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目前為止,只有他們可以理解眾人的做法。
如果他們率先做了犧牲,劉湘等人,自然就能明白,事無轉圜的餘地。為了不讓兩人的犧牲變得無關緊要,他們也會同意坑殺之牆的方法。
那一刻,他沒有阻止蒼去尋找兩人,其實內心就已經說明了自己的選擇。
而此時,看著兩人身上,已經開始出現一些不可抑制的潰爛。
桑頓時明白,兩人終究因為心神失守,加上破壞儀式的“因果”,已經沾染了龍脈邪氣。
“你們……可以不來的。”桑艱難地說道。
餘悸卻笑了起來:
“可是,我們已經清楚了,自己身體的病症。”
“就算我們不用犧牲,等到龍脈恢復之後,我們身上的邪氣,依舊不會消散。”
“因為,這邪氣是串聯我們體內的七情六慾的,不是嗎?”
“到時候,我們就會開始傳染原本不用承受這場災難的無辜之人,繼而重新影響到已然正常的龍脈!”
姜雪嬋也說道:
“而且,我們的身體,我們也察覺到了。”
“可能……我們都撐不到龍脈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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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甚至會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聽著兩人的話,終於,千言萬語,桑只能微微垂下了頭,哀嘆道:
“對不起,我也……已經沒辦法了……”
姜雪嬋笑著搖了搖頭:
“道長,我已經知道了我未婚夫的事情。”
“很感謝您在金陵城,幫了他。”
“可是……我卻被邪祟附身,連續兩次……試圖刺殺你!”
“我恩將仇報了!”
桑卻道:
“雪嬋姑娘,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的。”
此時,一陣清風拂過。
姜雪嬋紅著眼,笑著擦拭了眼中的淚水:
“我的丈夫,是王磊!”
“他為了大帥,犧牲了自己!他是好樣的!”
“道長替我殺死了酒吞童子,就是報了我的殺夫之仇!”
“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親人。如今,愛人的仇怨,我也不用報了!”
“我也算是……沒什麼遺憾!”
“如今,我又感染了龍脈邪氣,若是我一直活著,也只能是不斷的傷害我身邊的人。”
“我……要自己選擇自己的結局!”
“道長,我不後悔!”
餘悸也朝著桑緩緩開口,露出一絲訣別的笑容:
“道長,我知道,如果有第二條路的話,你不會選擇這樣的方法。”
“這幾天,我也一直很自責。”
“畢竟……畢竟法臺,等同於也是因為我才被毀壞的!”
“如果不是我的話,說不定現在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你瞧,他們都說士兵軍人不會感染,但是我卻感染了。”
“連老天爺,都已經幫我做了決定。”
桑雙眼浮紅,卻沒有再說什麼挽留的話。
此時此刻,在沒有實際的解決方法前,說再多大話,也只是矯情而已了。
身後,徹底崩壞的裂縫,已經開始不斷擴大,那成人大小的血色紅蟲,也開始越來越多的擠壓在屏障前,看上去十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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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卦盤和十二望帝歸的風水之局,雖然已經開始鎮壓。
但讓風水師一人維持整個古鎮的風水,顯然太過勉強!
桑看向了身後的僧侶還有道士,悽然一笑:
“諸位,離開吧!”
“在安仁古鎮此番劫數之後,還需要諸位的幫忙!”
說著,桑手持拂塵,齊齊拜下。
這一刻,還活著的道士、僧侶,有些在小聲抽泣。
但正如桑所言,他們盡了力。
若再堅持下去,不單單是古鎮,這會讓整個成都,甚至四川,隨著龍脈崩碎,而直接墜入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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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長,保重!”
旋即,和尚和道士們,開始撤退了。
整個安仁古鎮,也開始陷入地動山搖之中!
天際之上,如同螺旋一般的混沌黑雲,不斷的壓迫而下。
一時間,眾人甚至感覺到,就連呼吸的空氣都不太夠了一般!
四周的房屋,開始逐漸崩碎,街道開始塌陷,士兵們可以躲避的地方,也開始越來越少!
沒有時間了!
桑哽咽著聲音說道:“會很疼的!”
餘悸和姜雪嬋卻笑著搖了搖頭:
“無怨……無悔……”
“橫豎,不能讓東瀛的人,破壞了我們四川的龍脈,破壞了我們川軍的運數,破壞了我們九州的國運!”
桑不再說話,眼中含淚,拂塵一揮。
一旁,原本靜謐的河水之中,竟驟然出現了數丈之高的浪花!
隨著水浪流動之下,一座足足有三丈之高的恐怖磨盤,樹立在了河水之中
這也正是這三天內,桑私下所做的準備!
那磨盤巨大無比,用於推動齒輪的木棍,總共有五根。
顯然,只有依靠這些木棍,才能轉動磨盤。
“可有遺願?”桑哀然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笑著搖了搖頭。
桑重重點頭,旋即躬身一拜:
“那就祝兩位……再圖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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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咒化作鎖鏈,將兩人的身體束縛而成,化作兩顆光球,已然飛入上空。
片刻之後,蒼最先趕來。
旋即,便是劉湘、龍共金、惠夫人,以及風水師。
“這是……”
眾人看著那如同數層樓之高的巨大磨盤,均是臉色駭然。
桑卻說道:“雪嬋姑娘和餘悸副官,就在那裡。”
說著,他指了指上方的兩顆如同星辰一般的光球。
眾人驚疑之中,整個古鎮開始了坍塌。
一時間,火光遍佈,哀鴻遍野。
青羊宮、大慈寺,還有許多被邀請而來的宮觀寺廟,被逼無奈,也只能紛紛離開古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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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絕大多數的士兵,都已經開始撤離。
但是,他們已經接到了一個命令!
