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紹霆從來不曾像是現在這樣，深深厭惡這棟佔地千坪的大房子！
許浮生有可能藏在房間裡的每個角落！
又或許是像上次一樣氣沖沖的離開！
他沒有把握，對於這個女人，他從來都沒有絕對掌控的把握！
她反抗自己，忤逆自己，刻意的保持著跟自己的距離！
就像是個烏龜一樣，隨隨便便就會重新縮回到殼裡。
天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心血與時間，讓那個女人對自己的態度變得好一些！
或許經過書房那幾句話後，她又要被打回原形。
光是這樣想，蔣紹霆就已經懊惱不已。
只是很快，他像是想起了她的去處，轉身朝著蔣睿希的房間走去……
“狐狸說，對我而言，你只不過是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著我。對你來說，我也只不過是只狐狸，就跟其他千萬只狐狸一樣。然而，如果你馴養我，我們將會彼此需要。對我而言，你將是宇宙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蔣紹霆剛剛靠近，就聽到了許浮生的聲音。
就像是一切的煩躁被解除，力量重新回到他的四肢百骸當中。
蔣紹霆安靜倚靠在門邊，聽她語速緩慢溫柔的給蔣睿希讀著睡前故事。
“阿生，什麼是馴養？”蔣睿希童稚聲音響起。
“馴養就是，飼養並使其馴服。”
“阿生，我想聽那一段。”蔣睿希窩在她懷裡，隨手指了一句。
“如果你馴養我，那我的生命就充滿陽光，你的腳步聲會變得跟其他人的不一樣。其他人的腳步聲會讓我迅速躲到地底下，而你的腳步聲則會像音樂一樣，把我召喚出洞穴。”許浮生話音落下，蔣睿希已經鼾聲微起。
許浮生笑了笑，將《小王子》闔上，幫蔣睿希輕柔蓋上薄被。
眼角餘光不經意看向門口，那半掩門口處有道被拉長的影子隱隱綽綽。
許浮生站起身來，輕聲朝著門口走去。
剛打開門，就看到蔣紹霆孤傲的身形倚靠在門邊。
見她出來，薄唇試圖勾起一抹看起來好極了的微笑。
可是很明顯，他失敗了。
在許浮生看來，蔣紹霆的笑容很難看，還不如他冷著臉。
只是，即便如此，許浮生的心卻還是不由軟化了下來。
“你餓了嗎？”她試圖找回自己聲音，沒想到最先發出的卻是這四個字。
蔣紹霆站在那，不知過去多久，終於點了點頭。
廚房裡，許浮生瘦小的身形站在料理臺前。
她是真的有些餓了，想必蔣紹霆也是。
所以她做的都是些簡單不會浪費時間的料理。
蔣紹霆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皺起的眉心一直都沒有鬆開。
許浮生的手上還帶著燙傷水泡後的痕跡，一點點的，令他回想起醫院的事。
一瞬間，蔣紹霆瞳孔被陰霾所佔據。
許浮生掀起湯鍋蓋，小心翼翼的嘗著味道，側顏美的如同一幅畫。
等到蔣紹霆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走到她身後，刻意彎腰從背後將她給摟住。
很明顯，許浮生沒想到他會這樣做。
全身僵硬，卻沒有反抗，只是保持著沉默。
而湯鍋裡的湯不斷咕嘟咕嘟的冒泡，白色煙霧繚繞圍繞兩人。
“為什麼……”許浮生突然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嗯？”乾澀的回應。
“為什麼……你是許浮生？”為什麼不能是別人？
為什麼偏偏是許浮生？那個毀掉他一切的女人，為什麼偏偏是眼前這個？
“可我……就是許浮生啊。”
也想要成為別人，也想要重新活一次，也想要忘記掉那些苦難……
“許浮生，我想要馴養你。”
似乎有熱氣氤氳了她的眼，讓眼前的一切變得霧濛濛的。
他說，他想要馴養她。
“如果你要馴服一個人，就要冒著掉眼淚的危險。”
“我不怕。”
“可我怕。”我怕被你馴服後，天天都會掉眼淚。
蔣紹霆沉默了，原本置於她腰間的手慢慢鬆開。
許浮生沒有回頭，她不去看他，卻知道他在看著自己。
“這就是你的選擇？”
他知道她是故意不回頭的，就如同他知道她一直在逃避一樣。
“對，這就是我的選擇。”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話題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蔣紹霆從未像是現在這樣的強勢，強勢要讓她給出一個答案。
“那我無話可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許浮生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以著一種複雜的眼神。
