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還是有些冷清，畢竟是由魔鬼親手用魔法設計建造的皇宮，無論多麼富麗堂皇，終究還是少了一些人類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太完美了的緣故吧？艾爾迪亞皇帝齊格弗裡德坐在龍椅上，盯著鑲著金邊的黑色帷幕出神。
大殿中，群臣正在爭論著與七國聯盟的合約——讓他們獨立是萬萬不能的，否則帝國這五十年來流的血豈不是白費？帝國的威嚴豈不是要崩塌——他們還有臉談什麼帝國威嚴嗎？
帝國名義上是由皇帝齊格弗裡德掌控，實際上卻是由“吉爾克拉姆與布林”組成的軍事委員會掌控。
吉爾克拉姆是安爾德新的姓氏，因為被授予吉爾克拉姆大公的爵位，受到帝國恩典的安爾德就有了全新的姓氏。
本來嘛，被皇帝賜姓應該是臣屬的恩典，但這一規則的前提必須得是皇帝手中握著掌控臣子生死的權力，而這權力一旦顛倒過來，這個規則就會變成一出笑話。
而鬧出笑話的結果，就是皇室徹底失去了軍權，政權也被瓜分，如今皇帝的臣子們掌控著的權力，僅僅在於西線——與七國聯盟進行議和。
雖然雙方停戰協議早已釋出，但是議和的章程卻遲遲沒有定下來。光是談判場地的確定就談了一個月，再然後就是談判時坐的椅子規格，也被這群帝國老臣們以“不合規矩”為由挑三揀四。
甚至，在帝國的談判代表一到會議廳，見到與七國聯盟坐著的是相同的椅子後，就憤然離席，將昨夜還在酒桌上談笑風生的七國聯盟談判代表拋在原地。
事後問責起來，那家夥居然還以“身為帝國代表，上不能辜負百代先烈，下不能辜負陛下隆恩！”為由，展現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甚至還在私下說出：“我們決不能顯露出任何一點帝國的軟弱！這樣會讓敵國看輕咱們！”這樣不顧大局的混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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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他下死牢，讓他展露出帝國的風骨吧。”
這是齊格弗裡德皇帝陛下即位以來，少數成功透過軍事委員會評議，並且真正得以施行的命令。
這大概就是帝國貴族如今的模樣，最優秀的那批精英，已經與先皇陪葬在如今的鬼城舊都了。
那些被無數魔獸踐踏過不知多少遍的肉泥當中，其中某一塊說不定就是帝國的擎天之柱。
如今表現出忠於皇室，或者說忠於皇帝陛下的貴族，只剩下一些歪瓜裂棗。那些什麼伯爵、公爵之類的大人物，也大都都是東方十三行省丟掉領土，逃來新都避難的膽小鬼。想要依仗他們做什麼大事，齊格弗裡德覺得倒不如給他們把刀，讓他們捅死自己算了——不過他們大概也沒有拿刀的勇氣，耍耍嘴皮子倒是可以。
“真是一群廢物啊……”
聽著他們還在爭論與七國聯盟的談判，齊格弗裡德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殿下其實也不用為這些廢物傷神。”
“又有訊息來了？”
猛然間聽到這個嬌柔的聲音，齊格弗裡德卻沒有產生任何好心情。
“是的，東方傳來的訊息。”
龍椅後，一個女子蓮步輕移，手中捧著的木盤上墊了一層紅綢，紅綢之上則是一封添上火漆的信。
“信鴉傳回的訊息？”
齊格弗裡德用兩根手指夾起信封，甩了甩，信紙與信封內層發出了“沙沙”的摩擦聲。
“是的。”
“弄這些繁瑣的程式有用嗎？”
齊格弗裡德說完便撕掉了這封信，從龍椅上緩緩起身，大殿瞬間鴉雀無聲，那些大臣們聒噪的聲音也一時停止。
齊格弗裡德撓撓頭，朗聲道：“朕……方便一下，卿等繼續議事。”
“陛下……”
看著在一瞬間躲到龍椅背後的女子那哭笑不得的模樣，齊格弗裡德聳聳肩。
“我‘方便’回來之前，就勞煩你在這看著了。”
“但是……陛下，信……”
說話間，齊格弗裡德手中的信已經被他親手撕成了粉碎，那一片片紙屑散落在地上，好像屋外落下的大雪。
“一會你讓人來打掃吧……真麻煩。”
嘀咕聲漸漸遠去，看著從暗門處離開的齊格弗裡德，女子靠在龍椅椅背後側，朝緊閉的暗門翻了一個白眼。
……
軍團級別的軍事會議上，王艾爾秉承著穿越之後的良好行為方針，貫徹“不說、不看、不表決”的指導思想，在圓形的會議桌上像一尊活佛般坐著。
溫莎倒是神情肅穆，雖然極少發言，但是卻總能切中要害——
“所以諸位的目標是皇帝陛下嗎？如今四位魔鬼失蹤，直搗核心倒不是不行……不過，咱們的皇帝殿下究竟是一位怎樣的君主呢？”
