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楚青和霍歷都很得意, 並且很幸福。
蒙克走在他們倆身後, 面無表情的。
“蒙克先生, 我們回莊園休息，度二人世界了。”離開音樂節後霍歷攬住楚青上了車，看了眼蒙克挑眉道：“蒙克先生自己保重蛤。”
蒙克：“……”
蒙克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來幹嘛的，找不痛快嗎？
感受一下別人甜甜的戀愛？
蒙克嘴角抽搐道：“那就祝你們有一個美好的夜晚了，buonanotte。”
兩人上了車, 靠著彼此笑個沒停。
他們也太壞了。
“嘖嘖, 你個花心的, 到處撩騷, 嗯？”霍歷攬著楚青的腰低聲笑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到處撩騷的明明是霍先生。”楚青不滿道：“您和蒙克老師在我上臺的時候互送秋波, 勾肩搭背的。”
“您胡說八道, 顛倒是非……！”
“你才是謊話連連呢, 為了開脫自己給我亂扣鍋。”霍歷伸手在楚青腰上撓癢癢。
楚青鬧了片刻就有些累了，靠在霍歷身上笑眯眯的。
“回家後好好休息。”霍歷手攬住楚青的肩膀柔聲道：“你先睡吧。”
“嗯。”
楚青低聲道：“我覺得……好像不一樣了。”
“什麼？”
“我覺得我的生活一下子變得好不一樣。”楚青哭笑不得道：“不知道怎麼說……但是……”
“嗯。”霍歷收緊了擁抱。
車子平緩地向前行駛。
……
過了兩天，楚青和霍歷劇看得也差不多了，楚青前往了片場報道，準備開始封閉式工作。
楚青接著會直接住在片場莊園裡, 好在霍歷能一起去還能一間房，能夠親自照顧讓霍歷放心了許多。
“啊……？還沒定下？”
楚青和其他隊友, 包括領隊的蒙克坐在一間房裡，就聽見蒙克和導演的一位助理在門邊說話。
“不行啊，你們得先定下我們才能決定手替和給他寫歌, 你現在人都沒有，我們就只能暫時撇下這個角色了。”蒙克抱胸笑道：“這可不是我的錯。”
“啊……這下怎麼辦啊？這個角色很重要，不能耽誤啊。”助理也愁眉難展。
“但是導演他又遲遲沒有滿意的……”
蒙克摸了摸下巴，轉頭對楚青道：“有個角色，是一個出場不多但在劇情裡很重要的配角，叫洛賽西的美人，羅瑟蘭到現在都沒找到適合的演員。沒找到我們也不能開始給他寫歌。”
楚青愣愣地看著蒙克。
“哦哦……”
楚青心道為什麼要特意和他說？
“楚，我覺得你長得這麼好看，還是個明星，明星都會演戲的吧？”蒙克抱胸笑道：“不然你過去隔壁面試一下？”
“……？”楚青瞪大了眼。
什麼？
楚青道：“我……我演技不是很好。”
“沒事，羅瑟蘭他比起演技更在意感覺和靈氣，反正他懂得調/教。來，和我走一趟去看看吧。”
“哦……”楚青有些受寵若驚，趕緊起身跟著蒙克去了隔壁面試的大棚。
“蒙克？你怎麼來了？”
“啊，還有楚，來來，和我一起看看面試吧。”
蒙克和楚青在一旁坐下，看了眼正在前頭表演的面試生，笑道：“聽說你今天過了八十多個都沒找到閤眼的？”
羅瑟蘭搖頭道：“大部分來的人演技都是好的，長相適合對眼的也不少，但是……那個感覺不對。”
蒙克挑眉：“嗯？”
“就是……洛賽西的感覺，我是遇過氣質難得符合的，但是演員本身並不瞭解洛賽西這個角色。”
“不瞭解你可以教啊？”蒙克好奇問道：“不是你負責給他們講，讓他們懂的嗎？”
“不是。”羅瑟蘭斬釘截鐵道：“洛賽西這個角色不一樣，不像主演，講究演技和長相。這個角色說是說不通的，說了他們也吃不下。如果吃不下角色，那我是鐵定不要的。”
