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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陳之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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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的午後,徐正在戎軒營裡和‘智虎’陳推演軍圖。

徐為攻,陳為守,二人你攻我守,你來我往,正推演的興起。

忽有軍士來報說‘有一個十多歲的儒衫少年和一個白髮老漢趕著一輛馬車,自稱是陳將軍的妻兒,來尋夫認父。’

陳在他所守的防線上,把心中所想的那些‘後手大招’全都佈置妥當之後。顧不得和徐多說些什麼,轉身就奔向營外跑去。

徐注意到,陳雖然是‘一絲不苟’的把這局軍旗的推演都‘佈置完成’之後才離開的,可他那如電的手速和粗重的呼吸,都把他內心中激動起伏的情緒,給暴露得一覽無餘。

徐覺得,陳又給自己上了一課;為將者,無論何時,都不可因私廢公。

他也沒有扔下這盤軍圖推演,去追陳。而是,聚精會神的觀看著陳‘布好’的防線。

然後,將一枝‘代表’三千兵馬的紅色小旗‘繞’過了一座險峻高山,‘插’在了山後不遠處,那個陳囤放草的軍倉大營。

時值寒冬,若陳的軍倉大營被燒,則陳之前所佈下的那些道‘固若金湯’的防線,便會因無糧後繼而全線崩潰。

陳的那座軍倉大營,被三路大軍護在中間,唯軍倉後方未有佈防。因為,那座巍峨聳立,盡是懸涯斷壁的峻領高山,本身就是一座‘無人’可以跨越的天然防線。

而徐的‘三千兵馬’卻能無聲無息的翻越過那座高山,是他在趁陳不在而作弊?還是徐真有這麼一支‘可以’跨越如此天塹的神兵奇軍?

等徐來到戎軒營外的時候,陳正在和一個儒衫少年,還有一個身穿素色錦布羅裙、面相嫻婉的中年美婦‘執手相泣’。

在他們身邊,還有一個挎著黑色‘豬皮廚刀褡褳’的白髮老者,眼眶通紅、笑中帶淚的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在那裡互訴衷腸。

“錦州邊軍、大雪營、都尉副統領‘徐’,見過陳家大嫂。”

徐離著他們三人,還有七步之遠的時候,就推金山、倒玉柱的向著陳的夫人文寶釵一躬到地,深施了一禮。

陳之妻文寶釵,獨自一人在淮州‘撫育幼子十四年’的事蹟,徐早有耳聞,雖未見其人,但心中對這位賢良貞忠的陳夫人,卻是十分的敬佩。

他遠遠的就發現,這位陳夫人和他的兒子,雖然穿戴之物,都是‘中上’人家的衣物。但他們的雙手指尖和虎口、掌心,都有厚皮老繭。

他們臉上的毛孔也有些粗大,很顯然,他們平時過得並不是那種‘天天塗抹香脂花露’富貴人家的日子。

還有他們身上的衣服,看那針角、裁剪和用料,徐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義縣‘顧記成衣’售賣之物。由此可見,這母子二人應該是‘怕’給‘在邊軍為將’的陳‘掉臉面’才臨時買的新衣。

倒是那個挎著廚刀褡褳的白髮老者,雖然穿的是一身泛灰的舊衣,可徐靠打獵採藥為生的時候,沒少與那些‘身家鉅富’的皮貨和藥材商人打交道,老者那一身舊衣,和幾個富賈一州的‘豪商’所穿的衣裳,竟是如出一轍,甚至尤有過之。

尤其是他身上挎著那個廚刀褡褳,徐一開始錯認成了是由‘黑毛山豬皮’硝制而成的販街貨。可眼尖的他,注意到在老者的腳下,竟然有一些冬眠的蟻蟲‘不畏嚴寒’破土而出,逃向了遠處。

這哪是什麼黑毛山豬皮啊,分明是傳說中能讓‘羽翅鱗毛’退避三舍的‘兇獸之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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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個褡褳是這位白髮老者自己獵殺兇獸‘所制’,那他可就厲害了。那些傳說中的兇獸,可是非‘強一品’不能殺之的存在啊。

“這春寒刺骨的,老陳你不怕冷,可別把嫂子和孩子凍壞了,嫂子您先上車,你們一家三口,進營之後,再繼續說話。”

徐見陳一家三口一直在營門口說話,便開口提醒陳,你一個二品宗師‘寒暑不侵’,可你的老婆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弱質女流,大冷天兒的,你讓她在外風喝風啊?

