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珏臉上有些發白,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不管是馬戰還是步戰,自己都不是對方的對手。
“阿郎!”
羊兆大聲喊道,聲音在狂風中幾不可聞:
“令中軍也衝下去,然後令賈活立刻率騎兵趕來支援!這時候只能死戰了!”
羊珏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是死戰的時候...而且,地上全是陷阱,現在令賈活過來支援只會害了他!”
說著,他側頭看向身後:“後軍向前!他們填坑,我們就挖坑!只要戰馬衝不起來,我們就還有贏的希望!”
坡後無數人湧出盾牆,拿著本該是那土夫子們才用得到的工具,竟然在兩軍陣前就這麼挖了起來。
一時間,整個戰場出現了一種極為詭異的現象。
一方是靜止不動的騎兵,一方是固守山坡的步兵,中間不大的戰場內,只小股部隊陷入了廝殺,而各自廝殺的身後一方在拼命填坑,一方在拼命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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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挖?”
這下子連付忠也有些傻眼了。
這些陷馬坑精確,簡單卻十分實用,還不破壞周圍的環境能夠起到極好的隱蔽作用,在付忠看來必是費了極大的心思。
但看現在這情形,他們竟然只用了一種工具,便能迅速地在地上套出一個個又深又直的孔洞來!
這是怎麼做到的?
付忠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怒火中燒,看著場中已然佔據上風的大戰,大喝一聲:“上馬,衝鋒!”
身前的道路還沒有被清理完成,但用來偽裝的草皮已經被全部挑飛,密密麻麻的孔洞暴露在視野中十分顯眼。
只需要小心一點,配合下馬的騎士衝潰這股晉軍,他們便能長驅直入衝上山坡了!
否則等在他們面前的將是一批新的陷阱!
“衝!”
這一次,趙軍騎兵空前集中,在付忠的帶領下彷彿一股撞破大堤的洪流,又猶如一支鋒利箭矢,瞬間撕開了中央晉軍的阻攔,朝著山坡上滾滾而來!
羊珏這才發現自己還是太過於小瞧對方了。
這支軍隊就算沒有戰馬,跟自己手下的鄉兵也不是一個級別的!
可偏偏自己又沒辦法,只能出城來跟他們決戰。
這種感覺比剛剛付忠心裡的火氣還要窩囊!
烏雲翻湧間,一道閃電驟然亮起,將整個昏暗天空照耀得一片雪白。
緊接著,驚雷聲震耳欲聾,彷彿就在頭頂響起!
“讓前邊的人都撤回來!陣型收縮,後退!”
羊珏大喊了一聲。
他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前鋒已經崩潰,那些被派出去在陣前挖坑的人面對騎兵衝擊早就被嚇得魂飛魄散,更有人直接丟下工具抱頭逃竄。
原本鬆散的陣型開始朝著羊珏集中,隨後卻又按照羊珏的要求步步後退,竟是要將坡頂給讓出去,只將陣型擺在半坡處。
“阿郎!騎兵上了坡,再衝下來我們就難以阻擋了!”
羊兆大急。
“聽令行事!”
羊珏大喝一聲,手裡卻不知從哪裡扯了一根沾滿泥土的鐵絲線:
“現在,守住陣腳!任何人敢退一步,後軍斬前軍!”
“是!”
守在中軍的無疑是以羊氏族兵為主,個個也是悍勇善戰之輩,如今到了死戰的時候,自然也都提起了渾身凶煞之氣,嘶聲怒吼!
而此時,第一名趙軍騎士已經衝上了山坡,望著半坡上列陣的晉軍猙獰一笑,縱馬馳下!
羊珏咬著牙,卻是抬頭望著天空。
無論是陷馬坑,還是剛剛出戰的兩翼,其實不過堤壩一般,將趙軍騎兵的鋒銳一層層減緩,免得中軍遭受無法抵抗的衝擊,一觸即潰。
但現在自己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接下來便是死戰,然後看老天肯不肯給他在這留條命了!
而身後的魯郡城中,賈活渾身披掛,朝著眼前的衛淳怒吼一聲:
“開城門!”
衛淳咬了咬牙,依舊搖頭:
“沒有阿郎的命令傳來,我不能讓你們出去接應!阿郎走之前也跟你說的明明白白,難道你要違抗軍令嗎?”
“什麼軍令!我只知道阿郎的命才是軍令!”
賈活怒極攻心:“戰場不遠,你我在這也能看得清楚,趙軍已經衝到跟前了!我六百騎兵人人披甲,這個時候還不出去接敵,難道要等阿郎敗了才出去嗎?”
衛淳緊繃著臉色不語,內心同樣無比掙扎。
早上出發之前,羊珏站在城樓上望著天上烏雲籠罩,突然讓人在城中尋了一條精鐵長槊和一條長長的鐵絲,然後對自己和賈活下令說“但見軍令或天有異色,便可出城”。
軍令還可以理解,這天有異色,又該怎麼解釋?
現在天上烏雲翻滾電閃雷鳴,算不算天有異色?
“開城!”
賈活已經是臉色猙獰:
“我賈氏六百鐵騎出泰山,可不是衝著你們羊氏來的!我們只為阿郎一人!何況現在晉廷已經敗了,阿郎但有半點不妥,我賈活立刻反了!火速開城!!”
轟——
一道閃電劈過,彷彿近在咫尺,雷聲更是如同耳邊炸響,彷彿城牆都在跟著顫抖!
衛淳咬了咬牙:“飛沙走石,電閃雷鳴,也算是天有異色,不算違了阿郎的話...來人,開城門,擂鼓為賈郎君助威!”
賈活二話不說直接下城翻身上馬,在如同雷震般的鼓聲中朝著城外狂奔而去!
而這個時候的趙軍騎兵已經鑿進了羊珏中軍之中,現場一片混亂,羊兆更是護著羊珏步步後退!
“我道是什麼東西...”
到了這個時候,勝負其實已經沒什麼懸念了,因此付忠與葛雍馳上了坡頂便駐馬站定,將手中管插仔細看了看隨手丟在了一邊:
“這種東西,豈能改變大勢?”
葛雍看了看身側立著的一根長槊,伸手拔了拔,卻是紋絲不動,仔細一看才發現底部竟然鑿穿了車板,被固定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車架上。
他撫了撫胳膊上立起來的汗毛,笑道:
“真離譜了,這個天氣,竟然也有種渾身發冷的感覺,進了城一定要好好舒服一下...”
付忠笑了笑,抬頭卻看見遠處城池裡竟然又衝出了一隊騎兵,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水平不怎麼樣,花樣倒是挺多,又是挖坑又是奇兵的...有何用處?!”
說著,他伸手握住那根長槊,又揚起戰馬前蹄狠狠踏在了那一堆車架之上,怒喝一聲,竟將那長槊硬生生拔了出來!
趙軍一陣歡呼:“郎將神勇!”
付忠哈哈一笑,再度揚起戰馬,舉起手中長槊高喝一聲:
“兒郎們!隨我殺進....”
剎那間,一片亮如白晝的閃電延綿不絕從天邊直鋪而來,密密麻麻猶如覆在天上的一張大網,又像是倒懸在濃郁烏雲之上的璀璨洪流,潰堤一般沿著那根細細的長槊,朝著地面傾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