蒙克點了點頭。
楚青來之前是做過功課的，不僅重看了安佐的原著，每個版本都看了一篇。
原著不提，但其他版本一般被詬病和挑錯的反而是洛賽西，而不是主角。
洛賽西戲份沒多少，但是他是一個很出彩的配角。
洛賽西生來就是一個悲劇，一個美麗的悲劇。
這個故事裡，其中一個主角作為警察混入劇院尋找殺人兇手，卻發現和他發生感情的花魁就是隱藏的兇手。
而洛賽西深愛著那個兇手，為了所愛之人，他幫兇手掩蓋真相、協助作案，甚至後頭為他頂罪。
洛賽西單純善良，但卻為愛而變得兇殘醜惡、詭計多端。
洛賽西沉默寡言，清塵脫俗，但也因為愛最後發瘋發狂。
洛賽西同樣美得不可萬物，和花魁那個病態、不真實的美不一樣，洛賽西的美帶著一股悲傷。
是的，悲傷。
洛賽西就是悲傷的化身，原著裡，洛賽西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百轉千回的，連神色五官天生都帶著幾分愁容。
這就是為什麼羅瑟蘭說要找個“吃得下”的演員。
畢竟之前的翻拍的作品裡，被人罵的就是因為洛賽西演繹出的只是片面的悲傷，而不是從骨子裡自然而然地流露。
“已經是最後一個了。”
送走了一個面試的人後，蒙克託著下巴笑道：“今天依舊沒有找到，而明天就要開機了。”
羅瑟蘭搖頭道：“大不了延期，我不會允許作品裡有瑕疵和老鼠屎。”
“既然你都找不到人，不如……讓楚也試鏡看看？”蒙克笑眯眯地拍了拍楚青的肩膀。
“啊？”羅瑟蘭蹙眉道：“楚也會戲劇表演？”
“人家在本國可是明星啊，演戲的演員！”
“啊……！”羅瑟蘭從來沒把楚青往他熒幕前的演員想，但這會兒一看，楚青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低垂著眸，和他們這些人也沒有太多的互動和聯絡。雖然楚青經常笑，但除了偶爾和他保鏢說話的時候，其餘時間臉上也沒有幾分高興。
確實有幾分洛賽西的影子。
“我……那個……”楚青老老實實道：“我之前確實演過戲，但是拖累了票房……我演技不行。”
“哦？那就是演過了，你試試吧。”羅瑟蘭指了指大棚中間的空地笑道：“你去演一段。”
“好……好的。”楚青起身，深吸一口氣，在腦海裡整理洛賽西的資料。
“嗯……”羅瑟蘭摸了摸下巴道：“我給你挑個你擅長的，讓我看看上限。”
“你就……來一段洛賽西在和兇手訣別時的演奏吧。”
洛賽西在這段訣別後就會去“自首”，替兇手攬下了所有的罪，成全兩位主角的he。
這一段訣別裡有不捨、悲傷、祝福和愛意。
前人的演繹都是催人淚下的，看著洛賽西義無反顧地捨棄了自己，一步步走向悲劇。
“好。”
楚青點頭，在鋼琴前坐下。
咚……
手指所及，就是一個世界。
楚青開始了。
……
“你看。”聽了片刻，蒙克笑眯眯地看羅瑟蘭：“我就說他吃得下。”
“嗯。”羅瑟蘭微微蹙眉，忍不住傾身向前想要看得更真切一點。
楚青已經沉浸進去了，閉上眼睛手指時緩時急地彈奏，表情也變了。
“他改了曲子。”蒙克支著下巴，只覺得有趣。
“嗯。”羅瑟蘭也被音樂給吸引過去。
羅瑟蘭摸著下巴道：“好像……哀怨了一點？”
“準確來說，是加重了不捨和悲傷，讓我們感覺到了他的不甘和心痛。”
羅瑟蘭蹙眉道：“但我以為洛賽西的訣別是偉大的？”
“你那個洛賽西是神仙，你前面這個洛賽西是人，我想這就是區別？”蒙克解釋道：“可能楚的理解是，再偉大的人面對這樣的情況都不能完全釋然吧。”
“他的曲子裡面還是有奉獻和偉大，只是不捨完全藏不住，是真的很傷心，但他還是勉強把情緒壓下來只為了成全。”
