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遇到一個愛管閒事的官僚，這是龐中華的第一反應，說實話，他一點都不能理解，沈一凡為什麼會對龐家收入一部分住宅用地如此介意，畢竟在其他地方談專案的時候，也提過類似的要求，地方基本都可以滿足。
可是說實話，如果沒有居住用地的收益實現資金平衡，龐家肯定會對加大投資有顧慮，因為這樣一來，一期專案沒有投產，後續投資就要追加，會導致龐家的大部分資產被這一個專案佔據了，更嚴重些會導致資金鏈斷裂。
縣裡現在還沒有定論，關於居住用地的位置和面積還要進一步商討，他謹慎地提出了解釋，再者來說，一期專案是和居住用地同時啟動，居住的收益可以用來作為原材料的儲備資金。
事實上，龐中華是在胡說，或者他並不瞭解國內的行情，他只是想降低投資成本，先把這些事情往後推推，至於以後的居住用地收益的利用……那完全是再商量的事了，而事實問題是國內的房地產預售資金是專款專用的，還設有專用賬戶，根本不可能用來投資汽配基地的原料儲備。
沈一凡聽到這話，盯著龐中華的眼睛看了半天，最終還是輕笑一聲，我都說了你先不要考慮錢的問題，只要一期工程順利，後續工程不是很快就可以上了嗎？莫非你們的財力有限？
龐中華琢磨了好一陣，終於是覺得，這件事情不是他和沈一凡討論的能力範圍，畢竟給不給房地產用地是縣委、縣政府研究決定的。
考慮到這點，他終於笑著點點頭，財力當然沒有問題，這只是操作模式的不同而已，我們是商人，自然要求最大的經濟利益和收益，不可能將所有資金用於一個專案，中國人有句話叫做‘不能把全部雞蛋放入一個籠子’，所以，您應該能明白。
小謝在一邊聽得頗有點咋舌，他挺佩服自家沈一凡這種追根揭底看問題的方式，當然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學習，畢竟沒有經歷過這麼大的專案。
不過，沈一凡跟他想的是不一樣的，他是要弄一個樣板工程出來了，說是填補國內空白怕是都有可能，最起碼，他想讓龐家集團除了出資之外，還要和當地的汽配公司合股，成立一個合資公司，當然他這個想法來自於朱月林。
領導既然相信自己，讓自己跟著學習這麼多東西，小謝自然也是要有力出力，沈主任，我好像挺白主任說了，房地產經營用地這個事情，已經在和縣裡商量了，估計大致的方案已經確定，只要四套班子都沒有什麼意見，應該就可以操作了。不過還有一個訊息，就是有其他企業想參股，目前正在和白主任接洽。
還有人想參股？這年頭的事兒還真奇怪了，聽到他這麼說，龐中華也連連搖頭，參股？這個訊息從哪裡來的？龐家的生意一向都是獨資經營，過於複雜的股東，對於企業發展是不利的。
那也不一定，中國還有一句話呢，‘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如果是相同目標的企業凝聚成團，對於龐家的產業來說應該是好事情，至少在競爭力和風險的分攤上，都對龐家有利。沈一凡笑笑，打住了話題，中華大哥，才來白水，我這做東道主的，先給你接風吧……
就在這個時候，沈一凡突然接到了縣長趙長春的電話。
你在華僑下榻的酒店？趙長春問道。
是啊，趙縣長，您有事，就儘管安排。沈一凡對於趙長春是說不出的客氣，畢竟他和郭雨薇、洪濤都有親戚關係。
柳園春天那兒？趙長春問道。
是的呢。
那地方不怎麼樣，你帶龐中華一起出來，我找個地方給他接風，要不就去洪家的大酒店吧，我請客。趙長春說道。
好的，那我們半小時就到。
洪家的大酒店是指清風明月大酒店，沈一凡也來過幾次，無非就是同學聚會或者和洪濤見面的時候，誰讓洪家是大財主呢，所以一般同學聚會，都讓洪濤請客了。
