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虎老爺，”那老頭子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剛剛聽尊貴的王子殿下說，您……真的可以控制天雷？”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殷戍投射過來。這目光之中有探詢，有熱望，有疑惑，也有深深的不屑。
這傢伙登時緊張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薩爾貢王子在剛進門時大喊大叫的“這會議是專門為你開的”是什麼意思了——這幫人都在等著瞧他的拿手好戲呢！
“是的，我能控制，”他勇敢地掃視了眾人一眼，“你們可能以為我在吹牛……但我可以用大維吉爾長子的人格作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
“安虎老爺，請問您怎麼控制呢？”另一個人高叫道，“您可以直接用霹靂弄死我們的敵人嗎？”
“啊……怎麼說呢，”殷戍強笑道，“可能效果會讓你們失望吧……霹靂可是神靈的武器，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嘛，怎敢僭越神靈的特權？……其實尊貴的王子殿下所說的‘天雷’真是抬舉我了，我實話告訴你們，就是一串串小小的炸雷吧！但是，我敢肯定，我們的敵人一定會在雷鳴聲中嚇得屁滾尿流的……”
小小的炸雷？
“幕僚”們頓時交頭接耳起來。
“安虎老爺！”薩爾貢一下子站了起來，興奮地說道，“您能給我們演示嗎？就現在？”
“完全可以，”殷戍也一下子站了起來，“但是我還需要一種東西，木炭。”
“木炭？”
“嚴格說來，是木炭的粉末。”
薩爾貢和他的“幕僚”們都開始眨巴著眼睛，不明白這位埃及老爺聲稱的“炸雷”和一種似乎用來煮飯的柴火之間到底存在著怎樣的聯絡。
殷戍一下子急了，他開始連說帶比劃地告訴那幫一頭霧水的傢伙們，怎樣利用營地內大量的木頭，採取一種簡單的悶燒方法來製備木炭。
“我在軍營裡見到了大量木頭劈柴，”他高聲喊叫著，“亞述的小夥子們只會用它們來煮飯是嗎？悶燒，悶燒，高貴的老爺們！只要把你們的土灶加上一個蓋就可以了……我需要的是黑乎乎的碳！”
薩爾貢王子率先點了點頭，一把便揪住一個傢伙耳語了幾句，那個人很快便跑出了房間。
“我還需要吉吉.馬涅什手裡的‘哈蘇特’和‘凱馬特’藥粉，王子！”殷戍的聲音更高了，“您不是已經把吉吉老爺和他的人，以及他的全部藥粉都一同帶過來了嗎？殿下，是時候用上它們了！”
“安虎老爺！”薩爾貢震驚地看著他，“您……您竟然要用製作冷飲的藥粉來引您的‘天雷’？”
“是‘炸雷’，殿下！“殷戍得意洋洋地叫著，“如果您真的完全相信我，那麼就請您照著我說的去做！”
薩爾貢楞了一下，又同自己那幾個同樣目瞪口呆的“幕僚”們商量了好一會兒。
“安虎老爺，請問您需要在營地中搭建祭壇麼？”一個傢伙突然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這裡可有全套的法器，有金子，有祭品，還有最純潔的少女——保證不是妓女！……這裡還有亞述的巫師，也許您看不上我們的巫師，但他們有的時候還是很管用的，不比埃及的差，真的……”
“祭壇？”殷戍困惑地眨巴著眼睛，“我要搭祭壇做什麼？”
“天雷呀！”幾乎所有人都叫了起來，“您不是要把天雷引下來嗎？”
這傢伙頓時哭笑不得。
“老爺們，我都說了800遍了，不是‘天雷’，是‘炸雷’！”他無可奈何地叫道，“是的，是我親手製成的‘炸雷’！……它不需要任何神靈的眷顧，也不需要祭壇和神秘的儀式，它只來自於我的腦子和雙手！一會兒你們都將親眼看到，安虎的‘炸雷’是怎樣誕生的！”
薩爾貢和他的人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支吾了好一會兒，他們便散開分頭做事了。
此時此刻，殷戍體內的熱情已經完全被點燃了。高脹的情緒就像鍋爐汽包之中的過熱蒸汽一般，將他的大腦和身體都吹得劇烈膨脹起來。他臉蛋通紅，雙眼中放射出只有精神病人才有的狂熱光芒，而他就連走路都是連蹦帶跳的！
他興沖沖地撲向了堆積在房間角落裡的那一大堆罈罈罐罐，叮叮咣咣地在其中瘋狂翻找著，甩出一個又一個大銅罐、銅盤或者陶盆之類的東西。
若要立即弄出那種神奇的粉末，其實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他——硝石與硫磺的純度是未知的，也許需要浩繁的提純工作；過濾之後的汁液也來不及自然晾乾了，必須進行烘乾結晶；而三種物質之間的混合也不僅僅是摻合在一塊兒了事，還要進行仔細的研磨——而研磨過程中的一點火星都會引起可怕的爆燃；除此之外，還需要進行各種配比的試驗，這關係到成品的威力，而“配比”又同原料的純度有著直接的關係……
神靈！一旦真的操作起來，才發現要辦成這件破事兒，真的是千頭萬緒一團亂麻！
殷戍一邊快速而又仔細挑選著可能會用到的器皿和亞麻布（過濾之用），一邊拼力回憶著自己曾經在網路上，在雜七雜八的書中看到過的各種有關黑火藥原料提純和製備的“古法”——例如《天工開物》之中提及的很高效率的硝石提純方法……
他感覺自己正像一臺全功率開動的機器，自己的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肌肉，每一個關節都在為一個崇高的目標高速運轉著——是的，他不再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歷史的看客，他即將走到歷史舞臺的中心，他正在創造歷史！
