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一輛藍鳥從華清園東北門駛入，停在紫荊草場附近。
嶽靈兒有些拘謹的站在路邊，趙倩就活潑許多，跑到車邊還繞著轉了一圈。
這個年代，即便是在平京的大街上，仍以腳踏車為主力。
張青從車上下來，戴了頂帽子，身後跟著錄音棚的孫浩。
他同趙倩、嶽靈兒介紹道：“就是他想買這些家用品，孫浩。”
孫浩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時候不早了，往車裡裝吧，估計要跑幾趟。”
演技不過關，主要是面對華清這座最高學府的學生，心裡發虛。
張青道：“今天拉兩趟，明天拉兩趟，應該就完事了。我們裝好後，速去速回。”
趙倩笑道：“不用趕，我們又不急，你們慢點開車。”
張青點頭，上了駕駛室，孫浩上了副駕，又要了床被褥抱在身前，才關上了門。
等汽車駛離後，嶽靈兒猶豫了下，輕聲問趙倩道：“倩倩，這個男生……你……”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趙倩一怔，隨後猜出她的心思，氣笑的拍了她胳膊一下，道：“想什麼呢？不是跟你說過嘛，我見過他和他女朋友……這麼跟你說吧，她女朋友長的……我和她一比……唉，這種話不好說出口啊，我也要面子的。總之，你放一萬個心，難道我傻？”
嶽靈兒放心了些，不過還是提醒道：“我知道你們平京姑娘有種大颯蜜的說法，你平日裡不也說崇拜那些前輩？打架續板磚，茬琴唱和聲，被打成植物人，還要養人一輩子，看不起拈酸吃醋……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趙倩聞言嘿嘿直樂，小聲道：“你沒總結出精髓來，你說的只是颯。大颯蜜呢，首先是大！什麼叫大？得像我們家靈兒這樣長得大氣，胸大屁股大腰細腿長，條順盤靚。往男人旁邊一站，蹭蹭地給男人抬面兒！
還得蜜，蜜就是甜呀，貼心啊！懂事啊！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從不給男人添麻煩，仗義愛貧，重點還不要男人負責、付出，上趕著願意死心塌地倒貼的女人！
你仔細看看我，老孃是那種缺心眼兒嗎？”
嶽靈兒也會開玩笑：“不，你是不夠大。”
“我靠！看我不撕了你嘴！”
趙倩惱羞成怒，捉打起嶽靈兒來。
玩鬧一會兒後，兩人坐在操場邊，看著夜空下華清的同學們在操場上夜跑的夜跑，散步的散步，唱歌的唱歌……
趙倩對嶽靈兒輕聲道：“這次差點掉進坑裡，你以後也長點心吧。你都有四個獎、助學金了，加起來比一般工人的工資都高，何必都寄回家裡，總要給自己留點飯錢。”
嶽靈兒沉默稍許後，眼睛暗澹的連月亮的光都無法照清，語氣裡也帶有些傷感，道：“阿婆病了，又不肯住院。弟妹一邊讀書，一邊照顧阿婆，我出不上力，只能多往回寄點錢。這次多謝倩倩了，不然這個跟頭栽的有些大。以後不做生意了，我在校圖書館找了份工作，還不錯。”
趙倩無語道：“我的傻靈兒，你都做三份家教了，還要拼獎學金，哪還有時間去圖書館拖地擦書架？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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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靈兒笑，卻不多說此事，而是道：“等會兒那個學弟算賬的時候，我打算一套三十來算，你幫我說說。”
趙倩臉色凝重道：“就算你想掙錢，那也是一套三十二啊。一套賠兩塊，你得往裡面搭進去一個月的生活費。”
嶽靈兒搖頭道：“那也不能讓人家吃虧。”
趙倩不明白：“他吃什麼虧？他們不是要用嘛。”
嶽靈兒道：“就是要用，也不必跑這麼大老遠來買，光車錢都不划算。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人家才願意幫扶一把。只是……沒必要。”
她是窮，但不願接受憐憫。
一套折兩塊，車錢也富足了。
而且……
“就算這樣，也得感謝人家，不然壓手裡，虧的更多。”
趙倩拿這個室友沒法子，道：“你最好別提，真想報這點人情，以後有的是機會。他不缺這點，不知道你成本也就算了，知道你三十二進的，你非要給三十，他能把被褥那些再給你拉回來你信不信？”
嶽靈兒聽了無奈嘆了聲，苦笑道：“以前總聽人說為富不仁，為什麼到我這裡都反過來了，你們有錢人都心地善良，倒是老鄉學姐……”
她悔恨自己昏了頭，起了貪心，才會這麼容易聽信了學姐的話。
