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辛巴庫”犯罪團伙的“最終審判”在阿瑪爾納行宮之中的地牢裡進行。
塞貝霍特普.辛希布老爺和所有的貴族老爺一樣,在自己龐大的宮殿中設定了一個小規模的地牢,用來收拾那些“不聽話”的“家裡”人——例如,違背老爺的意志相互通姦的男奴和女奴,不服從管教的下人,各地莊園送來的各種“刺兒頭”,等等。
這裡常年關著三五個犯人,卻從沒有發生過人命——這裡畢竟是首都阿瑪爾納,老爺們對在神聖法老陛下的直接注視下殺人還是極為慎重的。
此時此刻,地牢的前廳已經點亮了幾十只巨大的油燈,火苗將這裡照得恍如白晝;粗糲的花崗岩牆壁上按照“常規”的手法刻滿了浮雕,講述著一個個因果報應的故事,不厭其煩地提醒著關在這裡的人:趕緊洗心革面,向老爺招認自己的罪過,否則神靈都不會放過你的!
阿伊正坐在一張巨大的長條桌前,面前堆滿了莎草紙文卷,那正是“辛巴庫”團伙全部的檔案。
那些人在十幾年內犯下的“罪行”一樁樁、一件件,這個可憐的年輕人怎麼可能在半個小時之內就全部通讀呢?他只好抓緊最後的時間將案卷匆匆過一遍,並拼了命將最嚴重的幾樁“罪行”記在心中。
“阿伊老爺,時辰到了,”一個獐頭鼠目的光頭湊上來小聲問道,“要不要把辛巴庫的人帶上來?”
有三個光頭和自己坐在一起,他們可都是安特夫老爺的心腹,顯而易見是這次審判的“監軍”,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們肯定會隨時向那個“大管家”報告的。
而那個人,說不定也正安坐在哪個陰暗的角落,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這裡的一切動靜呢!
阿伊頓時覺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把人帶上來!”他一拍桌子,“全都帶上來!”
兩個打著赤膊、手握短劍的辛希布老爺家的私兵忙不迭開啟了大廳側方的一扇柵欄門。
在一陣吆喝聲中,三十多個灰頭土臉的傢伙磨磨蹭蹭魚貫而出,很快就把整個大廳塞滿了。
阿伊眯起了眼睛,死死盯著這些人。
他們都赤裸著上身,只是在腰間圍了一塊布;所有人都光著頭,雙手被一根細繩子鬆鬆垮垮地綁縛著;
他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十幾歲眉清目秀的小夥,也有五六十歲皺紋密佈的老頭;
這些人在被逮進這座暗無天日的地牢之前,也許都是辛希布老爺家中的“紅人兒”:他們之中有統管著巨大牛棚的主管,有統領著至少50名洗衣婦的頭頭,有掌握了七八門“外語”和方言的、專門同南方的努比亞草藥商人打交道的傢伙,有手藝精湛的石匠和木匠,有能夠寫得一手漂亮聖書體文字的書吏,有專管整座宮殿賬簿的小官……當然,他們現在都變成了令人切齒痛恨的“辛巴庫”犯罪團伙的骨幹力量。
至於這個團伙的頭目,那個幹盡了人間壞事(每天都要做十七八件!)的辛巴庫老爺,則是一個面目和身材都十分普通的中年人。
辛巴庫和他團伙的“核心成員”——有七八個人——精神狀態看上去不錯,面貌紅潤氣色良好,好像安特夫老爺並沒有怎麼虐待他們;而剩餘二十幾個倒黴蛋,則身上佈滿了鞭痕,顯而易見,他們必定遭受了某種酷刑!
一人落難,牽連到如此之多的可憐人跟著受苦,阿伊的心被觸動了。
他自己在“邁漢”莊園的管理方式——對待下人們就像對待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般和顏悅色——簡直就是個異類,這不得不使得他心生感慨。
“讓他們都坐下,”他有些拘謹地對著身邊的一個光頭說,“坐下吧。”
“坐下,老爺?”那家夥有些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哪裡有這麼多凳子?”
幾個“陪審”的光頭都轉過臉來,目光齊刷刷地盯著阿伊,他的臉一下子紅了。
“那就請辛巴庫坐下,”他硬著頭皮說道,“其他人……就坐地上吧。”
光頭點了點頭,站起身慢慢踱到那一大群人面前,大聲命令道:
“阿伊老爺有命令,辛巴庫坐下,其他人,都跪著!”
私兵端過來一個小凳子,辛巴庫撩起自己的圍裙,大喇喇坐下了。
其餘的人面面相覷,也只好亂哄哄地跪了下來。
幾個人可能是碰觸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哎呀”“喔呵”的叫聲不絕於耳,狹小的地牢大廳一時間變得人聲鼎沸。
光頭面無表情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阿伊心中的火已經開始一拱一拱的了——那家夥當著自己的面直接更改自己的命令,簡直壓根就沒把他放在眼裡!
今天這場“審判”,恐怕是無比艱難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還是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阿伊老爺要問話了!”光頭突然一拍桌子,“你們,都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位面容拘謹的年輕人,大廳裡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阿伊頓時覺得頭皮發麻,狂跳的心臟差一點衝出胸膛!
