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季眠就來了公司,她興奮的一晚上都沒睡著,現在看著眼睛下還有淡淡的黑影。她是來請假的,現在只等著填好申請單拿給上司簽字就可以了。
就在昨晚,她接到了宋度的電話,告訴她案子結束了,自己立了大功,領導已經批了他的假,只等著今天上午去領了證,他們就可以去旅行結婚了。不過因為還要整理一些材料,人還在外地,所以約她今天直接在民政局見。
季眠一面快速的填寫,嘴裡還不住的哼著小曲,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快樂。
所以,當她接到電話的時候,大腦一下就宕機了,她沒明白電話裡那句宋度走了是什麼意思。
他們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領證了,可是這通突然的電話卻告訴她宋度走了。
看著填了一半的申請單,季眠的腦子有點嗡嗡作響,她機械的對著電話那頭問了一句:“什麼走了,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伴隨著嘆息聲而來的是一條令人悲痛欲絕的訊息:就在今天凌晨,在回程路上,宋度所在的車輛在一個岔口突然打滑,和迎面而來的一輛油罐車相撞,劇烈的撞擊加上滿載的柴油,發生了劇烈的爆炸,兩輛車上所有人當場死亡。熊熊的火焰高達十幾米,整整燃燒了兩個小時才被趕來的消防撲滅。
那頭的人說完之後,簡單的安慰了季眠幾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電話螢幕慢慢暗了下去,季眠呆呆的坐在辦公桌前,手裡還捏著那張申請單,眼淚就這麼一顆顆的不自主的從眼眶裡滾落出來。
她不明白,幾個小時前還鮮活的人怎麼突然就死了,宋度那句等我還縈繞在耳。他們一起說服了傳統的父母準備了很久的旅行結婚,還沒有開始怎麼就結束了。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說好的餘生請多指教現在卻成了先走一步。
“季眠,你的單子填好沒?我馬上要出去辦事,填好拿給我簽字。”是部門劉經理。
他一邊快速往季眠這邊走過來,一邊低頭看著手裡的檔案,他要趕在出去之前確認這些都是正確無誤的。
“扣扣扣”沒有聽見季眠的回答,劉經理索性走到季眠的辦公桌旁,拿手指扣了扣她的桌面。
被聲響驚醒的季眠才發現劉經理正站在她面前,定定的看著她。
一時有些無措的季眠一邊拿手使勁的抹著眼淚,一邊慌忙的尋找剛才的申請單,而申請單明明就在她自己手裡,早已被眼淚浸溼。
劉經理一把按住季眠慌忙尋找的雙手,他自己也有些無措,搞不懂這個半小時前還高高興興找他請假的小姑娘怎麼現在就哭成了淚人。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不管怎樣,你先去洗把臉。”頓了頓,又道:“現在我著急出去辦事,如果你還需要請假,你把單子填好放我桌上,回來我會籤。”
說完起身,走之前又安慰的拍了拍季眠的肩膀。
看著經理離開的背影,季眠努力的將眼淚收回去,起身去洗了把臉。又重新去領了張事假單子,填好放在經理桌上,就離開了公司。
她不能只在這裡無助的哭泣,她要去警局問問,她還要去見他最後一面,即便是燒焦的屍體,她也要親眼看看。
而在這時,在這個城市的另一個角落,還有一個陌生人因為這件事情痛不欲生。
“叮”是簡訊提示音,就這麼突兀的在這幢大夏的負三層響起。
整個負三層十分空曠,這裡除了在走道的盡頭設有一間密室外,並沒有任何其他設施,連通往負二層的過道都是窄窄的,只能容一人透過。
這間密室沒有窗戶,唯一的出口就是一扇白色木門。整個密室有兩個房間,用一扇白色邊框的玻璃門隔開,門上掛了很多串著星星小彩燈的燈帶。外間頂上有一盞很大的星星燈,但是沒有開,整個房間的光線都來自中間書桌上那盞綠色小檯燈,顯得十分昏暗。藉著這微弱的燈光,隱約可以看見右面的牆壁上掛了一幅畫,正下方是一張行軍床,而左面的牆壁則是滿滿一牆書架。整個房間雖然佈置的十分簡單,但是卻有一種極度的不協調感。
