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黑風高殺人夜。
一個黑色人影趁著侍衛交班的空擋無聲丟擲三爪索勾住城牆頂然後迅速爬上，只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就跳進皇宮重重城牆內。
“這麼巧，你也來偷襲皇宮啊？”
冷不丁一個刮鍋底的聲音貼著耳朵響起，那黑影驚悚轉頭竟看到一個鬼夜叉的頭就挨著自己的肩膀，當即嚇得瞳孔放大然後就這麼活生生嚇死了。
“真不經嚇。”鬼夜叉搖頭，同時也在愁著待會兒要是也把雨化田嚇死了怎麼辦，他現在的臉果真是太醜了。
“去投個好胎，別當人了，乖。”隨手揮揮，在被驚動的侍衛趕過來之際，馬小琥已經走進鬼打牆的死角，就這麼輕鬆地躲開了眾多守衛的視線繼續往皇宮深處走。原本這皇宮就是他的家，更何況那些鳴哨暗哨們手上哪個沒有兩三條人命，於是開啟著天眼的馬小琥逛起黑乎乎的皇宮來跟別人白天逛皇宮沒什麼兩樣。
乾清宮，乾清宮。
唉……
越是接近，馬小琥越是膽怯，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臉上肌肉起伏的曲線，思索再三，他還是伸手進懷裡掏出那個鐵面具戴上。
待會兒要是見到雨化田，不知道他會怎麼抽打自己了……
在皇宮外徘徊了幾天，不敢進皇宮卻又忍不住打聽皇宮裡頭的訊息。得知皇帝每日都正常上早朝，馬小琥也就知道大檔頭他沒事了。
可是他有事啊！
苦逼著一張臉的馬小琥不由自主地又搔搔發癢的左手臂，那兒的兩個殭屍牙洞此時還未癒合，洞口邊上還有躁動的紅線，這紅線原本有半個巴掌大的，如今已萎縮成銅錢大小，眼看就圍不住那青黑的屍毒了。跟臉上扭曲的肌肉以及還一瘸一拐的雙腿一樣，這也是馬小琥自己自作自受，趕得太急，只在路上胡亂拿糯米敷傷口驅屍毒，屍毒沒有拔乾淨的後果就是馬小琥剛剛把一個偷襲的人給嚇死了。
不管！
就算雨化田要剝了他的皮，也要先見了他再說!
給自己打氣，馬小琥放下袖子遮蔽住那發癢的左手臂，終於伸腳踏入乾清宮的範圍。
可是---
要怎麼樣出現才好？
先丟個石子進去探個路？還是先打聲招呼？
就怕雨化田的身手太快，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自己是馬小琥就先被他咔嚓了。
一想到雨化田的武功之高，馬小琥不由得又摸摸身上的鎧甲，就怕它們不夠結實擋不住雨化田的暗器。
要不，先託個夢，在夢裡告訴他好了……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也讓自己有個心理準備。
‘近鄉情怯’的馬小琥差點兒真的就打退堂鼓。
就這麼糾結來糾結去，馬小琥已經蹲到了寢宮的窗戶底下。
“算了，還是先託個夢吧。”
正當孬種的馬小琥又打退堂鼓，窗戶內傳來隱約的呻吟聲讓他當即僵硬了。
那聲音……他認得。
細碎的，悶在唇腔裡不願意溢位的，他的聲音。
讓人失控，所以總是忍不住讓他累得睡著。
他一直都記得……
"雨,"
低著頭看不清表情，馬小琥在地上蹲了良久，他不懂得起身，也不記得如何挪腳步，就好似剛剛甦醒過來一般，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能力，整個人被困在僵硬的軀殼裡，只能眼睜睜看著外面的世界，任由外界的聲音穿透耳膜進來，他卻出不去。
“原來已經半年了啊……也難怪了。”
臉上的肌肉在顛抖，繃緊的腳筋也在劇烈抽搐，馬小琥卻看不到他那張扭曲的臉正在慢慢平復下去，就連因筋骨抽緊而一瘸一拐的左腿也能慢慢伸直。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呢？”現在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假如進良沒有告訴雨化田，回來當皇帝的是進良而不是馬小琥，那他是不是可以當做雨化田是有喜歡自己的呢？
他能不能自欺欺人認為雨化田是喜歡自己的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回來了吧。
不想讓雨化田知道，像他那麼驕傲的人……會受不了的。
緩緩起身，馬小琥靜悄悄地一步一步往後退出，再一點一點地融入黑暗裡。
……