布洛姆摸著滿是胡茬的下巴，冰藍色的眼珠轉動了好幾圈，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大概屬於……天生就適合做傀儡的人物吧。”
這是一種什麼評價呢？大概就是指著一個戰士說“你真不愧是天生的懦夫”這種感覺吧？皇帝……傀儡……也就等同於在說，如今艾爾迪亞帝國的皇帝是個廢物咯？
王艾爾看著會議桌邊的眾人，尤其是官階比較高的軍官，他們的臉上都有些難堪，但卻無一人發聲反駁。
或許是見到局面實在太尷尬，布洛姆的部下，也是如今第二軍團副軍團長瓦列·崔斯坦咳嗽兩聲，解釋道：
“耶倫女士可能有所不知，先皇駕崩前，就有過廢掉當今陛下，立二皇子莫德雷為太子的念頭。但因為當今陛下母家是當時的財政總管，這才作罷。而當那位財政總管因為貪墨軍餉被先皇殺了頭，先皇后殿下又自縊於御花園中，先皇追思故人，悲傷之下，也就沒有再考慮過廢掉當今陛下。直到前兩年當今陛下出入花柳巷間，傷了皇家顏面，莫德雷殿下才被調任到前部軍團去積累戰功……”
後半段話也沒有說的必要了，總之就是一場更立繼承人的戲碼……
換句話來說，當今陛下其實完完全全是依靠運氣才當上這個傀儡皇帝的咯？從廢太子到傀儡皇帝，這樣的轉變，貌似也沒有什麼不妥嘛……
王艾爾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但是，當今陛下與赫拉默克閣下是知交好友吧？”
“所謂的知交好友……也不過就是一起出入某些場所而已。”
布洛姆有些蒼白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異樣的紅暈。
“……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起逛過窯子的情誼已經足夠男人之間互稱為‘兄弟’了。”
溫莎補上的這一刀，令在座所有男人都羞愧得低下頭，就連從未出入過那個場所的王艾爾也一樣。
“所以說，舉旗之後就是將真相昭告天下嗎？赫拉默克閣下？”
“這是最終目的……”
“萬一魔鬼其實沒死，之後又捲土重來呢？”
“我等可不怕死。”一位軍官面帶微笑說道。
“一場豪賭而已。”另一位軍官更是擺出一副看似輕鬆的模樣。
“這裡的軍官都稱得上我的親信，而二位也是我信得過的人。”
布洛姆看向溫莎，最終又將目光落在王艾爾身上。
“我們的全部計劃已經坦誠相告了，二位是否也能向我們開誠佈公呢？”
“嗯，孤注一擲，以修養為由申請回到新帝都，再突然發難掌控新都……這樣做不是和安爾德所為沒有任何區別嗎？”
“如今的‘軍事委員會’可是魔鬼的走狗，如果放任他們繼續這樣下去，絕大多數人類是一定會成為魔鬼的奴隸的！”瓦列·崔斯坦突然起身，朝溫莎深深鞠了一躬，“還望耶倫女士能夠助我們一臂之力！”
“當然，還有王，你和耶倫女士一樣，都是我們不可或缺的助力。”
布洛姆看著王艾爾補充道。
然而，沒等王艾爾順勢點頭同意，他的大腿處就傳來一陣劇痛。
“幫你們殺魔鬼我可以出力，但是如果物件是人類的話，我是絕不會出手的。”
“可是甘心做魔鬼走狗的東西，已經稱不上人類了！”瓦列神情激憤，小腹處卻遭到了布洛姆輕輕一擊。
“瓦列！”
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的瓦列連忙鞠躬道歉，然後坐回了座位，低著頭，憤憤無聲。
“如果物件是人類？耶倫女士還有這樣的原則嗎？”
“赫拉默克閣下，你手下的傷兵，如今還有戰鬥力嗎？”
“……他們都是見識過血與火的戰士。”
“他們也是曾經與死亡擦肩而過的英雄。”
“所以，他們一定……”
“所以，就讓他們在這裡結束作為英雄的一生吧，這場戰爭是無謂的，也是愚蠢的。”
“溫莎，你……”
“閉嘴，呆瓜。”
呆……呆瓜？我看樣子真的很呆麼？自尊心受到打擊的王艾爾最終選擇了沉默下去，靜靜欣賞著溫莎的表演。
“你們作為軍人……不，或者說作為指揮官的觀念是時候應該發生改變了。如今這個世界已經與過去不同，用人命堆積起來的勝利，已經不適用於這個時代了。魔窟開啟、神樹倒塌，如今整個世界的魔力與神力氾濫，只要掌控了足夠多技巧，魔法師和牧師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傳統意義上的軍人已經在這個時代死去了！而你們這些披著戰士外衣的將軍們，也應該乖乖滾回墳墓裡面去——”
“溫莎！”
“我讓你閉嘴！”
唔……這麼強的氣勢麼？
面對幾位曾經浴血沙場的將士共同逼視，溫莎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
“我就只有一個問題，如果是昨天那位龍騎士攻過來，就憑赫拉默克閣下手裡這些人能夠阻擋得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