“很有意思。”羅瑟蘭點頭，他也聽出來了。
楚青彈完後，蒙克笑眯眯地拍手，而羅瑟蘭卻是陷入了沉思。
這樣的洛賽西他第一次見，但是……更為真實。
是真的很傷心，這個傷心是直面而淺白的，讓羅瑟蘭心底都不禁有些難受——心疼洛賽西。
這只是一個很直接的下意識反應和心情，僅僅是心疼一個人，沒有揉搓什麼晦澀的思想和藝術成分。
“嗯，不錯。”羅瑟蘭笑道：“我明天再給出決定。”
“好，謝謝導演和老師給我這個機會。”楚青恭恭敬敬地鞠躬。
……
離開了大棚，蒙克笑道：“你要怎麼感謝我的引薦？”
楚青頓了頓，哭笑不得道：“我會好好工作。”
“哦？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引薦你就不好好工作了？”
楚青一愣，無奈地跨大腳步加速回去。
“哎呀呀，小美人，別這麼著急，和我一起去吃個飯吧？”
羅瑟蘭拉住楚青的手笑眯眯道：“我們一起去食堂？”
楚青正想拒絕，接著蒙克就神秘兮兮道：“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引薦你，我可是……知道了不少秘密。”
啊……？
楚青就這麼被拉去了食堂的一個小隔間。
蒙克讓人上了好酒，給自己和楚青滿上。
“蒙克老師……”楚青接過酒杯道：“我不在外頭喝酒。”
“我知道你能理解洛賽西，我也知道你吃得下這個角色。”蒙克笑眯眯道：“我還知道……你有抑鬱症，是吧？”
“……”
蒙克道：“我去聽了你以前的作品。”
楚青愣愣地看蒙克。
片刻，楚青無奈笑道：“是，蒙克老師也太厲害了……”
蒙克挑眉，狐疑地看著楚青。
楚青哭笑不得道：“蒙克老師，您把我叫到這裡來就是想揭穿我，欣賞我的表情嗎？”
“是啊，那很有趣。”蒙克冷哼了聲，不滿道：“不過你也沒給我什麼有趣的表情。”
“蒙克老師，我也有關於您的秘密，您想聽嗎？”楚青挑眉道：“我也聽過您的作品。”
甚至是啟蒙，非常非常喜歡，視為偶像的。
“你說啊。”蒙克輕輕抿了一口酒道：“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什麼花來。”
楚青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道：“蒙克先生有很多姘頭、情人，蒙克先生總是不停不停地換人，不是因為新鮮，而是因為蒙克先生覺得……孤獨。”
蒙克渾身一僵，愣愣地看楚青。
楚青齜牙笑道：“我聽出來了，您覺得這世界上所有人，所有事都是漂浮的，都不是真實的，這讓你感到寂寞。”
“你……”
蒙克冷眼看著楚青。
楚青沒有閃躲，直直地面對蒙克的眼神。
蒙克看了片刻，卻是自己笑了。
“哎呀呀，楚啊，你這樣不厚道啊。”蒙克支著下巴道：“很奇怪是吧？我父母健在，朋友多情人也多，但我就是沒由來地……感覺不到。”
音樂讓他看得太高太高，去得太遠太遠，也讓他孤單。
蒙克看了眼有些小得意的楚青，嗤了一聲道：“小美人，我還沒說完。”
楚青微微蹙眉。
蒙克放下了酒杯，道：“我去聽了你之前的歌，你的成名鋼琴三部曲，旁人都說悲傷，孤獨，還用這個來捶你說你有抑鬱症。只有我聽出來了，你在期望和等待。”
楚青微微攥緊了拳頭。
蒙克得意洋洋道：“你撐不下去了。蠢笨的人就會尋死覓活，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但你沒有，你把一個人當成了寄託。你利用了霍，你利用他來緩解你的悲傷，來幫你撐下去，活下去。我說得對嗎？”
