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見深如此無禮的話,外面的汪直,當場殺意沛然。
有那麼一刻,他忽然想直接衝進去,直接將這恩將仇報的皇帝斬殺。
但理智還是告訴他,他現在不能這麼做。
他還必須藉著這個朝堂,儘快蒐集兵禍之力。
然而,汪直不知道的是,就那麼一瞬間的殺氣,桑已經捕捉到了。
房間內,他坐在那裡,幽幽看向了朱見深。
他對朱見深並沒有失望,因為他也從來沒有將朱見深當作是自己的學生。
正如同朱見深對他的敬重不過是利用,他對朱見深也只是利用。
前者是為了皇位,而他……是為了汪直。
“陛下……”
“長生之道,沒有你想的那麼簡答。”
“倘若……身居龍位,又能的長生,試問……秦朝始皇帝,為何會突然暴斃呢?”
“一個人的氣數是有限的。”
“一個國家的氣數也是有限的。”
“一旦氣數到了巔峰,緊接著……就是萬劫不復……”
桑一臉無奈:
“不過……陛下若只是想要延年益壽,我倒是可以開個方子。”
“陛下找來這些藥材,我煉製些丹藥,陛下活過百歲,還是綽綽有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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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聽著的汪直,袖袍之內,頓時雙拳攥緊。
在他看來,自己的父親,神仙一般的人物!
這天底下,就算是皇帝,都沒有資格讓他服軟!
但是現在,他卻給一個親手扶持上來的皇帝服軟?
汪直心裡很清楚,父親這麼做是因為他。
他的榮寵,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聰慧,和皇帝利益一致。
也有一部分,就是來自於父親。
“父親……”
“你何苦為了我,跟這種人低頭……”
房間內,朱見深的臉色也好了一些。
“既如此……便有勞老師了。”
說完,朱見深便拂袖離去。
看著連面子工作也不願意再做下去的朱見深,桑搖了搖頭:
“汪直,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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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汪直微微低著頭,走入了房中,關上了房門。
“父親。”
看著日漸憔悴的桑,汪直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父親!”
“你沒必要給那皇帝低頭的!”
“住口!”桑沉聲道:“你如今雖然是西廠廠公,可你別忘了,東廠和錦衣衛,你還沒有徹底壓制。”
“小心隔牆有耳!”
“好了,坐吧,別站著了。”
汪直落座以後,桑卻是看著汪直半天。
“父親,怎麼了?”汪直不禁道。
桑卻死死盯著汪直的臉,然後又將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衣服上。
那裡……有一塊血斑!
汪直臉色微變。
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
“父親,我……”
“你殺了人,對吧。”桑卻直接挑明:“而且,你殺了不止一個人。”
“孩子,你雖然將我保護的很好,但是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想知道的事情,會被你瞞住吧。”
汪直張了張口,最終露出一絲苦笑。
“父親,我……我有我的理由。”
桑擺了擺手:
“當初我說過,千萬不要陷害忠良。”
“而你現在的身上,已經隱隱有了業障。”
“這說明,你最起碼已經殘害了一些無辜之人。”
“不過……廠衛制度我明白,要想手上只沾惡人的血,哪有那麼容易。”
說著,桑伸出手,將汪直的手放在手心,輕輕拍了拍:
“我說過,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此生,我待你如親子,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哪怕是在朝堂上需要羅織罪名,炮烙無辜之人,我也理解!”
汪直微微紅著眼睛,聲音有些顫抖:
“父親……你……你不怪我!”
“我害怕……害怕你知道了真相,就會趕我走的……”
桑無奈一笑,擦了擦汪直眼角的淚光:
“也是權勢滔天的西廠廠公了。”
“莫要孩子氣了。”
“只是……有件事情,我還是要核實一下。”
“為何……你的身上也會有青梅的香味?”
此言一出,汪直眉心一跳。
桑卻驟然起身,如殘影一般,來到汪直身後。
一隻手控制住汪直以後,便將衣領往下一拉,在看到那綻放的青梅豔身以後,桑搖了搖頭。
“痴兒……”
“痴兒……”
“你又何苦?”
汪直卻道:
“父親,我心甘情願!”
“我如今的成就,都是因為有了父親!”
“我此生,恐怕也只有這件事情,是可以幫助父親的!”
……
入夜,汪直已然離開。
萬歲山上,站在山頂上的桑,負手而立。
此時的他,臉色有些陰沉。
“汪直行事如此張揚,這不是好事。”
“只是……今日試探之下,他卻是似乎有難言之隱?”
“青然,你可知道些什麼?”
