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當然不會讓他這樣把自己撇下，趕忙追上去。
她的十煙步，比起楚熠和那些影衛們的輕功，還是差了一些。
剛靠近一個矮丘，楚熠高大的身影，不知從何處飛身到她面前，對她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沈姝趕忙點頭，還未來得及反應，就看見楚熠面容一肅，托起她那只沒受傷的手臂，箍住她的腰身，直直朝頭頂的樹冠飛去。
沈姝心知有異，不敢發聲。
她剛在樹冠上坐定，就看見不遠處有一隊黑衣人，正舉著火把，朝這邊走來。
領頭的黑衣人，邊走邊對後面的人，高聲說著什麼。
沈姝凝神細聽——
是關外的部族語！
“都打起精神，天亮前把那些屍體清理乾淨。”
“頭領，那些屍體都燒成那樣了，還清他們幹嘛。”
“你懂什麼，這些都是北衙的人，把他們化成水，才能證明這是沈衝勾結咱們做的局，到時候雲邊城那邊再給沈衝安上個通敵賣國的罪名，沒了沈家，雲疆早晚被西匈族攻下來，咱們也好分一杯羹。”
“就算沈衝死了，大周朝還有戰神熠王……”
“熠王？呵……熠王的好日子，也快到頭了。”
“熠王是大周皇帝的親兒子，身份如此尊貴，怎會到頭？”
“這種機密，哪是你們該問的問題，去！去！去！趕緊幹活！”
沈姝聽完這些話，臉色大變，整個人僵在那裡。
待那些人走過樹下，楚熠詫異地看著她，壓低聲音問：“你能聽懂他們的話？”
沈姝點了點頭：“我跟哥哥偶爾也去關外打獵，學了不少關外語，他們說的是緬西族語。緬西族是離雲疆最近的部族，就在長青山脈西北側。”
“他們都說了什麼？”楚熠沉聲問道。
沈姝緊了緊手。
她猶豫一瞬，把方才緬西族人的話，一五一十轉述出來。
楚熠鳳眸沉冷到底：“屍體都燒焦了，他們要怎麼清？又怎麼嫁禍給令尊？”
“用化屍草。”沈姝如實回答。
直到剛才，她聽見緬西族語的瞬間——
才徹底明白，剛才在地道口，聞到的那些令人作嘔的味道裡，夾雜的熟悉毒草味是什麼。
那是化屍草把屍首化成屍水以後，殘留的味道。
也正因如此，沈姝腦中已然浮現出化屍草相關的資訊。
她極快解釋道：“緬西族有種密法，能把化屍草煉成毒液，只要是屍體，都能化成屍水。阿爹……素來最厭惡這些用毒的手段，這谷裡的屍首確實是阿爹帶飛火軍殺的，若他們用化屍水消滅痕跡，便是幫阿爹掃尾，若有人將這些事，栽贓到阿爹身上……”
說到這，沈姝的杏眸，一眨不眨望著楚熠。
在場之人，只有她聽得懂緬西族語。
她實在擔心，眼前這人不信她的話。
“殺了，除了頭領以外，一個不留。”楚熠側頭，對影衛沉聲命令道。
影衛得令，從樹冠的枝椏間飛身而下，朝那些黑衣人追去。
沈姝見狀，心下一鬆。
“姑娘，你在這樹上等候，這些黑衣人，身手粗淺，應是受人支使，我去前面探探，說不定還藏著什麼人。”
楚熠匆匆說完這句，就要飛身往下——
突然，他感覺腰間一沉！
一低頭，就見沈姝雙手環著他的腰，整個人墜在他的身上！
沈姝鼓著腮幫子抬頭，大大的杏眸裡，全是破釜沉舟的堅決：“除非你帶著我，否則我絕不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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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迫切需要搞清楚，緬西族人說的那些話，究竟是怎麼回事。
更不能讓這位鳳大人孤身涉險。
否則，阿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楚熠：……
“姑娘……”
他正打算開口婉拒，冷不丁看見沈姝橫在他腰間的手臂，眸色一深！
月光下，那截露出衣袖之外的小半截手臂，連同手背，都白皙無瑕。
密佈在手背上的猙獰血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姝感受到他的目光，後知後覺看向自己的手。
她猛地警醒，條件反射就想把手收回。
然而，下一瞬——
她卻抱得更緊。
在阿爹的生死大事面前，就算被眼前這人知道她的秘密，也在所不惜！
楚熠看著她倔強的小臉，瞬間記起那夜在落子崖時，她被黑衣人用毒毀掉的那張臉——
尋常人，根本無法復原。
頃刻間，他終於明白，這姑娘身上藏著怎樣的秘密。
楚熠雖然心生探究之意，可現下卻不是深究的時候。
他的鳳眸，劃過一絲無奈。
“姑娘若執意要跟，便跟著吧。只是，只准跟在我身後，任何時候都莫要輕舉妄動。”
沈姝見他沒有追問手背的毒，忙不迭點頭。
“走了。”楚熠說完這話，轉身朝黑衣人來的方向掠去。
直到這刻，沈姝才長長松了口氣，趕緊用十煙步跟在他身後，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在山谷裡行走約莫兩盞茶的功夫——
終於，一個狹窄的山谷出口，出現在他們視線的盡頭。
那個出口和另一側被亂石堵住的入口差不多，有個約莫兩丈左右的拐角。
此刻，拐角處正映著昏黃的火光，有走來走去凌亂的人影，投射在崖壁上。
人數不少！
與此同時，剛才在後面料理黑衣人的影衛，也恰好趕到。
先前樹下那個頭領，被捆成粽子，帶了過來。
“主人，此人似聽不懂大周話，牙齒裡藏毒想自殺，被屬下們攔下了。”影伍上前稟道。
沈姝聞言，不等楚熠開口，從腰間抽出方才他給的那柄匕首。
磨刀霍霍走到被捆成粽子的黑衣頭領面前。
“嘶拉……”
沈姝二話不說，先在那人胸口，劃開一道口子。
在場所有影衛：……
唯有楚熠鳳眸微動，敏銳發現——黑衣頭領因為沈姝的動作，臉上掠過一絲驚慌。
沈姝用匕首鋒利的刀尖，挑開那人堵在嘴裡的口布，朝他心口比劃兩下。
成功看見他眼底的懼意，她粗著嗓子，用緬西語道：“緬西族人出生就會被刺上刺青，代表族人的榮耀，若我今日將你這刺青毀了，再讓人把你活著送回緬西……你的家人會不會因此……”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那人驚懼地說道。
用的竟是……大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