問題，出現了不少難民。
朝廷在得到情況後，第一時間下撥專款，賑濟治災。
而負責具體賑災事宜工作的，正是當今工部尚書袁華，也就是袁家現在的家主，袁正道之子。
也許是賑災的事情不容樂觀，所以老爺子也跟著擔心吧。
這兩天，他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甚至還有一日，課上到一半就先回府了，只留下錦皇子自習。
結果他前腳剛走，錦皇子就偷熘了出來，跑到院子裡跟蘇塵一起逗鳥。
“蘇公公，您不是說昆羅是鷹隼，它應該會飛吧？為什麼不見它飛？”
小皇子好奇地問。
蘇塵對此也很無奈。
因為昆羅剛生下來，就被海東青送了過來，沒人教它，這傢伙還以為自己是只雞或者鴨子呢，天天滿院子跑。
如今兩隻翅膀已經羽翼豐滿了，但最多也就撲騰幾下。
這樣下去可不行。
不管怎麼說，也是海東青的後裔，血脈純正，基因優良，要是變成個不會飛的陸行鳥，那也太可惜了。
“飛行其實是鷹隼與生俱來的能力，只是需要一定的引導和激發。我記得以前看過一篇課文，老鷹會將小鷹從高處推下，讓它在危險中，激發本能……要不我也試試？”
想到這裡。
蘇塵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幼鷹。
正在葵花叢中找蟲子的昆羅，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涼，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間，它就被拎了起來。
“蘇公公，真要把它從這裡丟下去嗎？要是昆羅學不會飛，豈不是會被摔死？”
二層樓露臺上，錦皇子有些擔心地問。
蘇塵則是看了他一眼，道：“有的時候，不逼自己一把，怎麼知道不行？”
“可是……”
“殿下放心吧，有咱家在，不會眼看著它摔死的。”
說完，蘇塵直接鬆手。
“滴嚦嚦——”
昆羅驚慌失措地尖叫著，身體急速往下墜落，它又驚又怕，兩隻翅膀不停地扇動著，下墜的速度減緩了許多，身體也搖搖晃晃地撲騰起來，似乎馬上就要飛起來。
但可惜，畢竟是第一次學習，它終究還是功虧一簣。
眼看著就要跌落下去。
“笨蛋。”
蘇塵搖了搖頭，自是不能讓它受傷，正打算施展追雲步出手。
卻在這時候。
一道黑影好似閃電般劃破長空，鋒利的爪子伸出，將墜落下去的昆羅抓住，緊接著沖天而起，飛向雲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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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大一隻鷹，蘇公公，昆羅被它抓走了，您快想想辦法啊！”
小皇子急得差點哭了出來。
蘇塵則是嘴角勾起，神色舒緩地笑了起來。
他經常笑。
但大多數時候，只是出於禮貌一樣的微笑，好像一張面具，讓人看透。
唯有此時，他的笑容燦爛而乾淨，能夠讓人感受到發自內心的喜悅。
“放心，它沒事的。”
話音剛落。
便聽得空中傳來了昆羅驚慌的叫聲，它撲騰著翅膀，從雲層上空急速跌落下來。
這個高度，可比二層樓危險得多。
如果砸在地上，絕對是肉泥。
小家夥害怕極了，不停地撲騰著翅膀，企圖飛起來，但它越是慌亂，便越找不到規律。
這時候，巨大的羽翼張開，遮蔽了天光。
體型雄壯的海東青好似閃電般向下急速俯衝過來，和它幾乎面對面地保持著向下飛行。
昆羅看著眼前的大鷹，從它銳利的眸子裡，似乎看到了慈愛和鼓勵。
它扇動著翅膀，學著大鷹的振翅幅度，漸漸地，身體變得輕盈了起來，流轉的風也不再凌厲，彷佛將它的身體託舉著……
終於！
在海東青的引導下，昆羅學會了飛行，它振動著尚還稚嫩的翅膀，跟在海東青身後，一大一小，翱翔盤旋在天空中。
“太好了，太好了！昆羅學會飛了！”
錦皇子興奮無比，那勁頭，就像是他自己在飛一樣。
“蘇公公，那只大鷹，原來就是昆羅的娘對嗎？”
“嗯。”
“真是羨慕它啊，有孃親……”
錦皇子說到這裡，忽然神色低沉了許多。
他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只是聽人說，他的母親是麗妃，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死了，後來父皇也病逝，只剩下他和姑姑，可現在姑姑也不喜歡他了……
想到這裡，小皇子情緒越發低落。
“殿下，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累了。蘇公公，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說著，跑出了院子，外面等候的太監和宮女，將他接上馬車，回文華宮去了。
蘇塵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孩子雖然貴為皇族，其實也挺可憐的。
正感慨著。
風浪襲來，海東青已經帶著昆羅飛了下來，一大一小，停在露臺上。
或許是因為血脈之間的感應，昆羅對海東青有種天然的親近，此時跟在它後面，顯得十分高興。
而海東青則是看著蘇塵，寶石般的眸子裡，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又不知道如何表達。
最終它只是走上前來，將嘴裡一直叼著的果子，放在了蘇塵身邊的桌子上。
“滴嚦嚦——”
它輕聲啼鳴著，示意蘇塵將果子吃掉。
“送給我的？呵，你這傢伙的確應該好好感謝我，這一走就是半年，我為了給你兒子做保姆，可是費了不少心……”
蘇塵笑著說道，隨即這才將那果子拿起來。
本以為這又是海東青在山裡找到的什麼野果，結果發現，這果子入手，竟散發出澹澹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