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洋回到公司的時候，方啟東還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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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徑直來到方啟東辦公室，把何楚天提出的條件與討價還價的過程如實做了彙報。
至於他與何楚天搭話的由頭，一概省略了。
當方啟東聽到八十萬這個數字的時候，頓時皺起眉頭直嘬牙花子。
周海洋見狀，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愧疚：“我原本以為和何楚天拉近關係，能讓他別這麼獅子大開口，沒想到……”
“你是怎麼和他拉關系的？”方啟東忽然問道。
周海洋頓時一愣，忙語焉不詳地回答：“哦，就用校友這層身份，一口一聲老學長地叫他。”
方啟東聞言，無奈地笑了一下：“老何那個傢伙，你就是一口一聲祖爺爺地叫他，照樣八十萬，一分都不會少。”
兩人相對無語，過一會兒，方啟東不禁長嘆一聲：“八十萬，這得賣出好幾百臺微機才能賺出來啊……如今連咱們華宇的商標是什麼樣都還沒看見，就要一下子掏出這麼多現金，這哪兒是掏錢，簡直就是掏心掏肺啊。”
方啟東說完，便心事重重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了。
就在他拿起公文包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周海洋還在對面站著，連忙說道：“海洋你幹得不錯，但這麼大筆錢不是件小事，讓我好好考慮一下，你先回去吧。”
……
第二天早晨，方啟東剛走進公司，所有迎面跟他打招呼的人，都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
只見他雙眼浮腫，遍佈血絲，頭髮亂糟糟，一臉疲態樣，整個人顯得輕飄飄的。
方啟東讓人把周海洋叫來，自己往椅子上一仰，一副閉目養神狀。
敞開的門被輕敲了一聲，方啟東隨即睜開眼睛，已經站在他辦公桌前的周海洋，不由得驚問道：“方總您這是……？”
方啟東苦笑著搖了搖頭：“一宿沒睡。”
他先示意周海洋坐下，又用手幹搓了幾把臉，然後說道：“海洋，我想了一宿，最後拿定主意了，咱們華宇自己的微機我是一定要搞的，即使砸鍋賣鐵也要搞。
所以，這個生產許可證我是一定要有的，賣房子賣地也要換到手。
何楚天他要八十萬，我就給他八十萬！
我仔細算了一下，等咱們生產出八千臺華宇微機，攤到每一臺的成本就是一百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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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咱們搞出八萬臺，每臺才攤十塊錢。
到八十萬臺的時候呢？每臺就只有一塊錢，咱們不吃虧！”
說到這兒，方啟東不由得興奮的站起身子，慷慨激昂地說：“海洋，咱們大家一起努力，把銷售搞上去，一定要讓這八十萬換來的許可證，成為咱們華宇歷史上最划算的一筆交易！”
此時此刻的周海洋，被方啟東的一腔豪氣感染得也有些熱血沸騰了，他也站起來說道：“那好，方總，我會儘快和何總那邊把協議敲定。”
他正要轉身出去，卻又被叫住了。
方啟東瞬間從剛才的理想主義者變為現實主義者，他一臉嚴肅的叮囑道：“海洋，給楚天的付款時間一定要儘量往後拖。
咱們得先抓緊落實板卡、CPU、硬碟、光碟機、顯示器、機箱、鍵盤、滑鼠，還有廠房、商標、外包裝等細節，等萬事俱備了再把款打過去。”
……
一個星期之後的一個中午時分，方啟東心急火燎地從外頭回來。
只見他一邊招手一邊大聲叫道：“海洋，海洋，錢打過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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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海洋聞言，急忙走了過來，隨著方啟東的前後腳邁進他的辦公室，問道：“方總，您指的是哪筆錢？”
“八十萬！給楚天老何他們的，付出去了沒有？”方啟東瞪著一雙大眼睛，彷彿要噴出火似的。
