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臨川見葉紅蓼面容渙散,行似牽線木偶。抬手欲向前制止。這時艾翁提手攔下,漠然搖搖頭,拿起腰間的菸袋靜立原處。
趙臨川雖然不知為何,但也收了手,立於原地,目不轉睛的盯著葉紅蓼的一舉一動。
葉紅蓼仿若丟了魂般,一步步踱像那枯枝梅樹。
葉紅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自視線觸及梅樹那一瞬起,像是受了捆綁一樣,有根看不見的線拽著自己,一寸寸向著梅樹靠近。
梅樹闖入視線,他已絲毫感覺不到周遭任何的存在。仿若在墮入了另一個奇異的空間。身旁空無一物,腳下一條無頭小道,蔓延向前。
葉紅蓼沒有回頭看,順著腳下的小道一步步前進。小道的盡頭,那佇立的梅樹身影漸漸清晰。
不對,這是剛才自己所見的梅樹麼?飲漓苑的梅樹早已枯木沉寂,而眼前的這棵,為何枝繁葉茂繁華擁簇?
自己一定在做夢吧?
可這眼前的繁華耀眼,花瓣零落點點,花香撩人心脾。又是如此的真真切切。
那樹下顯現的柔枝玉人又是誰?
葉紅蓼腳下步伐緊湊些,他想看看那樹下的人,他想看清那人的臉龐。
那人背對著自己,仰首側身面向梅樹。雙手合十像是在許願。
那竟是個纖弱女子。
那女子紅衣裹身,衣袂冉冉。如墨青絲散垂雙肩。
梅花飄落,不沾其身。
這身影他見過,在每每發病前。只是每次都看不清,每次都沒有這次清晰。
葉紅蓼急迫的小跑起來,奔向梅樹。
葉紅蓼頻頻喊著:“你是誰?”
梅樹下那紅衣女子像是聽到自己的呼喊。緩緩側身,緩緩轉向自己。
葉紅蓼慢下小跑的步子,愣愣的望向那女子,看她緩緩轉身。
突然周遭剎紅,如血瀑布傾瀉而下。一股鮮血血腥味奔瀉湧來。
枝葉如扇般梅樹瞬間變為血湧,傾灑而下,紅衣女子瞬間淹沒在血流中。
葉紅蓼環顧周圍,周遭一片血紅,仿若置身血雨中。
葉紅蓼慌然抬起雙手,何時自己手中握著濯纓。自己又為何雙手染血?
葉紅蓼舉起濯纓在面前,刀刃冽光折射,匕刃上清晰的昭示自己的影子。
倒影中的自己,為何會嘴角帶血?
葉紅蓼惶恐不知所措,驚嚇著甩了濯纓。
葉紅蓼驚慌見,溪蘇現於眼前。
溪蘇莞爾,葉紅蓼大喜。可溪蘇為何血染全身?
葉紅蓼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溪蘇,可是全身像是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眼前的溪蘇一點點被周遭的血湧吞噬埋沒。
葉紅蓼發狂大喊:“溪蘇!溪蘇!”
一隻手伏在自己手臂上,這手的溫度葉紅蓼知道,是溪蘇的。
“我在這。”
葉紅蓼恍然,身邊場景輪換,青草枯梅,這是飲漓苑。
距離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那梅樹依舊寂然聳立。
剛才自己看到的,又是什麼?
身旁溪蘇柔眼莞爾,就像剛才自己看到的一樣。
他青袍長衫,肩上搭的,還是自己的那件西服外套。那青袍上的花開的璀璨,卻紅的瘮人。
葉紅蓼雙手握住溪蘇的雙臂,心有餘悸地問道:“溪蘇,真的是你?”
溪蘇道:“是。”
葉紅蓼幾番審視,確認是真實,確認溪蘇還在自己面前。長吁了一口氣。
溪蘇見他方才神色慌亂,現如今滿面劫後餘生。隔著衣衫,都能感到他手心的冰涼。葉紅蓼的衣領早已被虛汗浸溼。
稍作鎮定後,葉紅蓼才察覺到自己手下用力猛了些。溪蘇那細胳膊,怎麼能受得了他如此不管不顧的緊握。
葉紅蓼鬆開了緊握溪蘇的手,身子卻與溪蘇離得更近了些。憂心問道:“溪蘇,我可弄疼了你?”
話出口才覺得味道有些不對,聯想起先前在習俗面前的落荒而逃,這話如此時何都顯得有些曖昧。
溪蘇沒在意這些,輕輕安撫道:“無礙。”
葉紅蓼依舊滿目惶然,問:“溪蘇,剛才……”
話未出口,溪蘇伸手擋於葉紅蓼唇前。葉紅蓼不知為何溪蘇如此,但也堂然不語。
溪蘇轉身,遙望著站在不遠處的艾翁和趙臨川,欠身道:“溪蘇多謝艾翁。”
趙臨川面帶憂色,遙遙而立。艾翁手託煙桿,煙鍋裡明暗閃爍,星火點點。
艾翁猛吸了一口菸嘴,吞雲吐霧,青灰色的煙從他的鬍子下竄出,在空氣中四散開來。
艾翁揚手一揮,打散了面前的青煙。悠然道:“為何謝我?”
溪蘇雙目灼灼,道:“謝艾翁,帶六爺尋得這古梅樹。”
艾翁鷹眼帶寒,勾著溪蘇身旁的葉紅蓼,咄咄問:“他是嶽陵城的六爺,何用你溪大夫來謝。”
艾翁句句言冽,一字一句逼向溪蘇。
溪蘇顰眉無言。
艾翁頓了片刻,收了眼裡的寒光,道:“梅樹已枯,何不……”
“艾翁。”溪蘇打斷了艾翁。
梅樹已枯,何不放過。
艾翁彈了彈煙鍋裡的灰燼,抬眼挑著溪蘇,道:“如何謝我?”
溪蘇會意,艾翁分明是要逼得自己一點點吐出真相。
溪蘇挺身卓立,不語。
艾翁輕哼一聲,猛抽了一口煙,煙鍋裡的煙已燃盡,只留半鍋灰燼在裡面。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溪蘇欠身,輕語於身後的葉紅蓼:“走吧。”
葉紅蓼茫然望了望不遠處的艾翁和趙臨川,學做溪蘇欠身拜別,隨了溪蘇離開。
趙臨川仰頭望著枯梅樹,緩緩道:“艾翁,對弈未果,咱們棋盤繼續,如何?”
剛才的心魂未定,趙臨川倒是慶幸溪蘇的及時出現。
轉念恥笑自己的堂而皇之。
說到底,這梅樹,與他趙臨川何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