那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些身染邪氣的人,離開古鎮半步!
桑看向劉湘:“如今,已是末日!”
“大帥,做出選擇吧。”
“事實證明,我們連八天時間,都撐不住了!”
一時間,龍共金、惠夫人,紛紛看向了劉湘。
劉湘深吸口氣,悲傷之餘,隨著再度睜眼,已然只有果決和心狠之態:
“我們要怎麼做!”
這一問,等同於是證明了自己的決心。
桑指了指沒有人進行轉動的磨盤:
“那裡便是驅動裝置,我和大帥一人一根,可以推動磨盤。”
“如今城鎮之中,所有染上邪氣之人……一個不留!”
“以他們的淒厲慘死,化作滔天怨恨!”
“至於地點,我也已經選好了!”
“大帥,就在劉氏莊園的廣場地下。”
“那裡……是鑄造牆壁的最好選擇!”
蒼忽然說道:“兩個人……恐怕不夠吧。”
桑微微一愣,沉聲道:“也許吧,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蒼卻道:“算上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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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推動磨盤的裝置,不是有五根木棍嗎?”
“加上我,木棍也夠用。”
“而且,多一個人,這滔天因果,便多一個人承擔。”
“如此一來,你和大帥,也許都能活下來。”
此言一出,龍共金立刻說道:
“既然如此,我也加入!”
“大帥既然要推動磨盤,我不能不為了你們的身體考慮!”
“多我一個,大帥也許……”
顯然,龍共金也知道,劉湘的時間不多了。
惠夫人深吸口氣,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既然如此,也算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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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不由地看向惠夫人:
“夫人,不需要強迫自己,本質上來說,我一個人,也可以。”
“這不是道德綁架,在這場災難當中,沒有誰是有義務,必須承擔這樣的罪業的!”
惠夫人擠出一絲笑容:
“事實證明……我們別無選擇!”
“既然……身染龍脈邪氣的人,就如同瘟疫源頭一般,必須殺死的話!”
“這份惡果,我也應該承擔!”
“畢竟……我不用死!我還能活著!”
“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事情!”
“就讓我們……同時承擔這份……滔天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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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我的心裡,也能好受一點。”
桑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風水師:
“風水師,剛才多謝你了。”
“安仁古鎮之事,應能了結。”
“你……還是速速離去吧。”
風水師一臉複雜之色,但卻並未拒絕:
“今日一別,也許……你我至此,緣分便盡了。”
桑笑了笑:
“風水師準備去哪裡?”
風水師想了想:“我在姑蘇,收了一個小姑娘作為下一代的繼承人。”
“我會去姑蘇待著。”
“諸位,你們保重。”
桑笑了笑:“嗯,保重!”
旋即,眾人在自己也無法訴說的心緒之下,紛紛上了那龐大的高臺。
每個人,都是站在了一根木棍之前。
桑沉聲道:
“我再最後問一遍,諸位……可做好心理準備?”
“在製作坑殺之牆的過程中,我們也會被滔天業火焚身,縱然不死,卻也會生不如死!”
眾人均是搖了搖頭,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桑又道:“既如此,我們便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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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血肉磨盤轉動的頃刻,所有感染邪氣的人,會不受控制的飛過來,化作光球,最後……淒厲而死!”
“希望諸位……能夠撐住!”
說完,桑的眼中露出一絲決然之色。
這一刻,五人同時開始推動整個血肉磨盤!
最先受到牽引的,便是姜雪嬋、餘悸,以及一些在河畔生活的老百姓。
這些老百姓,被龍脈邪氣感染的最為嚴重。
絕大部分人,甚至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滿眼的恐懼和絕望,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逐漸進入那磨盤之中!
眼角最後的餘光,便是看著正在推動磨盤的五人。
“不!我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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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喪盡天良啊!”
“母親,母親救救我啊!”
孩童的慘叫聲傳來,讓惠夫人身形一頓。
身後的桑見狀,立刻說道:“惠夫人,現在已經停不了了!”
惠夫人牙齒一搖,擦了擦眼角的淚光,再度開始推動磨盤。
這一刻,淒厲哀嚎響徹不絕。
天地之間,悲鳴如轟雷一般。
無數的淒厲哀嚎,隨著越來越多的人,不受控制的飛落到磨盤之中。
聲聲控訴,聲聲詛咒,縈繞在五人身上。
反觀五人,他們甚至都不敢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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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哪怕是對一切彷彿漠不關心的蒼,眼中也隱隱浮現出一絲黯然之色。
四川王劉湘,眼中也滿是不忍。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他們甚至還有些熟悉的人,就這麼露出絕望和恐懼的表情,在他們的面前飛過,然後墜入到磨盤之中!
“你……你是大帥!”
“大帥,救救我啊!”
“夫人,救救我,我還給你送過雞蛋啊!”
“蒼天啊,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惡毒啊!”
“天理何存!”
“天道不公啊!”
忽然:
“噌!”
火焰無風自起,五人頓感五內俱焚!
那洶湧澎湃的業火,不斷灼燒身體,甚至引得皮膚開始潰爛!
“堅持……堅持住啊!”桑仰頭悲鳴著。
所有人的眼淚,幾乎在剛剛流出的剎那,就會被業火蒸發殆盡。
但耳邊的詛咒和控訴,卻是越來越多。
整個安仁古鎮的暴動依舊在持續,日月無光的滅世景象下,所有人也只能咬著牙,看著磨盤之內,不斷湧出的血肉染紅整個河流!
那一顆顆被剝離的,帶著血絲的頭骨,紛紛墜落在了旁邊的地面之上。
此時此景,如臨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