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潔看著面前一副白領裝扮的劉欣彤，半天沒說話。
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對方對她是導演，一直有些想法。
這段時間也是因為她的不配合，才在這商場拖了整整一週。
其實按照正常速度，在這拍攝只需要三天。
但像今天這樣，對方直接來質疑她，卻還是首次。
看著劉欣彤，柯潔皺了皺眉頭，想了想才開口道：
“你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這樣耐心，在她身上很是少見。
而且，這問題對她來說，也很有針對性。
因為缺人，劇本是她親自寫的。
而劉欣彤聽到詢問，也不管柯潔的顏面，很不客氣的直接說道：
“我覺得太土了，根本不能突出我最漂亮的一面。”
柯潔眉頭皺的更深，看著劉欣彤解釋道：
“咱們這個是個短的情景劇，本就不是純粹的顏值影片。”
其實如果按照柯潔以往的脾氣，如果演員敢這麼質疑她，而且還用這麼沒水準的理由，她絕對會把對反攆出去。
畢竟，柯潔可是正經的電影學院導演系畢業的。
科班出身的她，水平那是毋庸置疑。
這也是她能在公司獨立帶團隊的原因。
但……最近一段時間她發展的不太順利。
因為一些緣故，她搞砸了一個單子。
加上她和公司的創始人有了一些矛盾，所以她如今有些被針對。
資源被限制。
手底下的單子也被斷掉。
甚至就連能用的人都沒有。
要不然，她也不能臨陣抱佛腳的錄取了陳策。
而如今這個短影片的任務，是她費了很大的力氣，爭取來的。
柯潔很好強，她不允許自己就這樣別打敗。
所以眼前這個單子，她不能有失。
但劉欣彤有自己的想法。
她今年二十一，正是靠臉吃飯的巔峰年紀。
她也是有野心的。她想要靠著幾個作品，像短影片第一波的幾個榜樣一樣，火起來。
柯潔的情況，她是知道的。
知道這就是個過氣的小導演。
本來，公司派她來拍一個什麼所謂的短劇，她就挺抗拒。
不過因為最近也的確沒什麼工作，她也就聽之任之了。
可昨天有個跟她挺好的導演說了個更好的專案，她心思立馬就活泛起來了。
“跟一個已經被公司拋棄的破導演拍這個破東西，能有什麼出息？特別是還得罪了老闆。還不如回去抓住那個專案，這樣說不準自己一下就能火起來呢。”
想著，她對柯潔就更是不在乎。
也不管她說什麼，態度冷淡的說道：
“反正我挺失望的，在這折騰了快一週了，我看你也沒拍出什麼東西，反正我是沒時間跟你搞下去了，你愛怎麼想怎麼想吧。”
說著，劉欣彤就直接撂挑子，直接走了。
柯潔看著她的背影，內心十分掙扎，她其實很想將她叫回來。
可猶豫了很久，她還是沒開口。
而劉欣彤的離開，也讓整個團隊直接崩掉。
柯潔像是被抽調一口似的，整個人精神瞬間萎靡，坐在地上，眼神失焦。
她像是失去了自己前進的方向。
和之前在會議室雷厲風行的模樣，判若兩人。
但老話說得好，好事兒總是姍姍來遲。
但壞事兒總是成雙結對。
就在這時，公司來了電話，找她回去。
當她回到公司，公司創始人丁寧浩正等著她，瞧見她進門，直接冷聲說道：
“你是我們公司的功臣，這是毋庸置疑的，公司能有今天你出了很大的力量，我們都記得你的功勞。但是，這不是你任性妄為的資本，上次的事情我就不說了，這次的小視頻，你已經拍了多久了，可能拿出什麼像樣的東西？別覺得小視頻怎麼樣了，現在正是小視頻的風口，它能賺錢，它能給公司帶來收益，那就是好東西。”
“我知道，你覺得自己是正經導演系的高材生，去拍一個普通人隨便都能拍的東西，大材小用，可我不管你這些，你就算能拍出電影節獲獎電影能怎麼樣？你能給公司帶來多少收益？而你拍出一部這樣高水準的片子，又要用多長時間？我們等不起，也等不及，這就是這個時代，如果你不能適應，你就註定被淘汰。”
“而你，不適合我們。但我是個念舊情的人，所以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半個月，你去拍短影片，如果再弄不出什麼好東西，那沒辦法，你只能離開了。”
說完，丁寧浩看都不看柯潔，直接請她出去。
而柯潔從進門到出門，一句話都沒說。
但臉色已經慘白一片。
她明白，這是丁寧浩給自己的最後通牒。
她心裡當然不服氣。
小視頻，怎麼能跟銀幕上的電影相比。
那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藝術好麼？
可她也承認，對方說的是真的。
在如今時代，短影片的確是很賺錢的。
關鍵是，賺的快。
這也讓很多影視公司，開啟了這項業務。
可她，不能接受。