而整個房間唯一的轉椅上,正坐著一個人,看身形,應該是個高大的男人。他伸手拿起手機,螢幕微弱的光線照在他菱角分明的側臉和高挺的鼻樑上,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冷漠的疏離感。他緊緊看著螢幕上傳來的訊息:事情完成了。眼裡有悲傷、有希冀、有難過,唯獨沒有該有的高興。
關掉螢幕,整個密室重新陷入靜謐,牆上的時鐘發出噠噠噠的轉動聲,像一首老舊的歌謠,帶著他回到過去的點點滴滴。
二十四年前的今天,自己在那裡第一次見到那個人,自己畏畏縮縮的跟在園長身後不知所措,而他看著自己笑的像個溫暖的小太陽。
院裡的孩子都不喜歡他,他們在私下裡向他扔石頭,用孩子們所知道的最難聽的話咒罵他。只有那個人,帶著他一起玩,幫他找欺負他的人出氣,和他分享一切好吃的。雖然是同歲,那人卻一直像哥哥一樣保護自己。
他以為在經歷了那些恐怖的過往後,終於找到了新的希望。年幼的孩子卸下心防,將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可是最後,那人還是為了那些微弱的夢想,虛偽的憐憫,選擇了背叛他。
那人終歸和別人一樣,骨子裡是看不起自己的,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在那些人眼裡顯得自己多麼善良可愛,自己不過是他的一塊踏腳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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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遠記得,那一年,自己偷跑出來,就為了去看看那人,那個一起在門口石獅前,磕過頭髮過誓,要永遠做好兄弟的人。因為沒有錢,只靠著從院裡帶出的大餅走了三天三夜,一路上因為想著他沒有一點兒害怕,腳上的布鞋被磨穿了底也無所謂,只想著終於能見著他就滿心歡喜。
可是他清楚的記得,當他遠遠看著那人從學校出來,激動的向他跑去,那人卻看著他滿臉的尷尬,沒有伸手去接自己帶給他帶的禮物,那分明是他從小最愛吃的粘糕,自己一路上餓的不行了也只是拿出來聞了聞沒舍得吃,一直寶貝著放在懷裡緊緊捂著。
那人的臉在新朋友走近的一瞬間漲紅,他囫圇的跟朋友搪塞說他是路邊乞討的小乞丐,慌亂的扔下幾個硬幣就拉著光鮮的新朋友轉身離開,離開的時候一眼都不曾給過他。可是他們明明是一直通訊的好兄弟啊,大概是自己忘了,早在一年前,那人就不曾再寄給他隻言片語了。
他不恨那些一直欺負自己的人,他恨那個給了他希望又親手剝奪一切的人,恨的深入骨髓。不是因為他,何至於流落到當初那種境地。
“啊……”
伴隨著一聲痛苦的低喊,像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起身走到書架前,憤怒的拳頭狠狠砸在書架上。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一定是他?
“十年了,我終於可以接近你了。”
“其實,其實,真的,要是你們不結婚,我不會這樣的。”
“為什麼要把我最後的期望剝奪掉,我原本只想遠遠看著你的。”
“為什麼,你什麼都要跟我搶,為什麼!”
“不要恨我!”
“會不會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奢望而已。”
……
瘋狂而又壓抑的低喊,在這黑暗裡,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自己的雙手,可是越努力卻越看不清,原來是被淚水矇住了眼,最後竟然低低的哭了出來。黑暗裡的人影頹然的縮在角落,壓抑的嗚咽聲讓周遭的空氣都一起陷入到絕望的悲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