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惡魔朝鄧肯撲過來了。
他想要躲開,卻被其中一個突發跳舞病的孩子拌了一下,一個踉蹌。緊接著惡魔衝了過來。
他的蠻力驚人而且似乎見人就打,一拳把鄧肯打倒在地,他的龍晶鏡片碎了,手裡的修女掛件也飛出去了。
沒想到一個紅發男孩竟然還沒有完全喪失心智,他拽了鄧肯一把,鄧肯就勢爬起來就跑。
“幸虧閉眼及時,不然就瞎了。”鄧肯心想。
跑出去挺遠了惡魔卻好像沒追上來。鄧肯好奇心作祟,閉著一隻眼用鏡片還在只是碎了一條縫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那惡魔。
他看見那惡魔拿著那掛件在看,他用非人的聲音咆哮著,把掛件在手裡狠狠攥著,攥出血來。
鄧肯腦袋裡嗡的一聲,他驚覺,這個惡魔如果還算個人的話,他不也是個胖子嗎。
這一段事情克里森也隱約記得。
自從帶上那張臉以後,憤怒支配著他。他自己的意識活動時斷時續,只有一絲氣若游絲的自我偶爾保持著清醒。
他看見自己折斷了氣槍隊的槍,把兩個槍手的頭砸成一個。
他追逐瘋狂扭動身體的修士修女,仔細看他們每一個人的臉,然後送他們迴歸天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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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被憤怒支配的時候,他攻擊每一個形似修士的人。
當他有一絲清醒的時候,他會仔細看每一個修女的臉。
旁觀的人們一天之後終於發現了規律——這個惡魔是衝著教會來的。本來給偽王加冕的事就使得教會在市民中的口碑一落千丈,現在的情形,人們更加篤信,教會背叛了七神,而龍穴是陌客的居所,恰巧首相的軍隊砸壞了龍穴,所以陌客放出來一個地獄的門卒來懲罰教會。
至於為什麼是門卒,只能說戰亂中的人們想象力驚人了。
所以人們後來甚至對這個惡魔夾道歡迎,反正只要不打他,不穿灰袍子褐色袍子,甚至比遇到地痞流氓安全。
克里森就這樣在跳蚤窩遊蕩了一整天。
鄧肯跑回家去了,沒有了龍晶鏡片,他怕跳舞病會找上他。
回到樓下,剛才嘲諷他的麻吉已經瘋了。
他嘆了口氣,無暇去管這事,一進門,卻看見修女在地板上艱難的爬行。
鄧肯之前就判斷,她的肌肉無法癒合是因為骨頭腐爛了。修女的腳開始壞死後,就再也沒有下過地。現在看來她是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抱起修女,問道,“嬤嬤,你這是幹什麼啊!”嬤嬤是對修女的尊稱。
“我不是嬤嬤……欠七神的我已經還上了……”修女固執的說道。她一直很少說話,但在這個問題上,每一次都要固執的解釋一次。
“好,夫人。”鄧肯點點頭,“這是怎麼了?”
“我兒子回來了。我能感覺到。”修女身體發燙,她的輕聲呢喃像是發燒時的囈語。
“我好像……看到他了。”鄧肯眼圈發紅,他如烏鴉一般聞到那種屬於死人的氣味了,他明確的感到修女的死期將至了。他是被人從死去的媽媽懷裡抱起的,他從小就見慣了死人,但是這次,他流淚了。他想,隔著暗紅色的鏡片應該看不到吧。
“真的嗎……”修女的聲音似乎明亮了一點。
“真的,白天他不敢來,晚上,晚上我讓他過來。”鄧肯撒謊了,他不希望修女死去,他明確的知道這個謊言能讓她多堅持一會兒。
他把修女重新抱回床上,從櫃子裡拿出東方來的人參,用閘刀切片。
這東西將死之人舌下含服一片能吊命兩天,一片能賣三枚金龍幣,鄧肯還沒舍得出手。
自己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這位修女已經背離了七神,幫助她得不到任何功德,她的那個兒子……如果那個惡魔真的是她要找的兒子的話,能指望他用劍拍打鄧肯的右肩封他為騎士嗎。
鄧肯苦笑了一下,這些天,修女已經代替了他心中未曾謀面的母親的樣子。
沉思半晌,鄧肯把閘刀上的刀片拆了下來。
入夜以後,他要幹票大的。
“嘿!”他朝那惡魔喊道。深夜的街上,鄧肯總算等到那惡魔遊蕩到離家只有一條街的地方了。
他看到惡魔轉過臉來。
鄧肯捏著一把汗,把閘刀刀片藏在背後。
“你媽媽……我找到你媽媽了!”鄧肯朝克里森喊。
克里森攤開左手,那個掛墜扎在皮肉裡,已經長進去了。
鄧肯心說牛批,這什麼自愈能力啊。
“你媽媽……我找到你媽媽了!”克里森聽到一個聲音再喊。
他已經在黑暗中行走了不知多久,聽到這個聲音,他突然醒了。
不……不能,他攤開手掌,黑暗中埋在肉裡半截的項鍊掛墜卻異常清晰。他認出了,是媽媽的那件,她變賣了自己結婚的所有飾品包括戒指,只留下了這個銀項鏈墜。
他發出痛苦的低吼,這聲音刺痛了他自己,我還是個人嗎?
“跟我來,我知道你媽媽在哪!”他聽到對面那個人說。那種混亂的憤怒要湧上來了,克里森奮力與它搏鬥,這感覺如同夢魘中掙扎著要醒來一般,克里森感覺自己的腳沉重的像灌了鉛,向著對面說話的人一步一步踏過去。
腦海中的混亂到達了頂峰,突然開啟了他小時候被驅魔儀式灌出來的另外一個技能——直接昏倒了。
鄧肯沒想到給修女準備的人參會先給她這個胖兒子用上了。根據體重用藥還給他一次含了三片。這筆錢鄧肯覺得自己足夠娶麵包店主的女兒了。
他檢查了一下那個所謂惡魔,深度昏迷,他的臉上就像臉上貼了一張灰鱗病病人的面具一樣。
那就用對付灰鱗病的辦法治療吧,鄧肯用油燈烤了烤含有一半銀子成分的小刀,切開了克里森臉側的皮膚。
他的心跳的比看見麵包店主的女兒時還快,他深知,如果這個惡魔突然醒來,絕對能讓自己瞬間腦漿迸裂——那就是含一整顆人參也沒人救得了他了。
他的手指探到那層硬皮下面,“七神在上啊……”他心中默唸著,揭開了那張臉。
下面是個白胖的少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