小謝開著車，帶著沈一凡和龐中華，直奔了清風明月大酒店。
他們到達的時候，趙長春已經坐在貴賓間等他們了，清風明月大酒店保留的貴賓間不多，因為生意很好，定位置需要提前兩天，當然最豪華的包廂只有兩套，憑著趙長春跟洪家的關係，他什麼時候到都能享受這種待遇。
洪濤一見到沈一凡進來，幾乎嚇了一跳，這個老同學可是有段時間沒見了，沒想到變化這麼大，你……你這身穿著，還真就是個領導範兒啊，沈哥，你牛逼！
哈哈，你少來，別一見面就開始拍馬屁，你這個土豪二代，看也不看這種芝麻綠豆的職位。沈一凡衝他笑笑，用很真誠的眼神看著他。
哪兒啊，洪濤一聽說，瞧你說的，要不我和你換換？把你這個主任的位置借我玩幾天？
你們啊，老同學見面就這麼貧，人家貴客在呢，注意點影響嘛趙長春聽他們調侃，把龐中華忘在了一邊，少不了要提醒他們。
沈一凡笑著搖搖頭，將自己身後的龐中華和小謝向趙長春做了一下介紹。
趙長春的心思可不在吃飯上，他招呼著沈一凡和龐中華坐下之後，看似無意地問了起來，對了，小沈，雨薇最近沒和你在一起嗎？
這話問得確實有水平，一邊隱隱問沈一凡是不是結交了新女朋友，另一邊卻是能藉著這個話題，試探沈一凡和郭雨薇的關係。
不得不承認，趙長春做事的技巧，比一般的領導高得不止一點半點，也怪不得他可以穩坐縣長的椅子，事情多如牛毛，還能得心應手。
最近太忙了，是沒怎麼見過，沈一凡也沒想著瞞他，不過我想這個專案結束，就去看看她……
沈一凡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能如實相告。
聽到沈一凡的回答，趙長春可實在是太高興了，笑得嘴都快合不攏了，哈哈，實在是好消息，今天一定要好好地喝兩盅。
其實，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做到不動聲色原也不難，但沈一凡既然毫不猶豫地信任他，他若是強繃個臉，反倒是顯得過分做作，不利於雙方感情地展，做領導的偶爾真情流露一下，並不是什麼壞事。
沈一凡可真沒想到，短短的幾句話中，他就能考慮到那麼多因素，同時還能以幾近於光的度來做出取捨。
趙長春問這個問題也不是無緣無故的，這個專案用地面積很大，縣裡有意向將這片墓地搬遷到公墓去，畢竟作為近郊用地，這麼大面積的原始墓地保留著，確實不利於白水縣的城市形象。
接下來的酒宴，大家就是談笑風生了，趙長春甚至有興趣聽聽沈一凡和洪濤在大學時候的荒唐往事，至於說龐中華，能跟一個縣長在酒桌上談起自己的事業，他並不少見，但是性格隨和，能夠很隨意地侃侃而談的那種，他倒是第一次見到。
這專案挺不錯，如果進展順利，白水縣會有一個全新的面貌和發展方向，當然專案進展過程中，肯定會出現很多難以預料的問題。趙長春聽完，在肯定專案的同時，還不忘記順手敲打一下龐中華，要提醒他，投資商和政府之間是息息相關的兩方面。
說完，他轉頭衝沈一凡點點頭，隨著嘴角又露出一絲笑意。
“你們洪家不是想參股這個專案吧？”沈一凡看著桌上的情形，湊過去對著洪濤耳語問道。
“這都被你發現了啊，你啊，啥事都瞞不過你。”洪濤一聽沈一凡這麼問，馬上就坦白了，毫無掩蓋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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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濤”沈一凡輕笑一聲，端起了酒杯，“這個專案是白水當前最大的專案，來，大家乾杯……祝在座的大家，心想事成，專案順利。”
