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陵城內,待江一舟情況稍微好一點以後,井沢將他安排到了顧府內。
畢竟,軍中醫治多為不便。而顧府才是江一舟的住所。
未成家前,顧府的這幾位,都是要留在顧府的。井沢已然成家,因此有了自己的府邸。
有江一舟他們幾個在,顧府諾大個宅子,也添得幾分生氣。
可是如今,除了一個身受重傷的江一舟,顧明山他們,均身在各處。
此刻躺在床上的江一舟,依舊不省人事。針線縫合的傷口,已經沒有過多的血液滲出。
單憑這點看,江一舟的情況,似乎有些好轉。
林戈伏在床邊,伸手撐開江一舟的眼皮,見他雙瞳渙散,充滿血絲。又反覆檢查了他的傷口,確定再無他傷。
林戈是留過洋的大夫,現在大家似乎習慣管大夫這個職業叫做醫生。但是在嶽陵城內,大家都習慣叫他大夫。
林戈醫治均為西洋醫術,一開始來嶽陵城給顧家軍治傷時,多為大家排斥。倒不是不信任他的為人,只是嶽陵城地處偏遠之地,對嶽陵城外的世界知之甚少,因此對用新手法新醫術治療傷病的林戈,多為牴觸。
更何況先前,哪有見過在人身上開刀剪肉的大夫。
開始的時候,林戈手裡的那把手術刀,讓這些不問城外之事的城民和顧家軍,聞風喪膽。
林戈檢查完江一舟,起身拿出白大褂外兜內的一方手帕。
一邊井沢並沒有著急詢問江一舟的情況,只是在等著林戈的回答。
在林戈拿出手帕的那一瞬間,井沢問到了一股溫和而又清香的味道。
井沢知道這是酒精的味道。
林戈是嶽陵城的軍醫,手下醫治的,都是槍彈穿身、刀劍刺體的戰傷。割肉斷骨,是最常見不過的事。偏偏林戈又有嚴重的潔癖,因此為軍醫十多年來,酒精消毒的手帕,是他最忠誠的伴侶。
護了視手如命的林戈,一雙妙手。
井沢就這麼有耐心的看著林戈一點點,擦拭著他那雙纖如柔荑的玉手。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林戈旁若無人般,一雙媚眼,含情脈脈的淪陷在自己的手上,一寸寸地擦拭。那神情,彷彿在撫摸一件舉世無雙的珍寶。更像是在染指一個遙不可及的夢中人。
井沢忽然想到江一舟曾說過的一句話:大抵不凡之人,都有凡人無法理解的怪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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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這話的人,此刻正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
井沢兀自擔憂道:“一舟,你快醒來可好?”
林戈斜眼,見井沢一臉擔心,盯著躺在床上絲毫沒有反應的江一舟。將擦拭雙手的手帕重新放回了白大褂的口袋裡。
林戈脫了白大褂,稍稍整理對著,半掛在自己的手臂上。
林戈穿的是一身手工裁製的黑色西裝,這西裝在林戈身上,衣肩衣袖規整筆直,沒有一絲褶皺之處;而衣角連接處,圓滑有度,那弧度貼逢林戈的身形,多一度不精,少一度過意,恰如其分。
而這完美無缺的黑色西裝,只能是那蝤蠐玉頸的陪襯。
林戈此刻再看江一舟身上縫合的傷口,竟然不由得嘴角上揚。
顧雨山啊顧雨山,你把傷口縫製得如此無與倫比,這讓我情何以堪。
線路清晰排列整齊有序,針線走過之處,紋路不深不淺。就連那收針之處,都像是這幅作品的點睛之筆。
為何自己會用作品這個詞?林戈自己也不知道。只怕有朝一日,若是顧雨山不做這嶽陵城的將軍,那他必然是那個足以搶了自己飯碗的人。
而另一個,就是溪大夫溪蘇。
這兩人,都把醫術做成了藝術。
顧雨山從不輕易為旁人醫治。至今顧雨山醫治過的,他只知道兩個人。
一個是顧雨山之前的護衛,另一個就是此刻躺在床上的江一舟。
而顧雨山有護衛,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林戈竟然想不起來是誰了。
而這隱於溪宅的溪蘇溪大夫,也只醫治過兩個人。
一個是顧家二少爺顧明山,另一個,就是醫了二十餘載的紅長官葉紅蓼。
此時林戈不由得嘲諷一般的“哼”了一聲。這兩人的相似之處還真多。
而他林戈,越洋翻海,為的是求學;求得是醫術,行的是治病療傷救人之術。
他十餘年學得的一身本事,在這嶽陵城,有了用武之地。
抑或是,大材小用。
一開始,別說城民不敢。要做顧家軍的軍醫,林戈也是不肯的。
不過,有人為證實他的醫術,竟然親自送上門來,嘗了趙臨川在嶽陵城的第一刀。
林戈漫笑道:“傷得不輕。”
井沢以為林戈是在對自己說,驀然回過頭來盯著林戈,像是在確認他剛才的話。
林戈只是不置可否地搖搖頭。
林戈因此,一刀開了那人的骨肉,也開了他林戈在這嶽陵城的漫漫行醫之路。幾次大戰,林戈一個雙手只能握手術刀的軍醫,像將士一樣衝鋒陷陣,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穿過槍林彈雨,冒死拯救倒在敵人搶下的士兵。
林戈記得江一舟的說過,林戈衝鋒陷陣的模樣,更像是一個戰士。
林戈在戰場上的貢獻,對每次戰爭的幫助,一點也不比他們幾個首領少。
那是自然,將軍將士兵帶上戰場,是用他們的性命在保衛城池。林戈將他們從戰場上拼死帶下,是在拯救他們的性命。
是在給他們第二次生命。
也罷,你舉槍殺敵,我提刀救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