出了會議室，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沉默了數秒後，開始狠狠地摔起了東西。
像是要將所有困哪和糾結，都在這摔砸中，打碎掉。
“呼呼~”
“憑什麼說電影不如小視頻？”
“憑什麼什麼賺錢你就做什麼？！”
“當初創立公司的時候，你不是這麼說的啊？你的追求呢？你的理想呢？這麼多年過去，難道被狗吃了！”
柯潔不斷痛罵著丁寧浩。
當初，她之所以沒有去一線城市，而是龜縮在二線，就是因為丁寧浩當初的夢想打動了她。
她想跟著他做一些尋常人不會做的事情。
這才有了小布丁。
可現在，小布丁變了。
丁寧浩變了。
她實在不能理解，為什麼？！
曾經的那個人，怎麼如今一點影子都找不到了？！
柯潔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心中憤怒如同地獄的怒火，熊熊的燃燒。
更讓她憤怒的是，她如今的憤怒，根本沒有辦法解決，而且說出去，只會招來嘲笑。
“夢想？這都什麼時代了？還談什麼夢想。沒錢，你配說這兩個字麼？”
這是丁寧浩上一次開會時，說的。
柯潔必須承認，對方說的是對的。
她開啟電腦，一個接著一個的看自己過往的作品，只覺得自己這一路走的十分艱辛和心酸。
艱辛，她願意。
可心酸，她不願。
因為她委屈。
而她更不願在艱辛過後，放棄曾經的自己。
可現在的處境，讓她忍不住想自己。
“自己難道……真的錯了麼？”
“難道自己堅持的東西，真的這麼沒有價值？!”
而這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我覺得這個短片做的還挺好的。”
這聲音響起的十分突然。
就像是，一個寂靜的房間內，突然響起的門鈴聲。
柯潔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聲音的發出者……
柯潔瞪著眼睛看著陳策：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難道自己剛才的發飆和自言自語，他都聽見了？
她頓時覺得很是難堪。
也覺得自己有些丟人。
“我一直都在啊，回來之後你不是讓我在這等這麼？”
陳策說著，同時目光依舊盯著螢幕，像是絲毫沒注意道此時房間內氣氛的凝重。
看完他還笑著說道：
“要不是看到這作品真的是你的名字，我還真想不到，拍了垃圾東西整整一週的老闆您，還是個挺有才華的導演。”
這話，絲毫沒有員工對老闆說話的口吻。
甚至充滿著調侃的意味。
柯潔不喜歡這種感覺，皺著眉頭，指著門口，冷聲道：
“出去！”
但陳策沒動。
甚至還朝著柯潔笑了笑。
“我覺得你現在應該不太想讓我出去，因為我是你現在唯一能使喚動的手下，我要是走了，你就沒人了。”
“你可以認為這是我在趁人之危，你也可以認為我是膽大包天，但我覺得你明明是個挺有才華的老闆，為什麼要將自己活得這麼擰巴呢。”
“藝術和商業，本來就是想通的，我一個不懂藝術的人都明白，你為什麼不明白呢。”
柯潔眉頭皺的更深，盯著陳策，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瞭解對方。
“你懂什麼？”
“我是不懂什麼電影，什麼藝術。可我只是知道，你手底下已經沒人了，而要是再這麼折騰下去，連工作都會沒有。”
“你是在嘲諷我？”
“不敢，我只是在說事實，同時我也想說，這幾天你拍的那玩意……的確不是個什麼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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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陳策的真話。
這幾天，他看起來很是繁忙。
可內心他其實十分無聊。
因為在第一天，他就知道只是個無聊的玩意。
劇本無聊，演員也差。
他沒看過什麼影視作品，但不代表他不懂藝術。
方寸界，不光是冰與火，血與淚，藝術，也是存在的。
相比方寸界的藝術，這個短影片，說真的，連檯面都上不了。
弄的見慣了高階東西的陳策，那叫一個無聊啊。
人生第一次，他覺得人生好沒價值。
每天都浪費時間。
正巧，這時候趕上柯潔碰見演員罷工，公司又下了最後通牒。
他覺得，這是個一切應該變一變的機會。
想著，他掏出一個本子，直接擺在了柯潔面前，然後他笑著說道：
“你拍的真的是個垃圾，但我這兩天寫了個好東西，你……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