殷戍正一個人在屋子裡起勁兒地折騰，薩爾貢王子卻已經揪著那位著名的販子吉吉.馬涅什老爺回來了。
“瞧呀，安虎老爺！”王子興奮地大喊大叫著，“薩爾貢的效率是多麼的高！我已經把吉吉給您抓回來了！”
那個可憐的吉吉老爺已經委頓不堪，連日來的長途奔波把他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啊……尊貴的王子殿下，尊貴的安虎老爺，”小老頭疲憊不堪地說道，“……您把我這樣的小人帶到這樣的一個地方來又有什麼用呢？我只是個老實巴交的生意人……說實在的，我一點都不想同當兵的打交道，一點都不想……”
“給你錢！”薩爾貢輕輕地踹了他一腳，“我給你錢！誰說要白拿你的了？”
吉吉沒有辦法，只好擺了擺手，召喚來自己的下人們。
兩個只在下身圍了一幅簡單圍裙的黑人——他們可能是被薩爾貢一同擄掠而來的——各自抱著一個沉重的陶罐進來了。
他們畏畏縮縮地將陶罐小心翼翼地擺在殷戍面前，便弓著身子悄悄退下。
吉吉走上前來，掏出一把小刀，仔細撬開罐子口上一層又一層的油紙一般的密封物，一邊撬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瞧呀，這罐子是‘哈蘇特’，還有呢，瞧，這罐子是‘凱馬特’，各有一個塔蘭……這玩意兒特別容易受潮，一受潮我就賣不出去了……我真不明白，安虎老爺，您要這些藥粉又有什麼用呢？您要在這裡驅魔嗎？啊，我倒是聽說，馬裡最近確實在鬧鬼……但也用不了這麼大量呀！”
“閉嘴吧，吉吉！”薩爾貢嚇了一跳，連忙喝道，“馬裡哪裡鬧鬼了？誰說的馬裡鬧鬼了？”
“我是聽說的嘛，殿下！”吉吉不服氣地反駁道，“這裡的人到處都在說鬧鬼的事情，還有可怕的詛咒……”
兩個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而殷戍卻不為所動，一直在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那小老頭的每一個動作。
當兩個罐子都開啟時，他一下子撲上去，直接用手從兩個罐子中各掏出一把粉末，藉著屋內的燈光仔細觀察它們的成色。
“開門！”他突然大喝一聲，“快開門，我看不清楚！”
薩爾貢正和吉吉吵得不可開交，兩個人一下子被殷戍突如其來的喊叫聲嚇了一跳，立刻安靜了。
愣了好一會兒，那個王子趕忙跳到大門前，猛地用力拉開了。
屋外強烈的天光頓時傾瀉進來！
殷戍攥著兩把粉末，一下子跑到門口，皺著眉頭仔細觀察著。
薩爾貢和吉吉也湊了上去。
殷戍的心中已經猛烈地敲起了鼓——單憑肉眼，他壓根就沒法判斷手中這一黃一白兩種粉末的純度！
“它們……純嗎？”他轉過頭盯著那個小老頭，啞著嗓子問道，“到底純不純？”
“純……？”吉吉奇怪地看著他，“當然純，安虎老爺！這可是我從亞洲人手裡能夠買來的最好貨色！沒有比這更純的了，老爺！您要知道，赫梯人……”
殷戍用力揮揮手打斷了他，歪著頭又想了好一會兒，突然又衝回了屋內，將兩盞大油燈挪到了大木桌上。
他將左手的粉末一揚手便通通灑向了其中一盞油燈，只聽見一聲“嗤嗤”的輕微嘯音，油燈的火苗在瘋狂的搖曳中陡然加大，橘色的火光也突然變成了青藍色，同時還伴隨著噼啪的輕微爆響！
殷戍皺了皺眉頭，又將右手的粉末灑向了另一盞油燈。
那盞燈的火苗也變成了藍色，而幾乎就在同時，一股散發著惡臭的濃煙突然蒸騰而起！
臭！
真是臭死人了！
這傢伙大叫一聲，立即捂著鼻子轉身就往門外跑去；而站在門口的薩爾貢與吉吉猝不及防，竟被他生生撞了一個大跟頭！
三個人一下子攪在一起，翻滾著衝下了大木屋門口的臺階！
院子裡的涼棚下本來還站著一大群亞述的軍人，見狀頓時一片譁然，立即紛紛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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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健壯的武士一下子便把殷戍用力拖了起來，兩把明晃晃的彎刀立刻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了好了，放開他！”薩爾貢揉著肚子，呲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叫道，“放開他！”
武士們只好放開了這位同樣疼得嘶嘶直吸冷氣的“特使老爺”。
“怎麼回事，啊，怎麼回事？”薩爾貢使勁搖晃著殷戍的胳膊，大聲喊叫著，“您撞見惡鬼了嗎，啊？”
這傢伙已經被惡臭的氣體嗆得鼻涕眼淚直流。他一邊咳嗽著，一邊指著木屋的大門嘶聲尖叫著：“好……好！”
“好什麼？”王子的臉已經完全嚇白了，“你說好什麼，埃及人？你……真的撞見惡鬼了？”
“‘凱馬特’就是驅魔的！”吉吉突然跳了起來，“是的，我的殿下，我的老爺！剛才您把‘凱馬特’投入了火中，而您沒有念咒語！一定是惡臭引來了惡鬼！”
惡鬼！
剛剛從屋子裡飄散出來的、散發著臭味的濃煙是惡鬼的氣息！
涼棚下的武士們僵了好一會兒，突然每個人都發出了最淒厲的慘叫聲，叮呤當啷將手中的刀扔了一地，霎那間便跑得一個都不剩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