“老陳,你還不快把嫂子和孩子,接到營帳裡去,那軍帳裡的炭火,一個人也是暖和,倆仨四五六個人也是熱乎。”

可誰想到陳卻對著自己的妻子深鞠了一躬,說什麼‘軍法不可違,女眷不可入營’

腦子壞了啊,那軍法說的女眷,說好聽的是女眷,說不好聽的就是門子裡的粉頭、私花。立這條軍法就是為了不讓那些‘流鶯彩蝶’壞了軍營裡的風氣。

全邊軍都知道陳‘娶’的是南方‘儒族世家之首的文家長女’,你拿自己知書達理的清白妻子,去和那些腥香蜜膩的汙糟婆子相比,吃瘋狗肉了吧你?

任徐百般勸說,陳就是咬死了‘軍法有令,他戎軒營中不能容留女眷。’而且,徐越勸,他就越來勁兒,後來還出聲召喚身邊的一隊二十人的親軍,讓‘親軍頭目’帶著人護送文寶釵母子,還有文伯去義縣找家客棧暫住。

等他回營安排好‘近幾日’戎軒營中的大小軍務,就和大帥告假,去義縣尋他們母子,為他們在那裡租一間院子,以作長期落腳之地。

那個親軍頭目剛應了聲‘遵令’,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被徐用了‘巧勁兒’一腳給踹出了一溜跟頭。“遵個六!劉老八,你們戎軒營昨晚是不是開了小灶兒,全都吃瘋狗肉了啊?”

“咱們剛滅了獨眼盜不久,外面還有好些個‘散寇殘匪’沒有剿淨,現在太陽都快落山了,就你們這‘二十頭蒜’帶著女眷、孩子、老人,走夜路?萬一遇到百人的散寇鴻殘匪,你們能護住他們三個婦孺老幼嗎?”

“再說了,就算你們命好,一路平安無事。但你們別忘了,天黑行路難,等你們深一腳、淺一腳的到了義縣,天都亮了。”

“人家陳統領的妻兒老小,從江南淮州,跋山涉水趕了過來。你個憨貨,不說幫我一起勸你們陳統領,別‘李戴張冠’的拿軍法說事兒,你還跟著他一塊兒起鬨架秧子。。。”

“我知道‘老陳’你兼著軍律營統領的差事,不好以身試法,壞了規矩。”

“你有難處,你得和嫂子還有孩子說清楚啊。你這麼‘油鹽不進’的啥也不說,你說嫂子和孩子的心裡能好受嗎?”

徐把陳不讓妻、子進營的原委說清之後,陳之豹和文寶釵的‘臉色’果然好了不少。文伯也把他搭在廚刀褡褳上的手放了下來。

“劉老八,對,就說你呢,趕快給我死過來。別裝慫襖,剛才我用的是巧勁兒,你屁事兒都沒有。”

躲在邊兒上,正一臉‘咬牙切齒’痛苦表情的小頭目劉老八被徐揭破了他的裝假,一個鯉魚打挺就蹦了起來。

說實話,他也不願意送陳統領的家人去義縣,不是他嫌天黑路遠,是他和徐想的一樣,覺得不應該讓統領夫人這麼‘賢慧’的女子受那顛簸之苦。

而且,陳統領的兒子,文文弱弱的,估計也一樣走不了夜路。可統領有命,他又不敢不從,藉著徐的那一腳,他正好就順勢躺在地上裝出‘一副’不是末將不想起,而是末將起不來的痛苦樣子。他相信以徐統和自家統領的交情,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陳統領的夫人和孩子孤身上路。

“劉老八,你去營裡牽兩匹馱糧的矮馬過來,讓老爺子和孩子騎上。我聽說你小子沒從軍之前,幹過五年的車把式,一會兒嫂子上了馬車,你來趕車,送他們去大雪營。”

“你們戎軒營的統領兼掌軍律之事,不好以身犯禁。我們大雪營從上到下,一營的帶罪之身,只要不是奸盜淫邪,叛國投敵的罪過,多犯一條,少犯一條,我們也不在乎。”

“回頭‘老陳’你記得把罰沒我奉銀的條子給我,別扣了我一月奉銀,連張紙兒都不給我,至於那三十軍棍,一會兒我自己去軍律營受刑。”

“劉老八,以後誰敢拿這事兒和你們陳統領齜牙,你就讓他來大雪營找我徐。不揍得他倆月之內都‘深吸軸玉’,我徐就是兒白。”

“得嘞,小的替我們戎軒營全營將士,謝徐都尉‘仗義相助’之情。”