“好……我們開始。”他強自鎮定地展開了面前一張厚厚的莎草紙卷,“我先核對一下名字。”
“瑞納博.辛巴庫,此前是行宮的大管家,負責掌管阿瑪爾納行宮,以及周圍的XX、XX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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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辛巴庫坐直了身體,乾巴巴地回答道。
態度還算可以——這個年輕人竟然輕輕松了一口氣。
“尼涅提耶.塞尼德,此前是行宮的稅務官,負責XX、XX莊園的小麥和啤酒的生產與繳存。”
“是我!”辛巴庫身後一個跪著的傢伙突然氣呼呼地抬起了頭。
阿伊無聲地吞了一口口水,繼續點著名。
“瓦迪耶.塞尼德,此前是XX莊園的羊圈主管,負責管理四十名牧羊人……”
“烏納斯.舍普賽斯卡,此前是行宮的採辦,負責採買宮中女人用的香粉、香水和眼影……”
……
他拉長著聲音,將三十七個人的人名一一點到,大廳之中始終迴盪著一問一答乾巴巴的聲音,氣氛顯得極為詭異。
看得出來,所有人都在熬,都在巴望著這位年輕的“審判官”趕緊將這一步驟完成了事;
而阿伊自己也像上刑一般難受——但他毫無辦法,按照行宮之中的規矩,這一步驟無論如何都是繞不過去的!
好不容易將這一冗長的環節折騰完了,每個人都悄悄舒了一口氣。
而這傢伙突然發現自己鎮定了許多。
“你,把這些都念一下,”他指了指面前厚厚的一疊莎草紙卷,對著身邊的光頭說,“一張一張地念……這上面都記錄了他們每個人的罪行。”
那家夥頓時面如土色!
“老爺,“他尷尬地笑著說,”老爺,我,我不識字呀……”
阿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趕忙轉過頭盯著另外幾個光頭“陪審官”。
“老爺,我們也不識字嘛,”他們嬉皮笑臉地說道,“瞧呀,這裡就你識字……”
面前那些黑壓壓跪滿了一地的“犯人”中間發出了幾聲輕輕的嘲笑,大廳內的氣氛稍稍有些活泛了。
不識字!不識字你們來湊什麼熱鬧?
阿伊眼中陰寒的光一閃而過。
他的身體中突然湧起了一股奇妙的衝動——他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解決面前的這群人!
這個年輕人乾脆把面前這些雜七雜八的莎草紙卷通通一推,慢條斯理地站起了身,開始在人群之前踱著步。
人們不再說話,不再交頭接耳,而是目光追隨著這位陌生老爺的身影,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而壓抑。
阿伊突然跳到了辛巴庫面前,可把他嚇了一大跳!
“辛巴庫!”他目光兇狠地盯著那家夥,咬牙切齒地喝道,“你到現在還不認罪嗎?”
辛巴庫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鎮定。
“認罪?你是誰?”他中氣十足地問道,“我可從沒見過你!安特夫呢?”
“這位是阿伊老爺!”光頭大聲喊道,“是我們新來的副管家!”
“阿伊老爺?”辛巴庫斜著眼看著年輕人,“新來的?副管家?”
他突然呵呵笑了起來!
“新來的副管家,哈哈!”辛巴庫笑道,“安特夫呢?那個懦夫呢?……叫了一個雛鳥來審問我們!安特夫這個膽小鬼!……哈哈,他在害怕什麼呢?”
人們頓時鬨笑起來。
阿伊的臉已經變得紫脹萬分了!
“小夥子,你緊張什麼呀?”辛巴庫笑眯眯地看著他,“瞧呀,你剛才也念到了我們的名字……這群跪著的可憐人裡面,都有兩個‘副管家’呢!你呀,還是回去吧,告訴你的安特夫老爺,下次再審判的時候,說不定他,還有你,都得跪在這裡!”
人們頓時鬨然叫妙!
啪的一聲脆響!
阿伊竟然狠狠地給了辛巴庫一個大耳刮子!
地牢大廳內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你……你打我?”辛巴庫捂著自己的臉蛋,有些震驚地看著面前這位瘦小的年輕人,“你竟敢打我?”
啪!
又是一個大耳刮子!
辛巴庫暴跳如雷,也不顧自己的雙手還被綁在一起,一下子跳起來便要撞向這個膽敢冒犯自己的傢伙!
阿伊敏捷地閃在一邊,又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這傢伙笨重的身軀頓時倒在地上,引起了一片驚叫之聲!
幾名光頭“陪審官”也齊刷刷站了起來,驚慌失措地看著這位年輕的“副管家”!
“不要太猖狂,辛巴庫!”阿伊又衝上去踢了一腳,大聲喊叫道,“我不是代表安特夫老爺來審問你們,我是直接代表大辛希布老爺來審問你們的!”
倒在地上的辛巴庫啐了一口,正要開口叫罵,這個天殺的阿伊老爺竟然直接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
“衛兵!”年輕人狂熱地喊叫著,“把你們的刀拔出來!誰敢亂說亂動,不要猶豫,直接紮下去,扎死!是的,這就是我的命令!這就是辛希布老爺給我的權力!”
從大廳的角落裡頓時湧出了十數名私兵,每個人手中錚亮的短劍立刻嚇住了人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