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範麗莉剛進公司，就敲響了Jason辦公室的門。
她一屁股坐在Jason的對面說道：“Jason，江機集團那個案子，我想轉給其他同事跟，我實在忙不過來。”
Jason頓時一愣，疑惑地看著範麗莉：“忙不過來？這也算是個理由？”
範麗莉沒辦法，只得換個說辭：“實話實說吧，客戶裡面有一個關鍵人物對我比較敵視，實在搞不定，如果我繼續代表MBI出面，就可能會影響後續的商務談判。”
“你覺得這個專案總體形勢怎麼樣？機會大不大？”
聽Jason這麼一說，範麗莉犯難了，如果說形勢不好、機會不大，肯定沒人願意接手。
如果說形勢很好、機會很大，則老闆絕對不會同意別人接手。
她只好說：“還算正常吧，形勢不好也不壞，機會不大也不小，關鍵看接手的人。”
Jason瞪了她一眼，撥通內線電話把老王叫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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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瞬間就到了，一見範麗莉也在，先是一愣。
Jason對他說：“Linda手上有個case，江機集團，她希望有誰能幫她一下，王先生你可以嗎？”
老王忙不迭地說：“好啊好啊，沒問題。琳達在前面和客戶對接，我在後面做工作。”
Jason和範麗莉聞言，同時皺起眉頭。
範麗莉說道：“我是希望您能代替我去和客戶對接，其餘的輔助工作都還是我來做。”
這下輪到老王皺眉了，他發愁道：“哎呀，這可有點不大好辦啊……”
範麗莉詫異道：“您昨天不是還主動提出想參與這個case嗎？”
“沒錯，但我不方便直接出面，在背後出力就好。”老王見Jason和範麗莉仍舊滿面狐疑地看著他，只好如實招來：“有這麼個情況，江機的專案從他們當地說了算，現在變為部裡說了算。
部裡具體負責這個事情的人，和我以前有些不愉快，我後來到了MBI，他去年去了江機掛職。
如果我現在代表MBI去見他，結果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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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說……老楊？”範麗莉隨即脫口而出，心想，怎麼竟有這麼巧的事，見老王有些扭捏地點頭，她便轉向Jason：“我以前主要做當地客戶的工作，所以這個老楊覺得我對他有所忽視，對我有情緒，因此我才想請王先生幫忙去和老楊對接。
既然王先生也有難處，那只好算了，因為其他方面我都可以繼續做，沒問題。”
Jason便直接請老王先去忙，老王一臉遺憾地走了。
範麗莉又問：“Jason，能不能再找別人幫下忙？只要替我出面去見那個老楊就行，別的都不用管，credit可以都歸他，我不要。”
Jason一聳肩膀：“我看沒這個必要吧，你是這個案子的sales來的，遇到什麼問題就要求換人，哪有這樣的？
他覺得你忽視他，那你就想辦法讓他覺得你重視他好囉，你去給他下跪給他磕頭無論你用什麼方法都隨便你，但請你不要把你的難題變成我的難題好嗎？”
碰了一鼻子灰，走回自己的座位，範麗莉正一籌莫展，電話響了。
她接起來說：“您好！MBI琳達。”
電話那頭沒有立即回應，但範麗莉的心跳驟然加速。
果然，那個聲音終於傳過來了：“我老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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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好。”範麗莉木然地應道。
“昨晚一宿沒睡，一直在想你，你別緊張，確切地說，是在想怎樣對你最好，既然你暫時不想見面，那就在電話裡和你說吧。”
範麗莉更加緊張了，她決定搶在對方之前把立場鮮明地亮出來，便儘量壓低嗓音急促地說道：“我也有想法要跟你說，還是我先說吧。
兩條，第一條是我仔細回憶了一下，覺得根本原因是你在江機那邊太孤獨太失落，並非因為我有什麼獨特之處打動你，如果你遇到別人，可能也會這樣。
假設換作你在燕京的時候，平日呼朋喚友、事業高歌猛進，就算遇到我也不會有什麼感覺，所以我認為你不必過度放大對我一時的好感。
第二條，我剛才已經找我老闆談了，要求他另外派人負責江機的專案，但他不同意，說不可以臨陣換將。
既然如此，我沒辦法，只好主動放棄，到時候就任由其他廠家去爭這個專案好了。”
範麗莉說完，電話那頭又沒回應了，她正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一會兒，只聽見老楊問道：“你說完了？”