劉老八‘抱拳’給徐施了個軍禮,轉身撒腿往營裡跑去,就和脫韁的野狗一樣,跑回戎軒營牽馬去了。看他那矯健的身姿,哪裡有一點被踢受傷的樣子,簡直是要多歡實就有多歡實。

陳看到劉老八和徐這兩個的活寶的表現,心裡也是感動欣慰不止。

他也不忍心讓‘賢妻愛子’連夜奔波回義縣。可是,就像徐說的那樣,他兼著軍律司的的差事,不能不以身則,否則哪還好意思再去管制別人。要是沒有這個差事在身,他也早和徐一樣,寧可犯禁挨罰,也要把妻兒和文伯接入營中。

徐的奉銀,罰是肯定得罰,但絕不能讓人家替自己失了錢財。等會兒問問妻子,看看她的手上可曾還有閒銀,如果有的話,就把徐的罰銀給他補上。

至於那三十軍棍,倒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徐這小子的根骨精奇,水火無情棍就是抽斷了,他也屁事兒都不會有。

“老陳,你先回去把營中的軍務安排、安排。我帶著劉老八他們,護送嫂子和大侄子先回大雪營。”

“你把營中的軍務,都安排好之後,再去我那。”

“對了,今晚你就留在我大雪營過夜吧,戎軒營這邊,我今晚坐鎮在此,替你值守。”

“一會兒我就安排人,快馬加鞭去義縣給嫂子安排今後的住處。義縣漁龍武莊知道吧?莊主沈妮蓉、副莊主丁潢,都是我在義縣的老鄰居了。”

“讓嫂子在漁龍武莊的後宅居住。莊子裡的人多是女眷,男的不是進山打獵,就是下水捕魚,正好她們一群女眷住在一起,互相也有個照應。”

“我看嫂子也是個好相處的人,和那些三姑七嫂的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日子也過得輕快。”

“可惜我那個死堂張鉅鹿進京趕考去了,要不然有他這個解元公在,還能教一教大侄子以後如何應考。”

徐看陳之豹一身儒衫,清瘦文弱的樣子,也和劉老八一樣,以為陳之豹是個不會武功讀書的公子。他卻不知,陳之豹和他徐,都是屬於那種真元深厚,卻外貌不顯的異人。

“早聽說嫂子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漁龍武莊那邊,一直想找一個‘女夫子’教莊裡的女娃娃們‘識字明禮’,嫂子要是不嫌鄉下人愚笨,正好可以做了這個差事。既掙了一份不菲的月錢,又能教書育人,積存功德。”

“至於大侄子嘛,可以去義縣‘沈氏酒莊’資建的學塾讀書,那裡的夫子,雖然不如我那死黨是解元公,但也是錦州府裡‘大有賢名’的文儒,再不濟也不會‘誤人子弟’。”

“大侄子這身子骨實在是瘦弱,等我今晚抄一份‘健體強身’的吐納口訣給你,你讓他每日早、午、晚三時,練上兩炷香的時間,有個三兩個月的,就能讓他身強體健,不畏這錦州的風寒。嫂子也可以和大侄子一起練,到時候讓沈妮蓉那丫頭給她講說‘具體’的竅門。”

“她有內功的底子,當初我直接給她抄了一份,她自己練了三四日的時間,就見了好處。”

陳‘一家三口’看著口若懸河的徐,心裡感動得無以言表。尤其是陳,這段時間接觸下來,他也解到,徐在義縣時的人緣是有多麼的好。

總有義縣的鄉親舊鄰,時不時的往邊軍大營給徐送衣送鞋,送吃送銀。

但徐除了‘偶爾’會留下一些不值什麼銀錢的吃食之外,其它的一律拒收。

他就是一個熱心助人,但卻萬事不求人的性格。今天為了自家的事情,徐幾乎是把他在義縣相熟的舊鄰好友,都麻煩了個遍。

這份人情,陳記在了心裡。

“咳。。。徐啊,你也就比我家之豹才大了兩歲而已。”

感激的話放在心裡可以不說,但有些事情,陳還是想對徐講明白的。

陳不怕別的,就怕徐這個人來瘋、自來熟,哪天一高興,再以叔叔的身份和自己的兒子拜了把子,那樂子可就大了。以後自家兩父子相處,之豹是叫自己父親,還是大哥啊?

“老陳,你也是中過進士三甲,被御筆欽點的探花郎,禮不可廢,是什麼意思,不用我教你吧?”

“他就是比我大兩歲,也是我的大侄子,誰讓他爹和我論兄弟呢。哈哈哈哈”

看著徐得意欠揍的樣子,陳突然有種一會兒自己‘親自給徐掌刑’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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