小謝聽到沈一凡故意說洪濤，舉杯之後，不由得插句嘴，低聲問道，“沈主任，聽你話裡的意思是說，洪家要參與汽配專案了？”
儘管小謝問的聲音很小，不過剛好在放下酒杯的空檔期，所以在周圍的人聽來，還是句句入耳了。
“小夥子，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了，”趙長春笑眯眯地衝他搖搖頭，話裡地意思無非就是，這個年輕人在飯桌上猜測議論，也太沒有禮貌了。
不過，趙長春畢竟是一縣之長，對於年輕人還是很寬容的，他的話聽起來是有點責怪的意思，但配合上他的表情，卻是顯出了長者一般的關愛。
而且，他還有後話呢，“你是小謝吧？年輕人愛琢磨是好事情，招商崗位本身就需要活躍的思想，好好幹吧，沈主任是這幾年少有的有志青年，可是前途無量的，將來的成就，很可能遠遠在我的上面，小謝要跟著好好學。”
“咳咳，趙縣長，您真過獎了”沈一凡口是心非地咳嗽兩聲，喜眉笑眼地搖搖頭，“我將來能有你的一半，為人民辦點兒實事，也就知足了。”
龐中華在一邊聽著對話，心裡頗有點震驚，他雖然在國外長大，但是來中國也有些年頭了，主任和縣長之間的差距，還是分得清楚的，沈一凡是正科級了，趙長春是正處級呢，當然他也聽得出來，趙長春對沈一凡的讚賞，是自內心的。
等到酒宴散場的時候，沈一凡和洪濤在說著一些悄悄話，這時候趙長春悄悄地拽住了沈一凡，“沈一凡我跟你說，龐家這個代表，對於政府的作風太熟悉了，你們招商辦還是要策劃周全，一切都要以縣裡的利益為第一位，千萬不能徇私舞弊啊！”
沈一凡心裡是頗不以為然的，不過表面上，他還是要做出一副訝然的模樣來，“哦？您的意思是？”
“倒沒別的意思，專案落戶白水是天大的好事，但是不能讓勝利衝昏了頭腦，”趙長春已經看出了龐中華其實在吊著白水人的胃口。
引誘著專案的參與者急功近利，主管過經濟的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是個有想法的人，你做事，有時候不要太心軟了，立場一定要明確，只有堅持底線，談判才能勝利。”
是的，他一向是這麼認為的，不是政府對不起商人，而是有些商人所行之事，實在對不起政府給他們製造的機會、創造的條件和提供的生存土壤---這就是所謂的“官本位”思維，雖然未必完全正確，倒也有幾分道理能擺在陽光之下。
所以，有些商人心懷二心的話，必須是要能在某一方面控制其一二才好。
“嗯，我知道了，”沈一凡淡淡地點點頭，他並沒有把這個建議當回事兒，在他看來，招商辦有白玉蓮，縣裡有書記郭子賢親自掛帥，他只是銜接招商辦和縣委辦的一個渠道。
趙長春見他這樣子，卻是以為他已經心領神會了，心裡也頗為受用，少不得又叨叨幾句，“不過還是要注意政策……對了，洪家對這個專案是有些興趣的，如果龐家資金有問題，你可以適當的引薦一下，回頭讓洪濤和龐中華深入的談談。”
這趙長春……跟朱月林有點像啊，都在打和龐家合作的主意，這是沈一凡下意識的想法。只是，轉念一想，沈一凡又覺得這麼評價趙長春，似乎有失公允。
當然，眼下是經濟發展決定政治前途的年代，趙長春這麼做，也無可厚非，也許他沒有把沈一凡當成外人，再加上洪濤和郭雨薇以前經常說沈一凡的好話，趙長春對他的印象確實還不錯。
不過，朱月林想參股這個問題，是不是該告訴趙長春呢？想到這件事，他覺得還是告訴的好，不管怎麼說，趙長春是縣長，而且主管過經濟的，雖然和洪家有親戚關係，但是他還是可以掌控大局的。
“趙縣長，其實現在對這個專案感興趣的，可不止洪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