“哦哦，嗯嗯。”範麗莉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收尾確實有些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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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接著說道：“首先，比你多活的十二年不是白活的，我不是毛頭小夥子，自己的情感是怎麼一回事我心裡很清楚，所以你說的第一條不值一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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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第二條嘛，既然你避不開江機，那就由我來避開你。
後續的談判和簽約我都不會出面，因為我本來也要避嫌。
姓嚴的更巴不得能主持專案的談判，希望為自己後續撈些好處，所以只好辛苦你再去跟他周旋一回。
價格嘛，你們肯定是要降一點，但姓嚴的只會是虛張聲勢。
他很清楚省下的錢並不是他個人的，而砍掉的卻是他有可能得到的實惠，所以我覺得他不會太為難你。
至於你說放棄、讓其他廠家撿便宜，這樣糟蹋專案，不僅是糟蹋你自己，也是糟蹋了你們公司，更糟蹋了我為此所付出的一切，希望你不要再有這種念頭。”
範麗莉聞言，不知該說什麼，卻發現老楊的嗓音忽然變得暗啞了：“範麗莉，昨天是我太唐突，在此向你表示道歉。
本來是我心甘情願主動為你做的事情，卻變成對你施加壓力的籌碼，難怪你接受不了。
其實，為你做這些，就是因為在我眼裡你值得、在我心裡我願意，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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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麗莉的眼睛頓時溼潤了，出於職業習慣，她剛想問問是否需要為老楊爭取一些好處，又急忙把話咽了回去。
她怕被老楊罵，更怕玷汙這份感情。
範麗莉真想問一句老楊，那你幹嘛要對我這麼好？
但掙扎一番終於剋制住，因為好不容易恢復理智的老楊，一旦聽到她這一句恐怕又要淪陷了。
……
去江機集團完成最後一輪商務談判剛回到公司，範麗莉就被Jason叫進辦公室。
Jason問道：“王先生跟我講，江機這個專案裡面，他幫過你不少忙，和機電部的有些聯絡是他做的，所以希望你能讓出一部分credit給他。你的意見是？”
征塵未洗、身心俱疲的範麗莉已經沒有氣力發作，她只冷冷地一笑，反問：“Jason，以您對王先生的瞭解，他會在沒有事先談妥如何跟我瓜分業績的情況下，就肯幫我哪怕只是一丁點的忙嗎？”
Jason面無表情地看了範麗莉半天，忽然咧開嘴笑一下，然後才說：“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把出差幾天積壓的事情大體處理完畢，範麗莉正準備回家，老王走過來怒氣衝衝地質問：“琳達，你怎麼能那樣亂講呢？江機的專案我難道沒有幫你嗎？要不是我，你都不知道專案改為部裡審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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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麗莉眉毛一揚：“那又怎樣？你只不過讓我提早十分鐘知道這個訊息而已，你覺得貢獻很大嗎？那你說說，你想分走多少？百分之一夠不夠？”
老王氣呼呼地瞪了範麗莉一會兒，扭頭走了。
範麗莉收拾好東西拖著行李往外走，經過一間會議室門口，聽到裡面有人叫她，一看竟又是老王。
老王把範麗莉拉進來關上門，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嘴臉說道：“琳達，我希望你能理解，不是我存心和你爭。
你想想看，我能跟你比嗎？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再掙三、四十年的錢，而我充其量只能再掙二、三年，我不像你趕上好時候了，所以你也理解一下我有多麼不容易。”
範麗莉還從未見過這種樣子的老王，但她還是狠下心說道：“王先生，您比我年長三十歲都不止，您一定比我更明白，要求和乞求是兩回事，同情和憐憫也是兩回事。”
範麗莉說完這話，便拉開門昂著頭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