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蛋兒掩面痛哭，心中對皇上的恨又多了幾分。
樓梯上傳來女人輕聲漫步的聲音，但這聲音並不好聽，因為水碧還學不會同行們那樣妖嬈的走姿。她扶著樓梯歪歪扭扭的走著，一直走到了毛蛋門前。
“太監就是這屋了吧。”水碧擦去了剛剛老闆娘塗在自己臉上的胭脂，“這些取悅世間的俗物總是令人厭惡。”她輕輕敲響了房門。
沒人理會。
“先生，您好？”先生二字是老闆娘教給水碧的，她說現在是民國，就要用民國的稱呼。
沒人理會，水碧反倒開始慶幸。她站在二樓向下張望，發現老闆娘正站在大廳中央瞪著她。
沒辦法，水碧還得硬著頭皮敲門，即使敲了也沒反應。
老闆娘說了，今天這個門水碧是必須進的，否則沒有飯吃。為了吃飯，水碧壯起膽子給門開了個小縫。
這人的身影真熟悉，像極了一個人，不知他現在是否已經進了宮。水碧不敢接著想，清朝亡了，現在當太監是最虧的事情，水碧只能在心裡為毛蛋祈禱。
“對了，既然他是宮裡出來的，那可以問問他宮裡有沒有一個叫毛蛋的啊！”水碧靈機一動，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一提起毛蛋，水碧膽子也大了，她徑直進了屋子。
門不合時宜的開了，毛蛋沉浸在自己的悲痛裡沒有理會。
水碧怕太監瞧上自己，特意壓低了嗓音學著男人說話：“您好？先生？我有一事相求。”
“說吧。”毛蛋背對著她眼皮都沒有抬，畢竟從一開始他就沒想叫過姑娘。
“我想向您打聽一個宮裡的人，他是我的同鄉，也是青梅竹馬，恨可能進宮當了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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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挺遺憾的，人生有多少喜我不知道，反正趕在清朝滅亡時當了太監是人生一大悲。”毛蛋聽著姑娘說的事情，第一個就想到了同病相連的小凳子，他不就是一個悲劇嗎？也不知道小凳子的骨灰有沒有被風吹回故鄉，有沒有落葉歸根。
“是啊，我也明白，如果他真的當了太監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想問問您...”
毛蛋想了一會，現在宮裡剩的太監不多了，只要稍微一問就能知道。“你說吧，你青梅竹馬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幫你去打聽打聽。”
“毛蛋。”
毛蛋錯愕。
他迅速扭頭，盯著面前的姑娘怔怔的看，水碧看他突然轉身也愣住了，一個驚嚇就坐在了地上。
曾經發誓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青梅竹馬，如今一個淪為了太監，一個淪為了妓女。倆人相顧無言，不敢相信時徑過遷，竟以陌生成這樣。
“咱們大清朝亡的挺快哈...”毛蛋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他懊惱和水碧的再見面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可他還能說什麼呢，水碧已經做了妓女。
“是挺快的，你看裡面外面的都變了。”水碧同樣用一種含湖其辭的話語回答了毛蛋兒。再相見，竟然是太監了，這事怪不得毛蛋，要怪只能怪生不逢時，誰也沒想到大清說沒就沒了。
這見面和倆人想的有些不同，沒有初次心動，更沒有山盟海誓，有的只是尷尬，不敢面對。昔日的情人再見時，竟然是在青樓裡。
“你在宮裡怎樣？”水碧仍抱有一絲希望，萬一毛蛋兒身上穿的這個太監服只是個戲服呢？
“在宮裡還不錯，雖然大清沒了，但是競爭也小了，皇上很重用我...那你呢？”毛蛋不敢和她說自己是偽太監，畢竟悠悠眾口，如果被人發現了，那可是殺頭之罪。毛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為了掩蓋這件事情，他已經殺死了小凳子。為了隱瞞這個秘密，以後恐怕要殺死更多的人，他不希望日後和水碧兵戎相見。水碧既然已經做了技女，那就沒有必要告訴她這件事了。
“那就好，你能想明白就行，我還擔心你想不開呢。我啊...在這裡也挺好，有很多人喜歡我的。”既然毛蛋已經做了太監，水碧就沒有必要和他說自己是被強迫的了，既然已經沒有未來，那就要做最徹底的了斷。
倆人之間的信任徹底崩塌。
“剛剛老闆娘還叫我陪陪你，你若是覺得尷尬，我可以給你找一下小姐妹。”
“嗯...不用了吧，我有些困想自己睡會，你在一旁呆著就好。”
“好。”
一間屋子，隔開了倆個人。毛蛋的心冰涼，像是墜進了無底洞，這下更難眠了，索性毛蛋躺在床上扭過身去，不再看她。
水碧被鎖進雜物間這麼久，今天還是她第一次重見天日，她開啟窗戶大口呼吸著空氣，生怕等毛蛋走了，老闆娘會再次將她鎖進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小屋。
“對面好像建立了新政府，不知道我們這客棧會不會被拆呢。”
“馬路對面建政府，為什麼要拆你們客棧呀？”毛蛋不理解。
“你還沒明白嗎？這個客棧就是大清遺留的產物，類似於青樓，只不過它是偷偷摸摸建起來的。現在中華民國成立了，肯定是要去其糟粕的。”
“這樣說的話，那我就明白了。”這並不是毛蛋最關心的，所以沒怎麼當回事，他滿腦子都是皇上，想著如何報仇，想著該怎樣應付皇上交代的任務，還想著怎麼面對容妃。
“對了，新政府既然建立了，那裡面會不會有日本人呢？”毛蛋繼續問，想著假如裡面有日本人就可以請他幫忙翻譯奏摺了。
水碧直接笑出了聲：“我從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幼稚？這可是咱們中國人建立的政府啊，怎麼可能會有日本人呢？除非日本人打進來，你還是太小了，得成長幾年才行。”
“啊對對對。”毛蛋嘴上敷衍著，心裡卻在想：成熟到和你一樣出來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