“唔嗚，”睡夢中的小包子唔嗚一聲，然後他就自己爬起來坐在小床裡。太過安靜，旁邊打盹的小太監完全沒有察覺到小包子醒了。
茫然地睜著雙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安靜的，不吵不鬧，就好像以前在小黑屋裡一樣。小包子他很習慣安靜的黑暗，漆黑一片的，安靜的，卻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的黑暗。以前，時常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黑暗背後，現在也有，只是他看不見，可是他感覺得到，有東西藏在黑暗裡。
“樘兒。”看著小包子一直睜著眼睛朝他這邊看過來，躲在陰暗裡的馬小琥終於靜悄悄地走了出來。
“哥哥，”小包子看到消失了半年之久的‘老祖宗’當下立即燦爛地笑了起來，高舉著兩條手臂就要抱。
只是當馬小琥再走近時，靠直覺判斷的小包子變得迷惑了。
因為眼前這個……不是老祖宗。
“父……皇？”當馬小琥伸手將自己抱進懷裡，茫然的小包子終於找對了感覺。
“奇怪了，我已經把你的天眼封住了啊？”頂著馬紀朝臉孔的馬小琥抱緊小包子無聲笑了。
“父皇，父皇！”兩歲的小包子終於叫對名字了，那個以前老是‘父父’‘父父’地叫的小包子呀。
“噓---我們不和他玩，別吵醒他，我們偷偷出去。”馬小琥指了指旁邊還在打盹的小太監。
“好，”小包子當即用兩個胖乎乎的手掌捂住小嘴巴，那兩個笑彎成彎月牙的眼睛亮晶晶得很。
抱著小包子的馬小琥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仗著鬼遮眼的法術把小包子帶出寢宮，然後就滿紫禁城瘋跑了。
“樘兒，以後要聽爸爸的話，知道嗎？”暫時解封小包子的天眼，馬小琥將小包子放在雙膝之上席地而坐就這麼兩父子看著光怪陸離的湖面。把鬼火當煙花來放，也就只有馬小琥這脫線父親會如此哄孩子了，而且是免費的……
“嗯嗯。”完全沒有在聽的小包子兩眼放光地看著湖面。
“這小鬼，”馬小琥笑著摸摸小包子的頭頂。半年不見就長這麼大了，沉了好多，雨化田一定有好好讓他按時吃飯，不像自己老是喂他吃零食。
“哥哥呢？”仰著脖子看馬小琥，小包子竟然沒有忘記老祖宗。
“哥哥啊，哥哥生病了，父皇要帶他去看病。”思及老祖宗吸了人血就戒不掉了，馬小琥不禁皺緊了眉，他不知道該如何幫老祖宗，一直用定屍符定著它，他做不出。
“要哥哥！樘兒要哥哥！”小包子一聽到生病就想起雨化田冷著臉逼他喝黑漆漆的恐怖記憶，腦袋很聰明的小包子自然也就想到了老祖宗跟喝藥的自己一樣很可憐很可憐。
“噓，等哥哥病好了，父皇就把他帶回來。你要是跟著去的話，要一起喝藥扎針的哦。”知道小包子怕什麼馬小琥就拿什麼嚇唬他。
“唔……”小包子當即哭著一張皺皮包子臉。
“呵呵。”馬小琥忍不住在小包子的臉蛋上親了又親。
“哦！對了！我兒子的初吻還在呢！”這麼說著，馬小琥就很不厚道地低頭吧唧一下親在小包子嫩嫩的小嘴唇上。
“好了，現在沒了。絕對不便宜別人，哼哼。”隨即又吧唧多幾口。
“要親親，要親親！”被親得咯咯笑的小包子樂呵呵地要反親回馬小琥。
“親吧。”馬小琥很搞怪地嘟嘴，也不想想他現在用的是馬紀朝的身體。不過也沒關係，在小包子眼裡，他看到的是馬小琥，而且小包子又那麼喜歡老祖宗，橫豎都是自己人。
“吧！”小包子兩隻小手捧著馬小琥的臉有樣學樣地吧唧一口，糊了馬小琥一鼻子一嘴的口水。
“明天替我親你爸爸，嗯？”又吧唧親了一口小包子，馬小琥將小包子摟進懷裡緊緊抱著。
“親親，親親！”小包子沒心沒肺地笑得咯咯響。
“小鬼頭……就當今晚是一場夢吧。”
以後，就不再見面了。
雖然以後不會記得，但是起碼小包子有開開心心地和他一起度過一個特別的晚上，只屬於父子之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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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樘兒，”低頭看已經睡著的小包子，馬小琥禁不住又親親他的額頭。
“我愛你，還有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