——所以才會有微信上風雨不改的報備。
——所以才會有《願》。
——所以才會有不安和恐懼。
“你對他沒有期盼，又有期盼。因為沒有期盼，所以你敢利用他，但又有期盼，所以才能撐下去。你很矛盾，你就是靠這些在你撐不下的時候撐下去。”
楚青取過了酒杯假意喝了一口。
蒙克笑道：“你這麼做很聰明，但也很愚笨。他如果一直沒有回應你的期盼，那你能一直把自己騙下去。但如果萬一哪天，他親自打破你的期盼……你會死。”
蒙克神色詭譎道：“你鐵定會死。”
正是因為蒙克知道這些，所以才引薦楚青去試鏡。
楚青小心翼翼道：“霍先生沒有打破我的期盼……”
蒙克哼了聲，笑道：“現在這樣更危險，因為他給了你更大的期盼。你原本想著撐多久就多久，你已經給自己畫了個圈。但是他現在告訴你這個圈可以更大，甚至不需要圈，你走出來，開始又利用他去想象未來，你現在想的不是他能不能回來，而是一個美好的未來了。”
“如果他哪一天走了，不要你了，你會摔得更慘。”
“……”楚青頓了頓，抬眼無奈道：“蒙克老師，我們何必這樣互相扒對方的傷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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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克也一頓。
“是啊……”蒙克輕笑。
兩人沉默了片刻，蒙克忽然開口低聲道：“你是唯一一個聽懂我音樂的人。”
楚青頓了頓，無奈道：“您也是。”
蒙克道：“如果你父母沒死，你好好學音樂，成為著名音樂家，也許我們就會在一起了。”
楚青道：“可我就不會遇見霍先生。”
蒙克一愣，笑道：“這位霍讓你對原本美滿的生活都不嚮往了？”
“那不屬於我。”
不是就不是了，沒有也許也沒有如果。
愛就是愛了，也沒有萬一。
如果不曾遇見霍先生……
想了想都讓人覺得恐懼。
楚青不知道原本美滿的生活是什麼滋味，但是他知道沒有霍先生的滋味。
這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
“嘖……”蒙克託著下巴，低聲道：“說得我都羨慕起來了……”
……
兩人吃完了飯後，霍歷也剛好來接楚青。
蒙克送了楚青出來。
霍歷有些不滿地牽過楚青的手，上車後便酸溜溜地問道：“你和他一起吃飯了？”
“嗯。”
“我看他不撩撥你了？”
楚青笑道：“他把我當人了，自然不撩撥我了。”
“……？？”霍歷怒道：“他以前沒把你當人麼？他把你當什麼了？！他也有資格？”
“他……我在他那裡什麼都不是啊。”楚青哭笑不得道：“他之前也只是對我有興趣，只是聊了聊後他尊重我了，自然就不把我當隨便撩撥的物件了。”
楚青笑著拉了拉霍歷的衣角澄清道：“所以霍先生接著不用擔心……”
“怎麼不擔心？！”
霍歷拍了拍方向盤怒道：“他不把你當隨便撩撥的物件，意思就是他把你當正經處物件的了？！”
楚青：“…………”
楚青指了指前路，面無表情道：“開車。”
“青寶，你倆幹什麼了？”
“霍先生，注意馬路安全。”
“你們說了什麼？”霍歷覺得自己頭頂青青大草原，洗髮水都是綠的。
“不告訴您。”
“還有秘密了？！”
“……沒有。”
“那你們說了什麼？”
“……”
霍歷氣得一個剎車，就把車停在了路邊。
“青寶，我看你欠收拾了。”
“……？？？”
“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