這代表著，他們之間的一切，都要結束了嗎？
“這手機……還給你。”許浮生將手機推到流理臺上，很清脆的聲音。
“你留著吧。”蔣紹霆看也不看她，面無表情將視線落在不遠處。
或許從一開始這一切就都不要開始。
沒有那場雨夜的意外見面，沒有面試，沒有……他刻意而為之的一次次見面。
他知道她做飯很好吃，他知道她骨子裡其實很溫柔，他知道……
她千瘡百孔的身體裡面，藏著顆應該被人保護的心。
他恨她，從一開始接近她的目的就不單純。
儘管她不說，可蔣紹霆看穿了她骨子裡深藏的自卑。
就是因為自卑，所以才用冷漠來保護自己，不讓那個叫葉弈鳴的警官越陷越深。
她知道他喜歡她，可她總認為自己會害到別人。
許浮生將火關上，直到現在她都還覺得有些恍惚，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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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那麼不真實。
低著頭慢慢走到蔣紹霆的身旁，直到那股熟悉的麝香味將她環繞，才稍稍……
有了些安全感。
抬起頭來看向蔣紹霆，那張俊美到令人過目不忘的臉，一如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她淺淺的笑了笑，似乎是察覺到她在笑，蔣紹霆回過頭來向她。
或許是遵從了內心的指引，許浮生來到他面前站定。
蔣紹霆低頭看著她，以著一種複雜的眸光。
許浮生卻只是笑著踮起了腳尖，閉著眼睛將唇湊到他的上面。
輕輕的吻，彷彿是最後一次。
當這樣的念頭升騰在蔣紹霆腦海中的時候，他瞬間想要將許浮生重新抓緊。
可許浮生卻像是察覺到他動作，很快的結束了。
有一顆晶瑩的眼淚在她的眼眶裡來回滾動著，終究還是承受不住重量的落下來。
“紹霆，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被蔣紹霆強迫的情況下，叫出他的名……蔣紹霆將車熄了火，這一路上，兩人都保持著相同的沉默。
許浮生視線落在窗外，想必錢多多還沒睡，燈是亮著的。
她沒想到，平日裡覺得很漫長的一段路，其實是這麼的短。
“我要上去了。”解開安全帶，許浮生輕聲對身旁的男人說。
就像她想的那樣，蔣紹霆沒有說話，視線落在前擋風玻璃上。
推開車門，許浮生下了車，朝樓道口走去。
“許浮生。”突然，從背後傳來蔣紹霆的聲音。
他很用力的念著她的名字，用力到令她下意識的心跳紊亂。
“嗯？”她沒回頭，只是輕聲回應。
蔣紹霆停頓了很長時間，想要說的話其實有很多，可真正要說時……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上去吧。”最終，也只剩下了這三個字。
蔣紹霆轉動鑰匙，將這間自己許久沒來的房間門開啟。
他習慣不開燈了，疲憊的坐在窗前，藉著月光，視線落在牆上一幅幅的照片上。
依舊全都是許浮生，各種表情的許浮生，滿滿都是她。
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蔣紹霆覺得孤獨與疲憊。
“我把你送走了。”依舊是低沉醇厚的聲音，響在孤零零的房間裡。
“明明就快要成功了，我為什麼要把你送走？”蔣紹霆的手指落在一張照片上。
“明明應該是恨的，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
蔣紹霆的手從照片上移開，繼而選擇蓋住自己的臉。
就算是一個人，他也不希望讓自己看起來脆弱。
突然，蔣紹霆站起身來，從照片的起始地點開始，一張張的將許浮生照片揭下。
“把我遭受的一切，都怪罪在你身上，公平嗎？”
報復許浮生，是蔣紹霆黑暗時期生命裡唯一的動力！
這與對文森家族每個人的恨不同，更偏執，更……能支撐他！
恨上她的時候，他從未想過公平與不公平一說，而這一次，他卻遲疑了。
一個人的悲劇，本來就不能夠全部怪罪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更何況，那個女人同樣活的淒涼。
一張張原本貼在牆上的照片落在地上，很快就鋪滿了整個地板。
有褶皺的蔣紹霆伸手撫平，有髒汙的他緩緩擦乾淨。
他的腦袋，他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的放空過。
“明明說要馴養你的，可現在……我怎麼反倒像是被你馴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