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熠說完這話，轉身剛要進密道——
突然，一個小小身影，衝上來擋在他的面前！
楚熠劍眉微挑，鳳眸盡是疑惑。
“姑娘，這是何意？”
就在剛才，這姑娘還巴不得離他遠遠的。
怎麼這會兒，又攔起來了。
沈姝急急說道：“大人，那些西匈族人既能在毒瘴中行走，必也是擅毒之人。您忘了上次落子崖下的黑衣人了嗎？想必同他們都是一夥的，大人此去必會命隕敵手，何必白白送死！”
今夜她實在攔他太多，該說的、不該說的，統統都已和盤托出。
倘若這人還不聽勸……
“多謝姑娘提醒，這世間有許多事，是退不得的。若連我都退了，邊關那麼多無辜百姓要退往何處？我相信，就算此刻令尊在此，也必不會置之不理。姑娘放心，在下並非莽撞之人，既已知道對方擅毒，會多加小心。”
楚熠的聲音，清越堅定，帶著錚錚傲骨。
他挺拔身姿和俊美面容，在此刻彷彿褪去浮華，如一柄出鞘的寶劍，寒光凜冽、所向披靡。
這哪是公公，簡直比阿爹還像個將軍！
看著這樣的他，沈姝突然想起，上次在落子崖，他也是這樣——
明明中了毒，還要尾隨黑衣人下山來救她。
同樣都是公公，與他相比，那些只會背後出些下毒陰招，偷偷跟蹤阿爹，還被阿爹全殺的“棋公公”。
根本不值一提。
思及此，沈姝緊了緊手，咬牙道：“我陪你一起去。”
楚熠看著她的小臉——
明明是一副很想離開的樣子，卻又在強迫她自己留下來。
他啞然失笑：“姑娘……”
“別說了，我不是為你，是為了阿爹。你那個同僚的人被阿爹殺了，若連你也死了，阿爹定會被北衙的人恨死。”
沈姝說著，朝他屈膝拜下：“此番若我能護得大人性命，還望大人在北衙，為阿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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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必如此。”
楚熠虛扶起她：“影一帶你回去，會妥善處理此事。今日之事，沈長史並無過錯，北衙也不會與沈家為難。”
他的話，堅定有力。
沈姝相信他是言出必行之人。
正因如此，她對這位鳳大人，更生出幾分迴護之意。
“沈家從不欠人情，我意已決，大人莫再阻攔，時辰不早了，走吧。”
說完這句，沈姝不待楚熠開口，轉身率先走進了地道。
楚熠見狀，鳳眸微深。
他早已領教過這姑娘的固執，眼下實非來回推拒的時候。
楚熠略一沉吟，大步跟了上去。
※
沈姝走進地道以後，才發現地道並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樣狹窄黑暗。
走下十數階石梯，便是一間寬闊的密室。
看上去，這像是一間起居室，有石桌、石凳，些許陳舊的陶罐器皿，還有一張石床。
風燈搖曳的燭火，映在那張石床上。
讓沈姝心頭，瞬間升起一股異常熟悉的感覺。
恍惚中，她彷彿“看見”自己，曾在那張石床上蜷縮著身子輾轉反側。
而此刻，當她一想象這個畫面，就感覺彷彿有種無盡的孤獨，漫天徹地朝她壓過來。
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壓抑。
沈姝激靈靈打個冷戰，趕忙回神，不願再想。
她堂堂沈四姑娘，長這麼大，在爹孃、兄長照料下，還不曾體會到，什麼是“孤獨”。
更沒有機會去體會。
這間密室，還真是邪門的很。
正晃神間——
楚熠已經帶著眾人，相繼步下石階，來到密室裡。
“前方有機關，屬下來引路。”
影伍率先走到密室左側牆壁前，開啟機關，走了進去。
沈姝正要跟上——
突然，她似想到什麼，頓住了腳。
她轉身，憑直覺在密室靠近地道口的那面牆上摸索。
待到指尖傳來不同尋常的觸感，她輕輕往下一按——
“咔噠——”
地道出口的石板，頃刻間緊緊關上。
眾人聽到動靜，詫異轉身——
就看見沈姝不知所措立在原地：“我、我就是不小心，腿軟了一下，才……”
她直覺不想讓人知道，她對這裡莫名熟悉。
“無妨。”
楚熠雖一眼就看出沈姝話裡的破綻。
這位沈家四姑娘身上雖然謎團重重，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甚少會去懷疑對方的用心。
她若說是腳軟，那便是吧。
楚熠若有所思道：“這條地道能躲開毒瘴，若被西匈族人發現，對我大周不利，還是關上的好。”
沈姝趕忙附和：“我也是這麼想的。”
“密道裡面機關重重，不比外頭，姑娘跟在我身後，萬不可再輕舉妄動。”楚熠囑咐道。
沈姝點了點頭，裹緊斗篷，老實跟在他的身後。
半個時辰後——
一行人在影伍帶領下，巧妙避開地道裡的機關，抵達密道盡頭。
地道盡頭仍是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密室。
影伍摸索半天，地道出口的門，卻紋絲不動。
“屬下該死，屬下是在密室門關上那刻，潛進來的，並未見到門的機關在哪。”他趕忙告罪。
“分頭找找。”楚熠沉聲下令。
十幾個影衛，瞬間在密室裡四散開來，翻找機關。
沈姝見狀，眉心微動。
她不動聲色，悄悄走到密室入口處，在牆上小心摸索起來。
站在密室中央的楚熠，本想藉機檢視沈姝手上的毒傷——
當他看見沈姝的動作，鳳眸微眯。
沈姝並未察覺投在她背後的目光。
當她的指尖碰觸到熟悉的觸感，輕輕按下——
“咔噠——”
地道出口的門，瞬間開啟！
楚熠：……
影衛們齊齊停下手上的動作，直直朝著沈姝看去。
今夜進入密林以後，沈姝接二連三的舉動，饒是他們這些見慣風浪之人，都無法保持素來的淡定。
沈姝感受到眾人目光，頭皮一緊。
她訕訕笑笑：“好巧……真是太……”
“真是太巧了，看來姑娘真是有福之人。”
楚熠搶在沈姝前截斷她的話。隨後，深深望她一眼，帶頭朝地道外面走去。
影衛們見狀，趕忙回神，垂首追隨。
沈姝長長舒了口氣，不敢耽擱，也忙跟了上去。
她剛走出地道，一股濃烈氣味，瞬間撲進她的鼻尖。
鮮血的腥氣、硫黃和桐油焚燒後的臭味、屍體燃燒後焦味、腐草、以及某些讓沈姝感覺熟悉的毒草味等等，交織在一起。
“嘔……”
沈姝趕忙掩住口鼻，扶牆乾嘔。
她還沒來得及分辨，夾雜在其中的那些毒草，都是什麼——
“留兩個人在這，保護沈姑娘，其餘的人，跟我來。”
走在最前面的楚熠，匆匆撂下這句話，腳尖輕點，朝著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跟在他身後的影衛們，也似聽到什麼，吹熄了手裡的風燈，欺身跟上。
只留下兩個影衛，手持長劍，戒備護在沈姝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