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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冬堡往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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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進門蘭提斯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酸味還有一些木屑的味道,以及幾絲被酸味掩蓋的魔法的氣味。

但說到底,魔法是什麼味道?很難描述,與其說是一股氣味,倒不如說是對於鼻粘膜的有實體的觸感。那些靈敏的法師對於這種感覺極為敏感,但蘭提斯的這種敏銳彷彿與身俱來。

這是一個很奇特的店鋪,圓形的內部與外面方正的外形極其不相稱。靠著弧形牆壁的木頭架子上是各種各樣的來自不同維度的物件,蘭提斯認出了價格不菲的羅納格之角與白龍鱗片。雖說內飾看著雜亂無章,但可以看到每件商品都擺放分類得很整齊。

坐在最顯眼位置的便是店鋪的主人,一個用破舊繃帶與帶著暗紅色斑點長袍包裹的高個子。

一陣沉悶卻仍有些悅耳的女性聲音從兜帽下傳來,聽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的聲帶被強酸腐蝕過又被換上極不相稱的一樣:“歡迎光臨……山德魯……”她站起,搖搖晃晃地支著柺杖,走向死靈法師。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法爾卡。”蘭提斯聽出了山德魯的諷刺。

“是是是,尊貴的骷髏腦袋。以女士之名,你看上去年輕了些。”法爾卡走近,挺直佝僂的身體。蘭提斯後退幾步,因為他從面前這個女人的身上看到了仇恨。

法爾卡自顧自地搖頭,接著近乎神經質地丟下柺杖,從腰間拔出小刀,撲到山德魯的身上,掐住他的喉嚨,咆哮道:“你來這裡做什麼!?我說過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一條腿骨還不夠嗎?!以女士之名,你要付出代價!”

而山德魯卻顯得很冷靜,還是說他在強裝冷靜。面對面前這個女人所抵上的刀鋒,他只是用讓人感到顫慄的冰冷語氣說:“如果你還想留下另一條腿的話……”

這話就好像魔咒一樣,法爾卡瞬間變得安靜,她離開死靈法師,跪在地上拿起柺杖,再艱難地站起。

法爾卡的聲音開始顫抖:“不,不,不,不要……離開這兒……你到底要幹什麼?!”

山德魯慢慢靠近,而法爾卡一瘸一拐地後退,最後,後者碰到桌子,仰面倒在桌上。山德魯把臉湊上,灰色又沒有憐憫的眼睛對著法爾卡包著繃帶的臉:“雷提可晶,巨魔腦髓,藍龍的任何體液,傳送域卷軸,還有盜賊之石。”

法爾卡伸出手企圖推開面前的黑袍法師,同時無望地說:“讓我起來!我給你拿來!”

山德魯退開,又將法爾卡拉起。後者繼續拄著柺杖向幾個木架走去,最後消失在似乎無窮無盡的架子間。

而看著這一切的蘭提斯與帕奇,將目光轉向山德魯,恐懼的氣息從山德魯那同黑夜一般的長袍發出。山德魯轉過來,問:“怎麼?”

蘭提斯最先發問:“你們是怎麼一回事?”

“法爾卡小姐和我有一些過節,我年輕時透過印記城穿梭在各個世界,自然和他也有了些……商業聯絡。”

“然後?”

“和很多故事一樣,總會出岔子,總會有損失,哈!商業虧損!但這一切帶來的財富讓她可以就呆在著垃圾場裡活好幾輩子,而她所付出的一條腿根本不算什麼。”

蘭提斯明白了。他知道為什麼山德魯的研究室裡的那些極其珍貴的古籍與素材是哪來的了,也明白了他的那些屍體是哪來的了,更明白了他那所謂的“活體吸能術”是怎麼發明的了。

但是,這一切卻並沒有讓他對面前這個法師產生一絲憎惡,為什麼?他說不上來。每一次當他對山德魯的行為產生不滿時,總會有一股新思想讓他從另一面來看待,而那一面總會令他感到害怕。