“還沒有，協議早已經簽好了，楚天那邊的財務也催過好幾次。但我想能耗多久耗多久，等到要給機器貼牌的時候再付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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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的許可證都放兩年了，再多放兩個月也不多，方總您的意思是？”
“太好了！海洋你幹得太漂亮了，你是真華宇的大功臣啊！”方啟東頓時轉憂為喜，雙手連連拍打周海洋的肩膀，好像恨不得來個熱烈擁抱。
周海洋不明所以，只見方啟東立即轉頭朝門外大聲喊道：“老賈，請你來一下。”
賈一民早已經聽到方啟東這一路大叫大嚷，連忙走進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是楚天那邊有變化嗎？”
方啟東反問道：“老賈，你沒從機電部聽到什麼訊息嗎？”
“你指哪方面的？”
“有關許可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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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前一陣我把咱們華宇申請微機生產許可證的材料報給他們了，他們讓我等訊息，這幾天沒聽到有什麼動靜。”
“政策放寬啦！”方啟東欣喜若狂的囔道：“國家馬上要取消微機進口許可證了。這樣一來，洋品牌會來勢更兇，因此國家決定同時放寬對國產品牌的限制，鼓勵民族計算機產業發展。
所以微機生產許可證的門檻會大幅降低，對好幾項資質要求要麼放寬，要麼乾脆取消，審批環節也大大簡化了。
咱們肯定可以順利拿到華宇自己的許可證了，當然，也犯不著再花冤枉錢用楚天他們的了。”
賈一民和周海洋聽後，也都十分高興。
周海洋更是感到萬分慶幸：“真險吶，想起來都後怕，要是這訊息晚來幾天或者我付款的動作麻利點，那八十萬可能就匯出去了。
依照何總一貫的作風，錢一旦到他手裡，要想再讓他吐出來，恐怕比登天還難，那我周海洋可就成了華宇的罪人了。”
“不對，這絕對不是個巧合。”方啟東沉思片刻，忽然一凜：“老何那家夥，肯定在你找他之前早就聽到風聲了，要不然他才不會這麼痛快給個八十萬，死活也要堅持讓咱們一次付清100萬。”
周海洋接著問道：“那咱們跟他們簽署的協議，您看怎麼處理？”
“撕了！廢紙一張。”方啟東很解氣地說完，接著又嘿嘿一笑：“慢！別撕，留下做個紀念，將來把它貼在咱們自己的許可證旁邊，時刻提醒我曾經驚險逃過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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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僅僅是咱們掏心掏肺的八十萬，還差點成為了華宇在業界打落牙齒往肚裡吞的一大笑柄！”
方啟東看了賈一民一眼，接著說道：“老賈，這次的事情你可是有責任的。如果你但凡上點兒心，但凡像以前那樣不惜軟磨硬泡也要達成目標，部裡那些人即便不幫忙加快審批，起碼也會對你透露些口風吧，就不至於搞得這麼驚險。”
當著周海洋的面被方啟東這麼指責，賈一民的面子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但這件事情確實是他自身做得不到位，差點給公司造成重大損失，只好勉強辯解道：“估計是我打交道的那幾個人級別不夠，否則他們能得到內部消息，絕對會馬上告訴我的。”
沒想到方啟東的臉色愈發難看了：“恐怕是你沒親自去部裡跑吧。海洋都能直接找到老何面談，你在機電部怎麼會只認識幾個辦事員？”
賈一民尷尬的咕噥一句：“最近手裡的事情太多，我實在分身乏術啊，已經給下面的人交代得很清楚了，沒想到他們辦事真是不力。”
“誰手裡的事情不多？現在還有什麼事情比許可證更重要的？說白了，還是你對做華宇自己的微機不積極。”
聽方啟東這麼一說，賈一民頓時無語了。
方啟東見狀，也就沒再說什麼。
賈一民說了聲：“沒事我就先走了。”說完，連忙走出了方啟東的辦公室。
在一旁一臉尷尬的周海洋也正準備要走，這時，方啟東桌上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