早就已經和汪直立下規矩的青然,自然不可能實話實說,只是勸慰道:
“你自己也說了。”
“當初是用兵禍之力將碎碎平安復活的。”
“如今,汪直會這樣,也是因為自身劫數的原因,等渡劫成功就好。”
桑皺了皺眉。
他知道,這話的確沒問題。
可關鍵就在於,他心中總是有一種不安。
汪直既然可以為了他,瞞著自己做了青梅豔身之法。
誰知道,會不會為了自己的身體,又去相信什麼邪術。
“我給了他兩件法器護身,我常年孕養的壽字紫檀如意,可讓他長壽百歲。”
“我給他煉製的平安扣,也可護他不被刀兵所傷。”
“但現在看來……我似乎還得給他想點護身的手段……”
如此想著,桑雙眼微闔,心中隱隱有了計劃。
他看著萬歲山匯聚的龍脈之氣,最終取走了其中一塊石頭。
……
如此,又過了三日。
西廠牢房之中,看著已經幾乎不成人形的官員最後簽字畫押的“罪證”,汪直冷冷一笑:“早些認罪伏法,不就沒有這些事了。”
說著,汪直又將罪狀書遞給了一旁的掌刑千戶。
後者微微點頭,已然明白了是什麼意思。
這罪狀上的人,一個個可以抓了。
“閹人!你扭曲是非!你不得好死!”
汪直緩緩起身,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官員:
“死到臨頭,你們還沒想明白嗎?”
“的確,你們是無辜的。可如果陛下真的要救你們,難道咱家還能阻止?”
“是你們自己太過作死,結黨營私,不按照陛下心意行事。”
“所以……陛下才會對咱家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不過這樣也好。”
“你們這些文官不是一向都要名垂青史嗎?”
“如此一來,你們的目的達到了。”
“你們名垂青史了,死而無憾了,陛下也得到了更加集中的權利,各取所需,你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說完,汪直便轉身離開。
聽著身後的謾罵和詛咒,汪直冷冷一笑。
不得好死?
他知道自己此生恐怕難以善了。
坐上西廠廠公這個位置,為了坐得穩,就必須殺人!
但只要朝堂清洗到一定程度,西廠就沒有價值了。
沒有價值的西廠,皇帝是不會留著的。
不過對於這些,汪直不在乎。
在他看來,只要能夠在不得好死之前,治好父親的傷勢,一切就是值得的。
這一次,他更加仔細的去除了身上的血腥味。
當他來到桑的庭院之時,卻聽到裡面傳來一隻小狗的叫聲。
汪直微微一愣。
父親……養狗了?
推門進入之後,便見到一直平平無奇的黃色小狗,在桑的面前開心的蹦蹦跳跳。
一人一狗都看到了汪直,小狗則非常靈性的跑到了汪直的身邊,清脆的叫了兩聲,腦袋輕輕噌在汪直的腿上。
對於這樣一個十分討喜的小家夥,汪直自然是不討厭的。
他笑著將小狗抱了起來,不由道:
“父親,你從哪裡尋來的。”
桑笑了笑:
“我做的。”
“這小狗,乃是我用萬歲山上的石頭,雕琢而成。”
“其中……也放了一絲我的魂魄。”
“我要你……寸步不離的帶著它。”
“不管是去哪裡,哪怕將來有一天,你要去邊關,也帶著它。”
“它會護你平安。”
汪直呼吸一滯。
魂魄?
他急了:“父親,可是……”
桑擺了擺手:“我已經將魂魄分離了出來,你現在就算不要,魂魄也回不來了。”
“所以……你要好好對它。相信我,它也會是你最為忠誠的夥伴。”
“另外……我先前說過,你命格的五行之中,卻少水。”
“雖然你的姓氏做了補充,但還是不夠。”
“這孩子,便叫作小洋吧。”
汪直將小狗抱了起來。
那晶瑩剔透的眼睛,就這麼溫暖的盯著汪直,伸出的舌頭,更是親暱的在汪直的喉嚨上舔了舔。
汪直本來心疼,這小狗乃是父親以龍脈之石,配合自己魂魄而做,必然又損元氣。
但是……轉念一想,這小狗,不也等於是父親的化身嗎?
念及至此,汪直的目光溫暖下來,輕輕撫摸著狗狗小洋的腦袋。
“是,父親。”
“我一定會好好待它!”
桑笑著點了點頭。
汪直又說道:
“父親,今日前來,也是為了和父親一說。”
“大約時日之後,我的確要去邊關。”
桑笑道:
“你的武藝,我不擔心。”
“不過……和邊關將領之間的相處,和文官可不同,要學會變通。”
“西廠廠公之位,雖然位高權重。”
“但……手裡有兵權,才能讓皇帝真正忌憚,而不敢輕易處置於你!”
汪直眉心一動,躬身道:“是!父親!”