蘭提斯這次也一樣,他用沉默化解了未來的爭吵。現在這個關鍵時刻,無謂的爭執是極不明智的。

帕奇走近櫃檯,看著一枚尺寸適合他半身人胖手指的戒指,上面雕刻著一個滴血的骷髏。他頓時兩眼放光,激動地說:“過來看看!蘭提斯!這是巴爾之戒。以密斯特拉之名!這可不常見!”他捏起戒指,又狐疑地說:“因為不常見,所以我懷疑這是不是什麼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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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德魯走近,說:“法爾卡缺點不少,但進假貨?不,我不認為她會這麼傻,不然她就活不到現在了。”

“這是真貨,但顯然你們都沒資格佩戴。”那沉悶的聲音傳來,法爾卡拎著一個羊皮袋子,拄著柺杖,吃力地回來了。

她將袋子遞給山德魯,又一把奪過戒指,說:“請勿觸碰。”接著又解釋道:“這世上唯一可以戴上這戒指的人已經在很久之前死了,那就是在動盪之年死去的殺戮之神巴爾。沒有他的血液,誰都無法使用它。”她又掃視在場的所有人,說:“恐怕你們都不是吧?有資格的,總會有機會。”說罷,傳來了幾聲乾巴巴的笑聲。

山德魯將一個裝得滿滿的紫色袋子扔在桌上,發出金幣與玉石撞擊的聲音。

山德魯向門口走去,蘭提斯和帕奇跟上。山德魯回頭,用蘭提斯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說:“我不會再來了……我保證。”

蘭提斯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箱子,他趕忙將它扶起。再抬頭時,他們已經出門了,而門也已經關上了。他起身,感覺口袋裡多了什麼硬物,他拿出,頓時頭皮發麻。

那是那枚帶著滴血骷髏的戒指。

他將它放回,可一到門口,那戒指又回到了他的口袋裡。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隨著殺戮之王的死亡,他的子嗣將同他的血一般灑滿大地。’睿智的阿藍多如是說。”乾巴巴的輕笑。

蘭提斯慌亂地跑出門,但當他看到外面的世界時,他後悔了,他又想回頭,卻發現門已經不在了。

現在他看到的,是一團有實體的黑暗,放眼望去,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陰冷傳來,一團濃厚的大霧襲來。他冒出了冷汗,又無法動彈。

“一個男孩,在我的城市裡,在策劃著什麼……”一個富有磁性的女聲傳來。

“一個男孩,有什麼目的?”聲音更近了。

“一個男孩,無援無助……”很近了。

蘭提斯看到一個高大的女人從迷霧中踱步走出,雙手交叉放在長袍袖子裡,有著古典式美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頭上所長的不是長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又一片銳利的刀鋒。那頭髮如刀鋒一般的女士,無法被擊敗的存在,令人恐懼的存在,靜謐殿下,痛苦女士。

蘭提斯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刺入他的皮膚,感覺他的血肉正在和骨頭分離,他痛苦地大喊,恐懼地尖叫。

女士走近,問:“為什麼?”

臉頰被女士的刀鋒劃開,鮮血隨著痛楚溢位。

“為什麼?”

一條冰冷的金屬物纏在腰腹,上面的尖刺扎進,不斷縮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尖刺刺入指甲縫中,鑽心的疼痛使蘭提斯咬破了嘴唇與邊緣的皮膚,鮮血覆蓋了他的下巴。

女士的刀鋒頭髮輕輕劃過他的脖頸。

疼痛扭曲了他的思維,他甚至無法回答。

幾個位元組蹦出:“冬堡,散失,必須,保護……”

女士的鼻息觸碰著蘭提斯已經麻木的臉頰,說:“你的命運很長,你命不絕於此,巴爾之子。”

痛楚,消失了。

他被輕輕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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