見她這麼自責，趙倩猶豫了下，小聲道：“其實你真想感謝張青，也不是沒法子。而且，你還能收穫更多。”
嶽靈兒莫名的看著趙倩，不解其意。
她倒不是往歪裡想，就她這幅村裡村氣的模樣，也不認為一個開小轎車的人會看上她什麼。
“我能做什麼呢？”
嶽靈兒問道。
趙倩小聲道：“我給你說了，你可不能跟別人說。”
嶽靈兒點頭，趙倩便將張青的來歷說了遍，聽的嶽靈兒瞪圓了眼。
這……
聽起來怎麼和話本小說一樣？
看她瞠目結舌，趙倩笑道：“倒不必太吃驚，能考上華清的，在初中、高中不都被當成怪物？”
嶽靈兒消化了一陣後，輕聲問道：“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倩道：“他是寫歌的，認識很多大的唱片公司嘛。既然他覺得你的聲音特別好，肯定覺得你唱歌好，說不定可以推薦你去當明星。”
嶽靈兒嚇壞了，連連搖頭道：“我哪成？”
趙倩道：“你怎麼不成？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唱的山歌好聽極了！”
嶽靈兒臉都紅透了，“哎呀”一聲，道：“那都是……哪能當真。”
趙倩握住嶽靈兒的手，道：“靈兒，都上大學了，還是華清，以後不能這麼害羞。有才華，為何不願展露？更何況，靠才華能擺脫貧困，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這真的是好難得的機會，你想想家裡的阿婆，真掙到大錢了，阿婆還會為了省錢不願去醫院？你還想讓你弟妹，再吃苦蒿子長大？”
嶽靈兒一下不出聲了，她對自己的未來是有信心的，只是，阿婆卻不能熬到未來……
……
北池子二條，六號院。
張青、孫浩揹著一套套被褥往裡搬。
六號院也是兩進，共十八間房。
除卻改造成錄音棚的三間正房外，還有十五間。
再去了廚房，還有十四間。
好在這是為將來做準備的，一間房裡可以安上下鋪，甚至有些四合院改造成地下兩層、地上一層，大大的擴張面積。
所以這些被褥家用不怕沒地兒放。
正好裡面錄音棚在休息，聽到動靜都出來幫忙。
問清緣由後，沉欣好笑道：“青少還是這麼有愛心，我說剛把孫浩叫走是什麼事呢。”
花蝴蝶笑道：“其實能考進華清，就不會再吃什麼苦了。”
張青搖頭道：“等有機會，你們見了那個女生就知道了。”
“怎麼？很漂亮？”
沉欣笑問道，目光看向孫浩。
孫浩搖頭嘿嘿笑，張青道：“相貌，就是正常女生。但聲音……非常好。”
孫浩點頭道：“特別好聽，很像灣灣的金嗓子李璇。”
灣灣的李璇，被稱為華語樂壇無可替代的金嗓子女歌星，當選美國《時代週刊》“世界七大女歌星”和“世界十大最受歡迎女歌星”之一，成為唯一同時獲得兩項榮譽的亞洲歌手。
是無數歌星的偶像。
可惜，去年這位啟迪了內地流行音樂的女歌星，香消玉殞。
沉欣吃驚道：“你說真的？”
花蝴蝶心裡雖有些危機感，不過還是偏向張青的利益，道：“真是好聲音的話，那應該請來啊。好的聲音，太難得了。”
沉欣卻不看好，道：“華清的大學生，未必願幹這個吧。”
張青笑道：“不知道，我也並不是很贊同。清北學子，理應去當國之棟樑。”
沉欣笑道：“倒也不必這樣想，宋城、喬澤濤他們就是華清的。而且，國之棟樑……最近有些議論，說這些國家大力培養出來的人才，最後也不知是哪國的國之棟樑。”
花蝴蝶奇道：“這話怎麼說？”
沉欣聲音壓低了些，道：“其實也不算秘密，老美最先進的洲際導彈，背後就有國家公派出去的華清留學生的影子，還是主導設計人員。那種導彈，威力超強，可以直接打到咱們國家。
我們家那口子是高教司的，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另外，因為國際形勢變化，華清今年留學的人數突破了新高。以前本科生畢業最多也就是百分之二十，一般是十六、十七。但今年，超過了三成。能往外走的，就算不是最拔尖兒的尖子，也是佼佼者。
關鍵是，這些人學成後回國的，勉強超過一成，百分之八十多都流在國外。
本來也不算什麼，人各有志，而且他們很多都是申請獎學金出去的。
但至少在國內讀書時，他們身上哪個不是背負著幾個獎學金的？全國人民節衣縮食交上來的稅，才堆出了華清燕大遠超其他高校的家底兒……算了，不說了，糟心。
我就是想說，如果真是絕好的聲音，有機會青少還是收進來吧。
華清的學生，也未必都要去當工程師，當人民公僕……做音樂，同樣是為人民服務嘛。”
張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看她的意願吧，盡力而為。”
……
PS：留學其實沒問題，那些年最先進的技術，基本上都是留學生帶回來的，給他們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